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鹿菀枝、萧凌渊抱着白狐形态的白川,跟着李将军向村南乱葬岗摸去。
离得越近,空气越发阴冷刺骨,风中隐约夹杂着呜咽。终于,一片荒冢出现在视野尽头。
离得越近,空气越发阴冷刺骨。风中夹杂着呜咽般的低啸,听得人后颈发凉。枯藤绞缠着歪斜的墓碑,荒草没过膝盖,一片死寂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是那儿!”李将军压低声音,指着坟茔深处。
鹿菀枝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在荒冢深处,一点极其微弱、不自然的幽绿光点,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在浓重的暮色里忽明忽暗地闪烁。那位置……她心头一紧,正是堂兄鹿榕下葬的大致方位。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涨得发慌。
“我们先回去……”
突然
毫无预兆地,一股裹挟着腐朽落叶的邪风平地而起!风声凄厉,卷起漫天尘土与枯枝败叶,劈头盖脸地朝四人砸来!
“小心!”萧凌渊厉喝一声,下意识地将怀中白川护得更紧,另一只手迅速掐诀,一层淡青色的护身光晕瞬间亮起。
李将军也反应极快,魁梧的身躯猛地挡在鹿菀枝身前,佩刀“锵”地半出鞘,刀锋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然而,狂风诡异,短时间内越刮越大,鹿菀枝只觉得眼前一黑,耳畔是李将军粗犷的怒骂和萧凌渊急促的念咒声,身体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力狠狠向后扯去!她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指尖只划过冰冷的空气和几片枯叶。
“菀枝姑娘——!”李将军的吼声和萧凌渊的惊呼瞬间被拉远,最终淹没在尖锐的风啸里。
鹿菀枝重重摔在地上,后背撞得生疼,眼冒金星。她挣扎着撑起身子,用力晃了晃脑袋驱散眩晕感。风停了,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细声的蝉鸣。
人呢?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李将军、萧凌渊和白川的影子?眼前只剩下阴森恐怖的乱葬岗。
“萧师兄!李将军!白川!”她大喊着,声音惊动起林中的飞鸟。
不会走了吧,她心想。
鹿菀枝往回走着,一路上左右注意着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走在熟悉的村道上,夕阳的余晖温暖地洒在土路上,远处是炊烟袅袅的屋顶,空气里弥漫着柴火饭的香气,甚至能隐约听到孩童的嬉闹和几声犬吠。
鹿菀枝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路是对的,但周围环境却是错的。她仰望着眼前的神女相,更加确定心中猜疑,这不是自家的村子。
她记得,十年前,村子就已经没有任何石相了。
她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脚下是坚实温热的土地。
“让开让开!别挡路!”一个稚嫩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鹿菀枝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一个穿着干净小褂的男孩,手里捏着个刚捏好的泥巴小狗,像阵小旋风似的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那侧脸……
鹿菀枝心一震,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阿毛?!”
那男孩的样貌与他们在雪村救下的、瘦骨嶙峋的阿毛一模一样。但眼前这个阿毛,脸颊红润,眼睛亮晶晶的,穿着干净合身的小褂子,浑身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没有半分之前那奄奄一息、惊惧不安的模样。
“阿毛!等等!”鹿菀枝失声喊道,不知道为何,拔腿就追了上去。
阿毛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一间熟悉的农家小院。鹿菀枝的心怦怦直跳,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半掩的院门,屏住呼吸向内望去。
院子里,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正坐在小凳上摘豆角,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在劈柴。阿毛举着泥巴小狗,献宝似的冲到妇人面前:“娘!你看我捏的小狗!”
妇人抬起头,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用沾着豆角汁的手点了点阿毛的鼻尖:“哎呦,捏得真像!待会儿让你爹看看!”
阿毛又欢叫着跑向劈柴的汉子:“爹!爹!看我捏的!”
汉子放下斧头,抹了把汗,接过泥巴小狗,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阿毛的脑袋,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好小子!有模有样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夕阳的金光洒满小院,温暖得不像话。
鹿菀枝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阿毛明明说过,他的爹娘被黑雾抓走了!他躲在灶台里差点饿死!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是什么?是梦?还是……鬼魂的幻影?
