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该拿我当棋子？”

柳知夏冷笑，指尖死死抠住桌沿，留下几道发白的指痕，

“墨云深，我只是想让护国公府洗刷冤屈，不想做这么多事！”

她猛地挥臂，将案上茶盏扫落在地，瓷片碎裂声惊得霜儿后退半步，

“现在的京城，所有人都把我当靶子！皇上把护国公府的名号给我，可库房里只剩三箱发霉的绸缎，兵符在兵部尚书手里攥了十年，连府里的下人月例，都要靠变卖祖产来支应！”

墨云深张了张嘴，却被她更尖锐的质问堵了回去。

“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在茶楼里公然打赌我几时会被抄家；绸缎庄的掌柜见我上门，连上等的苏绣都藏进了地窖！”

柳知夏扯下鬓边摇摇欲坠的珊瑚簪，簪头的珍珠滚落，在青砖上蹦跳着撞出清脆回响，

“我每日顶着护国公府小姐的头衔出门，却连父亲生前的旧部都见不上一面——不是称病闭门，就是连夜离京！”

王崇礼的蟒袍微微发颤，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密旨：

“柳姑娘，太子殿下已拟定......”

“拟定什么？新的计策？更妙的局？”

柳知夏突然逼近，染血的裙摆扫过王崇礼的靴面，

“你们口口声声说扳倒世家，可这三个月来，我收到的匿名信里，塞满了带血的恐吓信！三天前，霜儿去采购胭脂，回来时发间插着白菊——那是咒我早死！”

她猛地转身，指着墙上那道十岁的墨云深留下的剑痕，

“看看这满墙的裂痕，就像这摇摇欲坠的护国公府！而你们，还要我拿它当盾牌，去撞世家的铜墙铁壁！”

墨云深踉跄着扶住桌案，肩头的伤口渗出的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他望着柳知夏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倔强地站在破庙门口，用单薄的身躯挡住追杀的刺客。

“知夏，你以为我为何要在黑市高价收购‘醉仙散’解药？为何要在太子书房冒险安插眼线？”

他扯开染血的衣领，心口狰狞的疤痕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道疤，是替你挡下太子侧妃的毒箭！你以为那些世家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因为他们知道，皇室需要护国公府做引子，所以默许他们对你下手！”

柳知夏盯着墨云深心口的疤痕，眼眶又酸又胀。

偏厅外头，护国公府的下人正举着灯笼来回巡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可她心里却乱得像团麻。

“原来这么多事，都是你们算好的。”

她声音发颤，伸手想碰那道疤，却又缩了回来，

“我爹留下的护国公府，现在就剩个空架子，府里的丫鬟小厮都快养不活了，你们当真觉得，我该帮这个忙？”

墨云深攥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知夏，你中毒真不是故意的。三皇子侧妃派人在酒里下毒，我发现得晚，只能先把毒酒换走......”

他说着又咳起来，肩膀上的绷带渗出更多血迹，

“这些年我四处奔走，就是想攒够扳倒世家的证据。墨家商号的生意，太子暗中给的支持，都是为了这一刻。”

王崇礼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几锭银子和一张欠条：

“柳姑娘，太子殿下早吩咐过，每月都有银钱往护国公府送，只是怕打草惊蛇，才没走明路。您看，这是三个月的例银，还有......”

“我要的不是钱！”

柳知夏猛地甩开他的手，珊瑚簪上的珠子跟着晃得厉害，

“我要的是护国公府灭亡的真相！”

柳知夏突然抓起案上碎裂的瓷片，锋利的边缘抵住自己脖颈，珊瑚簪随着剧烈的动作晃出凌乱的光影。

墨云深看着柳知夏，目光中满是心疼与复杂，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知夏，护国公向来忠君爱国，对边关战事更是殚精竭虑，又怎会做出贪墨之事？这一切，皆是那些世家的阴谋。”

他微微皱眉，陷入回忆，继续说道：

“当年，你父亲在边关浴血奋战，多次击退敌军，保卫了国家的安宁。”

“他一心只为战事着想，为了让将士们能吃饱穿暖，不惜亲自去筹措粮草和军需。”

“可那些世家呢？他们害怕护国公的威望越来越高，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便开始暗中谋划。”

墨云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他们先是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护国公手握重兵，恐有不臣之心。皇上本就生性多疑，听了这些话后，心中渐渐起了猜忌。”

“而后，他们又伪造证据，将所谓的‘贪墨银两’的账目做得有模有样，还故意让这些假证据落到皇上手中。如此一来，皇上彻底被蒙蔽，误以为护国公真的背叛了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握住柳知夏的手：

“护国公得知这些事后，心中悲愤万分。他本想进宫向皇上解释清楚，可那些世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在去准备去皇宫的时候，他就遭到了暗杀。你父亲寡不敌众，身负重伤，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放弃过为自己辩解。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含冤而死。”

柳知夏听得浑身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为国家为百姓付出了一切，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

墨云深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知夏，这就是朝堂的残酷，那些世家为了权力和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你放心，我和太子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收集证据。如今，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护国公一个清白了。”

柳知夏猛地推开墨云深，杏眼圆睁，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护国公府的真相是吗？！”

墨云深看着她，喉结剧烈滚动，苍白的唇瓣翕动数次，最终却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

月光穿过破碎的窗纸，将他的影子割裂成无数碎片，如同两人之间横亘着的十二年时光。

“你说话啊！”

柳知夏抓起案上未燃尽的烛台，火焰在她颤抖的指尖摇晃，映得她眼底猩红一片。

柳知夏看着墨云深不说话，眼底一片死寂，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让我当你棋子是吗？”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短刃，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要将墨云深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