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忘,我记得。”
又喝了碗热粥,夹了几口菜,吃的心满意足,鹿菀枝才分心看了眼男子。
“你就是萧师兄?”
“正是在下,山宗弟子萧凌渊。”萧凌渊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沾满尘土、划破数处的衣裙,最终落在她怀中那只气息微弱、被几件防御法器光芒包裹的白狐身上。
“白川!”他声音听着发颤,伸手想把鹿菀枝怀中的白川抱走,又感觉不太妥当,最终尴尬的摸索着茶碗。
“没事的,它是你师弟。”鹿菀枝把怀中血渍已干涸,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白狐放到他怀中。
萧凌渊食指萦绕着淡淡绿光,轻点白川的额头,那生的好看的眉宇皱起,牵引着鹿菀枝的心。
“伤的特别重吗?”
鹿菀枝轻轻凑近,说话的声音也连带轻了几分,怕侵扰重伤的白川。
“嗯,他强行解开师尊对他妖力的封印,又在黑雾中待的太久,吸入了大量魔气。如果不赶紧医治,恐怕……”
声音在此停下,鹿菀枝连忙摸着自己腰间,腰上空空如也,清玉给的丹药和符纸……都没了。
“娘,我们村,或者附近几个村,还有没有懂点医术的?或者…那种特别老的山参、灵芝什么的?”
鹿母还没答话,萧凌渊已摇头:“凡俗药物对他用处不大。我会用灵气暂时护住他的心脉,要想救他,还需另寻他法。”
“那先找个房间把他安顿好。”
……
鹿菀枝推开自己许久未见的房屋,村中多余的空房早已给伤员暂住,唯有自己的房屋,娘亲一直空着。
“先把白川安顿在这里吧。”
她推开木门,屋内一尘不染,就连床褥都是新的。
“你娘很爱你。”
“嗯。”
鹿菀枝一把抹掉掉下来的眼泪。把白川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木床上。那小小的身躯,皮毛沾染着干涸的血渍,身上几件法器还散发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笼罩着他,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
“我已用灵力护住他心脉,暂时吊住一口气。”萧凌渊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他修长的手指悬停在白川上方,淡绿色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那小小的身体,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待白川呼吸渐稳,他才停下,柔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鹿菀枝这才想起忘了把鹿榕的事情告诉他。
“我与白川相识不太美好就不多说了,略过。是清玉收到了你的来信,信中说你和李将军遇青州鹿榕的埋伏,被绑架,刚好魔气又侵蚀了其他村子,我们就前来探查。”
“我的来信?”
“嗯,清玉说信是山宗的信封,并且字迹也是你的字迹。”
“看来有人做了一场局,让你们前来青州。我受伤醒来便在这里,有黑雾阻隔,我根本送不了信。”
“我就知道。”鹿菀枝摸索着下巴,一切与她设想的一样。
“清玉他们……”
“不用担心,他们在雾外,我们已约定好,三天诺没有回去,他们就回宗搬救援。”
“那就好。”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片依旧压抑的天空,“时间紧迫,我要去外围探查一番,寻找魔雾薄弱之处和这场‘局’的线索。姑娘,劳烦你在此照看我师弟白川,若有任何异动,一定要以自身性命为主。”
“好,萧师兄放心吧。”鹿菀枝用力点头,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目光紧紧锁住床上那团小小的白色。
萧凌渊又深深看了一眼白川,转身快步离去,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鹿菀枝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油灯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映照着床上白狐脆弱的身影。
她不敢懈怠,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温水,一点点擦拭白川皮毛上凝固的血污,动作轻柔。
随后低声絮叨着:“白毛大狐狸,你可要撑住啊……清玉和斐衍还在外面等着呢,还有阿毛……你说你,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候逞什么能……”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鹿菀枝感到一阵倦意袭来,眼皮沉重。她强撑着精神,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床上原本微弱却还算平稳的气息,骤然变得紊乱。
她猛地看向床边,只见覆盖在白川身上的淡绿灵力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冲击,波动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诡异的黑气渐渐替代绿光,正不受控制地笼罩白川。
“白川!”鹿菀枝失声惊呼,伸手想去触碰他,却被黑气隔开。
在这一片混乱的黑气翻涌中,异变陡生!