鹿菀枝感到后怕,如果这场景是真的,那阿毛就有问题!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地变了。
温暖的金红色夕阳瞬间被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浊的暗红所取代。那红,像凝固的、**的血,沉甸甸地压下来,笼罩了整个村庄。
“咦?天怎么黑了?”院里的阿毛困惑地抬起头。
顺着视线鹿菀枝也猛地抬头望向诡异的天空。
只见那暗红色的天幕之上,隐隐约约,浮现出无数人型身影。那些人影影绰绰,静静地悬浮着,俯视着大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绝望与恶意的威压,如同泉涌般倾泻而下。
“那……那是什么?”妇人惊恐地抱紧了阿毛。
汉子握紧了手中的斧头,脸色煞白,挡在母子俩身前。
浑身冰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鹿菀枝天灵盖。
“杀!”
下一秒!
无数的火球,拖着长长的黑烟尾巴,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自那暗红的天幕之上,朝着宁静祥和的村庄,朝着惊恐奔逃的人群,朝着呆立院中的鹿菀枝,轰然砸落!
“跑啊——!”凄厉的哭喊声、房屋倒塌的巨响、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瞬间撕裂了虚假的祥和!
鹿菀枝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她拔腿就跑!她撞开院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混乱的街道上狂奔。巨大的火球在她身边不远处炸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木屑扑面而来,灼得皮肤生疼。
倒塌的房屋、燃烧的草垛、惊恐逃窜的人影……眼前的一切如同炼狱。
鹿菀枝不知道这一切是到底什么,只感觉这一切场景、触感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一个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呼啸声,在她头顶急速放大。灼热的气流几乎要引燃她的头发。
要死了!
鹿菀枝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毁灭的撞击。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庞大无匹、带着浓烈土腥味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她身前!大地剧烈震颤!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鹿菀枝只感觉自己被一只覆盖着厚厚硬毛、粗糙如岩石的巨掌猛地捞起!天旋地转。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灼热的气浪和碎石狠狠砸在包裹她的巨掌之上。她感觉自己被那巨物牢牢护在怀里,像保护一颗脆弱的鸟蛋,在毁灭的风暴中高速移动。
风声在耳边尖锐呼啸,夹杂着怪物沉重的喘息和远处火球爆炸的巨响。鹿菀枝紧紧闭着眼,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只能感受到那粗硬扎人的毛发摩擦着皮肤,以及那巨物胸腔里沉闷如擂鼓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混乱的声音骤然消失。
那巨物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鹿菀枝双腿发软,踉跄着站稳,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燃烧的村庄和暗红的天空。
依旧是那片死寂的乱葬岗。冰冷的夜风拂过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头顶是深邃的夜空和几点疏星。
而就在她面前几步之遥,那点幽绿的、忽明忽暗的光点,依旧在坟茔深处诡异地闪烁着,如同黑暗中的一只鬼眼。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奔逃的人群、阿毛一家、救她的巨怪……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只留下冰冷刺骨的现实和一片死寂的荒冢。
冷汗瞬间浸透了鹿菀枝的后背。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是幻境吗?
她猛地回头,只见李将军和抱着白川的萧凌渊正从不远处踉跄跑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一丝迷茫。
“菀枝姑娘!你没事吧?”萧凌渊声音发紧,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
李将军也赶到了,他脸色铁青,络腮胡上还沾着尘土,啐了一口骂道:“什么鬼地方!刮那么大风!这地方,邪性!太邪性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比如一个村子,或者其他的东西……”鹿菀枝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
“没有啊,这风一刮全是土和叶子,别说村子了,连人的看不清。”
李将军说着把头上的几片枯叶快速拿掉。
“菀枝姑娘,莫非你看到了什么?”
白川闻声从萧凌渊臂弯里探出头,头和背上的白毛因为沙尘染成了土灰色。
“嗯,我感觉清玉和斐衍他们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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