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际快递已抵达荒星1000088号聚集区，请收件人于24小时内领取。】

林星辰盯着全息投影中的通知，心跳加速。这是"星际植物学家"十天前承诺寄送的设备，比预计提前了五天到达。

"系统，从这儿到聚集区要多久？"

【步行：12小时；悬浮车：5小时。】系统冷静回答，【警告：检测到酸雨云层正在形成，预计8小时后覆盖本地区。】

林星辰咬了咬下唇。她必须今天出发，否则快递会被退回。但她的那辆老爷悬浮车——原身爷爷留下的遗产——上次启动时差点抛锚在半路。

"拼了。"她抓起工具包，冲向屋后的车库。说是车库，其实只是个半塌的棚子，里面停着一辆看起来像废铁的悬浮车。

三小时后，经过紧急维修，悬浮车勉强发出嗡嗡声升空了。林星辰把珍贵的菠菜幼苗和刚出土的小麦苗移到室内，设置好自动灌溉，才放心出发。

悬浮车以龟速前进，沿途是单调的灰褐色荒原。偶尔能看到一些顽强的"星际地衣"——这是系统告诉她的名称——像锈迹一样附着在岩石表面。据说这种生物是星际时代少数能在污染环境中生存的植物近亲。

【检测到前方3公里处有生命迹象。】系统突然警告。

林星辰立刻降低高度，放慢速度。在荒星上，遇到的不一定是朋友。

转过一个岩石坡，她看到了——一群类似山羊的生物，但脖子上长着鳃状器官，正在啃食地衣。它们察觉到悬浮车，立刻敏捷地跳上陡峭的岩壁消失不见。

"这地方居然有动物？"林星辰惊讶道。

【荒星原生物种，学名鳃角兽，以地衣为食，对人类无害。】系统解释道，【肉质含有高浓度重金属，不可食用。】

越靠近聚集区，环境越发恶劣。大片土地裸露着狰狞的伤痕——那是旧时代矿产开采留下的创伤。偶尔能看到一些简易建筑，但大多门窗紧闭，毫无生气。

五小时后，聚集区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一片由预制板材和废旧飞船零件拼凑而成的定居点，中央广场停着一艘小型货运飞船，周围人群熙攘。

林星辰的悬浮车引来了不少目光。她停好车，拉低帽檐走向快递领取处。

"林星辰？"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她，"你就是那个在B区种地的？"

林星辰点点头，心里一紧——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小有名气。

"签字吧。"工作人员推过一个数据板，"赵老板说想见你，东西可以先放着。"

林星辰后背一凉："谢谢，但我赶时间。酸雨快来了。"

她快速签完字，接过包裹——一个金属箱子，比想象中沉得多。正要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林小姐，久仰大名。"

抬头对上一双精明的眼睛。男人约莫五十岁，穿着考究的合成纤维西装，与荒星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张老三。

"赵老板？"林星辰抱紧包裹。

赵金微笑，露出一口完美得过分的牙齿："听说你在进行有趣的...种植实验？"他的目光在包裹上停留，"深海星的设备？不便宜啊。"

"只是些基础工具。"林星辰试图绕过去。

赵金不动声色地移步再次挡住她："我对农业很有兴趣。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你有技术，我有资源和销售渠道。"

"现在还早，等有了成果再谈不迟。"林星辰勉强笑道。

赵金的表情冷了半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别忘了..."他凑近低声说，"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什么是赵金不知道的。你爷爷当年也像你这么倔。"

林星辰心头一震："你认识我爷爷？"

"老林是个天才，可惜太固执。"赵金后退一步，恢复了商业微笑，"考虑清楚来找我。酸雨要来了，路上小心。"

离开聚集区时，林星辰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赵金的话中有话，明显是威胁。她检查了悬浮车，确认没人动手脚才起飞。

回程途中，天空已阴沉如墨。第一滴酸雨落下时，距离家还有一小时路程。那滴浑浊的液体在挡风玻璃上腐蚀出一个小坑。

"该死！"林星辰将速度提到极限。酸雨越来越密，悬浮车发出不祥的嘎吱声。

【警告：左侧反重力模块受损，建议立即降落。】

"再坚持十分钟！"林星辰紧握操纵杆，指节发白。透过雨幕，她已能看到房子的轮廓。

悬浮车几乎是摔在门前的空地上。林星辰抱着包裹冲进屋内，背后传来刺耳的金属溶解声。回头看去，悬浮车的后半部分正在酸雨中冒烟。

"我的车！"她心疼地喊道，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检查她的植物。

育苗室安然无恙，菠菜和小麦苗挺过了酸雨前的闷热。林星辰长舒一口气，这才有心情查看包裹。

金属箱里整齐摆放着几件设备：一个便携式植物生长灯、一套水质检测仪、几瓶标着"营养增强剂"的药剂，还有——最珍贵的——一小包种子！

"系统，扫描这些种子！"

【检测中...番茄种子，抗病性强，适应pH范围：5.0-8.0。】

林星辰如获至宝，小心地收好种子。箱底还有一张数据卡，插入终端后，显示出一段留言：

"林博士：

你的直播很有启发性。这些设备希望能帮上忙。种子是我在深海星培育的杂交品种，理论上能在中度污染土壤生长。如有问题，可通过此频段联系。

——马克·威尔逊，深海星植物研究所"