床上的白川身形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眨眼间,恢复了人形。
他紧闭着双眼,俊美的脸庞此刻因痛苦而扭曲,眉心紧蹙。
裸露的上半身皮肤下,突然出现诡异的黑色纹路。他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在床上辗转反侧,仿佛在与体内莫名的力量进行着搏斗。
那几件防御法器发出的光芒,在汹涌的魔气冲击下明灭不定。
鹿菀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连连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看着白川在魔气侵蚀中痛苦挣扎的模样,心揪成了一团,恐惧与无助感几乎将她淹没。怎么办?萧师兄还没回来!她该怎么办?对!保命为主!
就在她准备推门离开之际,床上痛苦翻滚的白川,像是被某种更强烈的本能驱使,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潭、偶尔掠过一丝温度的狐狸眼,此刻竟是一片混沌的猩红!里面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剩下野兽般的狂暴和极度渴望的疯狂。
鹿菀枝对上那双血红的眸子,一股寒意覆盖全身,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下一秒,白川动身。
他如同扑食的猛兽,带着一股腥风,瞬间从床上暴起,狠狠扑向墙角的鹿菀枝!
“啊——!”鹿菀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在墙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后背剧痛。冰冷而有力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一个带着灼热气息和浓郁血腥味的沉重头颅猛地埋在了她的颈窝。
鹿菀枝惊恐地睁大眼睛,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白川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脆弱的颈侧皮肤上,带着奇怪的腐朽味道。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尖锐獠牙刺破血管的剧痛。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
颈侧传来一阵湿热濡滑的触感,带着试探般的舔舐,随即是牙齿抵在皮肤上的压力。鹿菀枝浑身僵硬,恐惧让她连颤抖都忘记了。
白川的獠牙刺破肌肤。
温热的液体,顺着鹿菀枝的脖颈滑落白川嘴里。
那液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连鹿菀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气息。
突然!
白川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近乎痛苦的呜咽。他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猩红混沌、充满暴戾的眸子,渐渐恢复理智。
他皮肤下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地退散!原本萦绕在他周身的黑气,迅速变得稀薄、淡化。
那股死死压制着鹿菀枝的狂暴力量,也随之骤然减弱。
鹿菀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挣扎。她清晰地感受到箍着自己的手臂力道松了,颈侧那致命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川埋在自己颈窝的头颅。
那双刚刚还猩红一片、如同地狱般的眼睛,此刻紧闭着,他紧蹙的眉心似乎也舒展了一些,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微弱,整个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鹿菀枝身上,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刚刚被舔舐、被獠牙咬住的颈侧。
手指上染上一点猩红。还好,咬的不太用力,不然就死了……
“枝枝!”
拿着簸箕准备晒豆子的鹿母,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前,看着躺倒在地的女儿,又看向趴在女儿身上衣不蔽体的陌生男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畜生放开我女儿!”鹿母的簸箕重重砸在白川的背上,豆子撒落一地,吓的鹿菀枝连忙护住。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被一打又恢复原样了。
“娘,咱先冷静。”
“枝枝你脖子怎么啦?是不是这畜生咬的?”鹿母举起簸箕准备再次砸下,却被鹿菀枝提前挡住。
“娘!他就是那个受伤的狐狸!”
啪嗒,簸箕落在地上。
“你说……”
“没错,他是妖。”
……
鹿菀枝侧着脖子,把咬伤的脖颈露出来让鹿母更方便的上药。昏迷的白川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熟睡。
“你也不早说,这娃受那么重的伤,我这一打别恶化了。”
看着娘亲怨悔的眼神,鹿菀枝笑嘻嘻的拍了拍她闲着的一只手,安慰道:
“你放心,他咬了我之后,现在感觉状态更好了。”
“你真是的……疼吗?”
“啊啊啊,疼,这药蛰的很。”
门口光线一暗,萧凌渊敲门进入,看着眼前场景,疲惫的面孔又加上了一丝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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