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鹤子在四位国师中风头最劲, 后宫还有个表妹做贵妃,不是那等消息闭塞的人,昨天就把新进士打听个遍,知晓今科探花最是年少出彩,游街时不知搅乱了多少贵女的心。jiuzuowen
一个美名传扬的年轻人, 家中亦没有靠山,最适合拿来当靶子。
便是当场被他踩在脚底,也不过令人感叹一句“年少轻狂”,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撑腰。
是以进殿之时,玄鹤子就打定主意要拿顾玉成开刀,趁机敲打其他进士, 好将自己威势立住。毕竟柳贵妃已得麟儿, 此刻正是在朝中多寻帮手的好时候。
万万没想到,这顾玉成竟大言不惭要为他“解惑”。
玄鹤子眼中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不屑道:“哦?贫道出生即皈依三宝, 竟不知还有何疑惑,要你这方内之人来解?”
一鼓作气, 再而衰, 三而竭, 他先唬住这黄毛小儿, 也算给对方个台阶,如若不识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顾玉成微微一笑,朗声道:“国师取一百童子血炼丹, 此举乃是大大不妥。”
被玄鹤子盯上之前,他心中很是犹豫,但既然选择了迎面对上,就没有不痛击的道理。这会儿顾玉成只觉心头坦荡,脑海清明,思路比下场作文章时还流畅:“遍观满朝文武,乃至天下道观寺庙,如玄鹤子国师这般道法皆通,神连星宿之人,能有几何?”
“国师自九逍而来,历尘世而入道,有能为天下知。听闻一餐一饮,都受四方供奉,一行一步,皆踏北斗天罡。窃闻修道之人,达到国师这般境界,可成就琉璃之体,清静无垢,肝胆透彻如水晶。”
“想必国师的血,每一滴都是精血,比那凡俗小童,何止纯净百倍千倍?与其费心挑选,不知何时才能找齐一百孩童,还要等三百日之后再行开炉,不如请国师以己身之血,成就不世仙丹,如此才不辜负陛下对国师的殷殷爱重。”
顾玉成这番话一气呵成,说得义正言辞,玄鹤子却只觉每个字都化作利剑,狠狠扎进他心口,一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脸色发黑,怒道:“你,你!”
枉他听了开头几句,还以为顾玉成要耍读书人的把戏,明贬暗褒向他投诚,真是……呸!
呸呸呸!
顾玉成又对他笑了笑,仿佛多么善解人意似的,道:“国师可是已经娶妻生子,觉得自己血液不纯?顾某以为,可以多服金丹,常饮露水,想那凡俗小童都能洗精伐髓,国师更是不在话下。”
“国师如不放心,也可娶九逍派仙子,再生一个玲珑孩儿。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国师的骨血,肯定更加纯净,与俗世之人不同。”
“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过二百天罢了。先找百名小童,再行蕴养,就需要三百日,倘若中间有哪个顽皮生事,不肯老老实实吃金丹喝露水,躲过旁人偷尝些五谷杂粮,你将来炼丹不是功亏一篑?”
玄鹤子:“!!!”
天底下怎么有这般阴狠恶毒之人?
非但拿他当供血的药引,竟连他儿子都算计上了!
“噗嗤。”
不知是谁偷笑出声,又迅速收敛。
这笑声仿佛一记耳光抽在玄鹤子脸上,他向来以世外高人自居,在朝堂民间声望日隆,今天竟当众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眼下生嚼了顾玉成的心都有。
奈何这一番讽刺辛辣至极,偏偏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玄鹤子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将拂尘一甩,怒声道:“九转金丹是何等奇珍,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置喙!”
顾玉成故作惊奇:“国师此言差矣,不是你观顾某有‘高见’,特意询问的吗?”
玄鹤子一噎:“……”
顾玉成不等他开口,继续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顾某不才,蒙天子青眼取中探花。虽然对炼丹术不甚精通,为臣之道却时刻牢记。”
“昔年有国手为王炼器,以身投熔炉,方得稀世奇兵,削金断玉无坚不摧。更有忠勇之将,兵败后剖开肚腹,以己身为棺椁,为其主盛放肝胆。顾某以为,这才是真正的为臣之道,忠心耿耿,性命为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国师虽自称方外之人,九逍派上下也是陛下子民,与凡俗童子并无什么不同。国师怎能舍本逐末,忘却这为臣之道?”
顾玉成一通连击,三下五除二将玄鹤子架到“不肯为天子舍命就是不忠心”的两难之地,就差指着他鼻子骂奸道了。
右相郭山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拍手称快,正准备上前助拳,好一举将玄鹤子按下,觉缘大师就开了口:“阿弥陀佛。”
玄鹤子顿时心头一紧,觉缘是四个国师中最年轻的,长得最符合宝华天子审美,和他素来不对付。单过年斗法,他就在这秃驴手下吃了不少亏。
眼下看觉缘要趁机生事,玄鹤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悲愤地道:“贫道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陛下要为贫道做主啊!”
宝华天子看了场热闹,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对玄鹤子微一点头,侧过脸目视觉缘:“国师以为如何?”
觉缘大师诵了声佛号,端庄道:“回陛下,顾探花所言甚善。我佛慈悲,不忍见世间生灵受苦,望陛下静心凝神,不为俗人所扰。”
静心凝神?宝华天子心头一动,眼睛都睁大了点儿:“还请国师详解。”
觉缘大师不讲经的时候,很少说话,但凡开口必然有事发生,现在让他静心不被打扰,莫非是……
“阿弥陀佛。”觉缘大师和了悟大师对视一眼,表情超凡脱俗,“佛曰不可说。待时机已至,陛下自然知晓。”
“不可说”三个字未免太好用了吧……
顾玉成暗自感慨,心说还是觉缘大师有办法,难得天子还吃这一套,竟不再追问,就是不知道他对童子血炼丹的想头消了没……
顾玉成思量之时,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跑到承明殿前,被金吾卫拦住。他叩头说了几句,那金吾卫脸色一变,分出几人迅速离开,紧接着又派人从侧门进去,悄悄到方宽身边耳语。
方宽作为服侍天子几十年的大太监,猛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惊,顾不得什么时机不时机,上前悄声向天子汇报:“飞仙殿郡主遇刺……”
宝华天子没听完就黑了脸,本就苍老的面容越发晦暗,他瞪了方宽一眼,道:“大声说。”
“是。”方宽恭敬垂首,抬高声音道,“飞仙殿来报,施郡主不幸遇刺,宋家女手刃清羽及其同党两名,请金吾前去相助。”
至于贵妃娘娘惊吓昏倒的事情,就没必要再说一遍了。
“手刃谁?”玄鹤子猛然抬头,两眼圆瞪。
宝华天子面无表情地投下个眼神,然后砰一声将桌上玉箸扔了出去:“荒谬!”说罢起身离席。
方宽忙命人打起仪仗,跟在天子身后,自个儿百忙中不忘收起那颗黄中泛紫的金丹,牢牢护在怀里,趋步跟上。
顾玉成:“……”
满殿灼灼的目光中,觉缘大师清越悠远的声音响起——
“我佛慈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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