后续村人如何,老张头并不清楚,他把事情跟里正说明白,知道里正已经召集大家说过了,就放心的回去了。
还有三两天的就过年了,外面膝盖深的雪,张家人连着几天在家除尘、蒸馒头、做萝卜丸子,做各种过年的准备也没出门。
大年三十跟张景元家一起祭祖,周氏几个才从张景元媳妇口中得知,村里有人被狼给叼了。
“爹之前不是提醒里正了吗?里正也通知村里注意了呀?怎么还是被狼叼了?”周氏几个不解。
张景元媳妇往隔壁努了努嘴,“通知是通知了,有人就是嫌命长不信,能有什么办法?就隔壁,没出事前见天在我跟前说难听话,事儿一出,躲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有那边那两家,那舌头长的,恨不能赶上□□,现在你们再看……”
这个世界上多是火烧不到身上,不知道痛的,“回头不定还有人怨你们通知的不尽心呢。”
“不会吧?那也太不要脸了。”刘氏咋舌。
不想,这世上就是有那不要脸的人,而且比张景元媳妇说的还无耻,赶着除夕,张家饭菜才刚上桌,张泽轩刚往嘴里塞了一口菜,被狼叼了的那家竟然带着孝找上门来了。
“……是你们把狼打死了,那狼才找过来的,你们不把那狼打死,那狼能找到村里来?”找不到村里来,她儿子怎么会被狼给叼了?“你们还我儿子命来……呜哇……我可怜的娃啊,缺心烂肺的害了你的命啊……”
“呸,个死老婆子,说什么狗屁话呢。谁害你儿子命了?谁害了?大过年的跑家里来嚎丧,你TN的全家都死光了吧?”
“你儿子被狼叼了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还缺心烂肺,我看是你儿子不做好事被老天爷收了吧……”
占据主场优势,张家几个女人一点不怯,尤其是二婶刘氏,那嘴巴拉巴拉的,虽然没有完全压制住了对方的唱念做打,却也很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任谁大过年的遇上这样的事都得糟心。
张泽轩就看他爷他奶,他爹他娘,和几个叔叔婶婶都是满脸寒霜,就连大着肚子的四婶王氏,和因为守寡平时在外人面前基本不怎么说话装透明人的孙氏都加入了战斗。
里正很快一脸不高兴的被请了过来。他也正在家里准备吃晚饭呢,小酒都准备好了,结果给他弄这一茬。
“叔,今天这事,您可得给我们个说法,当初我家石头跟小妹遇上狼,侥幸没事,为了村里人安全,我爹可是第一时间就去跟您说了这事,后面因为怕再出事,我们家连着几天都没出门。今天这大过年的,一家人正高高兴兴的准备吃饭呢,驴蛋他奶带着人跑到家里来骂人,说我们害死了她儿子,她儿子都被狼叼了几天了,早不来晚不来就今天来,这不是欺负人,想着讹人,触人霉头是什么?”
一般懂事点的人家家里有人没了,谁会不懂事的没事往别人家跑,还是除夕晚上?
张大有等人气的脸通红,就要继续放狠话,被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张景元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叔,大有说的是,我们老张家虽说是外来户,可落户杏花村也有五六十年了,这些年一直都本本分分的。如今麻婆子(驴蛋他奶)张口闭口他儿子是张家害死的。还特意赶着这样的日子上门来,其心其行,应被世人鄙夷恶之,至于她是真的觉得儿子是被我张家害死,还是觉得反正我张家是外来户,来了几十年也是外来户,没有多少族人可依仗,进而仗势欺人?相信里正您慧眼明心,定当能看得清……”
他当然看得清,可那麻婆子被狼叼走的儿子是他没出五服的侄子,即便里正也很不高兴麻婆子挑事,念在同族,又刚没了儿子,他还是想着充当和事佬把这事糊弄过去。
偏偏,麻婆子不识好人心,铆足了劲各种撒泼耍赖,非说他儿子是被张家害死的,死活要张家赔钱。
对方逻辑感人,周围围观的那么多,除了跟他们家关系确实好的零星几个,没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张泽轩站在门槛上默默看着,对村人的冷眼旁观无比心寒。
以前他只憨吃憨玩鲜少真正接触大人的世界,都没发现,自家不仅穷,原来在这个村里竟然被这么多人排挤。
咬咬牙,捏了捏小拳头,张泽轩提高嗓门,状似疑惑的问站在他边上的张泽垒,“哥,驴蛋他爹被狼叼了,为什么找我们张家赔偿?那狼又不是我们家养的?也不是我们家杀的?”