"马克·威尔逊..."林星辰念着这个名字，"系统，查一下这个人。"

【马克·威尔逊，42岁，星际著名植物学家，专攻极端环境下植物适应性研究。现任深海星植物研究所首席科学家。发表论文127篇，持有专利...】

"哇哦，来头不小。"林星辰挑眉。她没想到自己的直播会吸引这种级别专家的注意。

酸雨持续了整整两天。这段时间里，林星辰忙着研究新设备，同时用废金属修补屋顶漏雨的地方。她尝试给马克博士发了一条感谢信息，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林博士，很高兴收到你的消息。"全息投影中的马克是个戴着眼镜的棕发男子，有着学者特有的专注眼神，"我对你改良土壤的方法很感兴趣，特别是堆肥配方。能分享更多数据吗？"

接下来的交流让林星辰找回了在农大实验室与同僚讨论的感觉。马克显然是个内行，问题都切中要害。当林星辰提到赵金时，马克的表情变得严肃。

"赵金的名声在学术界很糟。"他压低声音，"有传言说他走私珍稀植物标本，甚至参与过几个小星系的生态破坏。你要小心。"

通话结束后，林星辰更加确定自己卷入了某种复杂的局面。但眼下，她有更迫切的任务——播种。

酸雨停歇的次日清晨，林星辰开启了直播。

【直播标题：首次播种！古地球作物能在荒星存活吗？】

观众人数很快突破100人。她将摄像头对准准备好的苗床："今天我们要移植菠菜幼苗，同时播种马克博士赠送的番茄种子。"

她小心地挖出菠菜苗，根系已经发展得相当健康。移栽过程流畅专业，观众弹幕不断刷新。

【弹幕：根系好发达！】

【弹幕：主播手好稳，一看就是专业的。】

【星际植物学家：操作规范，建议增加支撑物以防倒伏。】

"谢谢建议。"林星辰插入几根小支架固定幼苗，"接下来是番茄..."

她详细讲解了种子消毒和播种深度控制，观众人数稳步上升。当第一批种子全部入土时，直播间人数达到了250人的新高。

【声望值达到100，解锁初级抗污染功能。】系统突然提示，【可对植物施加污染抗性增强效果，范围：1平方米，效果：抗性提升20%，持续时间：48小时。】

林星辰眼前一亮，立即对菠菜苗使用了新功能。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菠菜苗似乎挺得更直了。

直播结束后，她收到马克的私信："林博士，你的技术相当专业。我有个问题想私下请教——关于重金属污染土壤中磷肥的有效性..."

这是个相当专业的问题，明显是某种测试。林星辰微微一笑，调出系统提供的土壤数据，结合自己的专业知识，写了一份详尽的回复，包括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案。

不到一小时，马克回复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见解！我有个研究项目可能适合你参与。详情见附件..."

附件是一份合作研究邀请，主题是"极端环境下传统农业技术的应用评估"。最让林星辰心动的是，马克承诺提供更多抗污染种子作为研究材料。

"系统，你觉得这可信吗？"

【分析中...协议条款公平，无隐藏内容。建议：可接受，但保持警惕。】

林星辰正要回复，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抓起自制防身棍冲出门，看到小豆子正蹲在她的苗床前，身边还跟着一个佝偻的老妇人。

"小豆子？"

女孩转过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林姐姐！我带奶奶来看你的绿色宝贝了！"

老妇人咳嗽着站起来，浑浊的眼睛望向那片小小的苗床。当她看到那几株嫩绿的菠菜苗时，突然老泪纵横。

"真的是植物...活着的植物..."她颤抖着伸出手，又怕碰坏似的缩回来，"就像老林当年种的那些..."

林星辰心头一震："您见过我爷爷种植物？"

"当然见过。"老妇人轻声说，"那时候聚集区周围还有好几片绿地呢...直到赵金来了，说种地不赚钱，逼着大家都去挖矿..."她突然抓住林星辰的手，"丫头，你要小心。赵金最恨别人在他地盘上种东西。"

小豆子从破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林姐姐，这是我和奶奶攒的。听说你要种好吃的..."

布包里是几粒形状不规则的种子，沾着泥土，像是从什么地方偷偷收集的。

"这是？"

"从垃圾场捡的。"小豆子小声说，"星际飞船有时候会扔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林星辰小心地接过种子，系统立刻扫描出结果：

【检测中...辣椒种子，基因序列显示为古地球品种，存活概率：71%】

她蹲下身，平视着小豆子的眼睛："谢谢你们，这些种子非常珍贵。等它们长大了，第一个辣椒一定给你和奶奶尝。"

老妇人摇摇头："不用给我们，丫头。只要能让聚集区的孩子们知道，世界上除了营养膏还有别的食物...就像老林当年做的那样..."

目送祖孙俩离去的背影，林星辰握紧了那包种子。她突然明白，自己在这颗荒星上种下的，不只是几株植物那么简单。

回到屋内，她在回复马克的邮件中多加了一行："关于合作研究，我很感兴趣。但有个条件——成果必须惠及荒星上的普通人，而不仅是实验室。"

发完邮件，她检查了所有植物，又加固了简易防护网。明天，她将播种那些辣椒种子——又多了一份希望，也多了一份责任。

窗外，荒星的双月冷冷地照耀着这片贫瘠的土地。但在林星辰的小屋里，几个培养皿中的绿色生命正悄然生长，对抗着这个世界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