听到张泽轩的话,张泽垒还没说什么,麻婆子先接过了话茬,“怎么不是你们家杀的,你小姑个那jian人跟你哥那jian种怎么从狼□□下来的?”这也是麻婆子最恨的,凭啥张家的jian人遇到狼都能活下来,她的宝贝儿子却被狼叼了?
张家不是有钱吗?张家小子不是刚救了贵人得了几十两银子吗?就要她们家赔。
“你个老**还敢骂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住手,住手。”里正看两边竟然要打起来了,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对麻婆子也没了耐心,大吼一声“你也给我闭嘴。”
与此同时,得了张泽轩授意的张泽垒快速跑到张景元跟前,拽了拽张景元,跟张景元嘀咕了几句话。
诬告反坐?张景元只是个童生对律法并不很熟,不过脑子并不笨,得张泽垒提醒,很快反应过来,站出来,对里正不卑不亢的道,“叔,这狼还真不是石头跟白露杀的,他们也没那本事,因此麻婆子说的我们张家杀了狼引来狼害了她儿子的说法根本不成立。今日除夕,大家都要过年,仅我张家一家之言想来就算我们说破了嘴皮子麻婆子也不相信。不若约个时日,待县尊大人开笔,两家对簿公堂,只是律法有言:诬告者按反坐论处,不知道麻婆子敢不敢,受不受得起?”
“受得……”
受得起什么受得起,你他N的知道反坐什么意思吗?忍无可忍的里正一脚踹翻了麻婆子。
“今日这事到此结束,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个说法,时间也不早了,还过年呢。散了,都散了吧。”
里正挥挥手,等看热闹的都散了,才转头强压着麻婆子让她跟张家道歉,又让麻婆子给张家送一百个大钱算是赔礼。
就这麻婆子还不乐意,被里正拉到边上搬出族规律法吓唬了一通,才哭丧着脸同意了,却也因此彻底恨上了张家。
张家也没因为白得了一百个钱而高兴,看着桌上已经冷透了的饭菜,老张头坐在门槛上不知道从哪弄出个烟袋锅子放嘴里吸溜着,半天没出声,张大有更是攥紧拳头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大有……”
“我就是心里憋屈。”
心里憋屈又怎么样,人离乡贱,可不是说着玩的。
张景元比张大有还大,从小到大见到的张家在杏花村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更多,要不然他也不会卯足了劲非得要读书读出个样来。只可惜,他的资质终究有限……
叹了口气,张景元招招手,将张泽轩兄弟几个叫到跟前,“石头,垒儿,芝麻,松柏,你们几个过来……也是时候跟你们说说咱们张家这些年在杏花村的事了……”
张家是老张头那一辈逃难过来的,到现在落户杏花村已经几十年了。
这个张泽轩听宗氏说过,可他不知道的是,张家以前遭受了那么多不公正的待遇……
同样交赋税,要比其他人家多交,不然就说你少了;去山上偶尔捉到个兔子,野鸡,甚至摘到些好吃的果子不敢像村里人那样大大方方的拿回来,因为会被人抢;家家都养的鸡鸭,其他人家都不少,就他们家,总有偷鸡贼光顾;同样在山脚下做抬滑竿被不止一次的抢客人;家长孩子出去玩一个不注意就被有些人欺负讹诈;十几年前大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还因为地界的事情跟村里人干过架,那也是最严重的一次,险些闹出人命,也是那一次张家人豁出去了,不要命,此后,张家在杏花村的日子才好过些。
“穷山恶水出刁民,杏花村虽然算不上穷山恶水,这里的人却也说不上多好。如果有能力,大伯希望你们都能走出去,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回南边去?”话一出口,张泽轩就反应过来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这个年代出远门不像上辈子那么方便,一张机票就能带你远到万里之遥。
这里想要出远门,先要有路引,其次还要有足够的银钱,没有足够的银钱想要从北到南几乎是妄想,除非他们再想逃一次难,经历一次颠沛流离之苦。而恰恰他们张家自打在杏花村定下来手里银钱就没充裕过。
“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再也不贪玩了。”张泽垒首先表态。
“大伯,我以后也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念书”离开这个没有多少人情味的地方。
“我也念书”松柏还小,还很懵懂,只知道跟着张泽轩附和。
石头最大,也最郑重,“我会努力在县城扎根的,到时候,我们举家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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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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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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