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药丸被接过,沙桦再一次毫不设防地吞了下去。
江絮却并没有因为计谋得逞而感到畅快,反而感觉心脏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抑住了心跳。
一次比一次感到沉重。他想,他是在乎沙桦的。
以前他总是喜欢到处撩架挑事儿,这样对方就会还手,显得自己不那么孤独。可夜深人静,他又会再次被孤单感包围。可沙桦出现后,自己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说什么,他就会黏上来。沙桦一直在,一直信任着他,是深夜呓语也会回应自己的存在。只要他在身边,只要他看向自己,就会感到无比的开心满足。
可是,沙桦是他永远也不会愿意遇到的命定之人。他出现,江絮就必须回到方溪山完婚。可完婚后等待他的,是正式成为少主,在家主亖后就必须肩负起守护山神大人、担负起家族兴衰的重担,此生都必须留在方溪山,失去自由。
他是自私的,所以自己心绞到喘不过气,他依旧没有阻止。
“江絮,你是不是难受?”沙桦看着他弓着身子,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傻猫,你还有心思关心我呢。”江絮难受地眉头紧锁却强装镇定:“你吃了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沙桦不明所以,“感觉没这么冷了,不过我忽然好困啊,江絮。”
沙桦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你回床上睡,这里趴着不舒服。”江絮拍了拍他的肩,柔声说道。
沙桦乖乖地躺好,江絮给他掖了掖被子,心想:玉黎真是不亏待自己,研制的毒药竟然会让人感不到一丝痛苦,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亖去吗。
“晚安。”
沙桦的呼吸很均匀,江絮坐在一旁许久,才意识到不对劲。
“沙桦!”
江絮强行将人摇醒,声音大到响彻整间屋子。
“江絮,怎么了?”沙桦整个人都懵懵的,困倦地问道。
明明就是雨黎用来装毒药的玉瓶。他不信邪地反复查看,终于后知后觉。
该死的玉黎,将我当猴耍!
心里万分恼怒,他将人一把按了回去,“没事儿,我以为你亖了,睡得跟死猪似的。”
说完,江絮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穿越大半个山头一脚踹开了玉黎的院门。
“谁!”
偏房亮起灯,声音是玉斯年的。
“你怎么在这儿,玉黎呢?”江絮蹙着眉,语气不善。
“大晚上的你考没考虑过别人的死活,滚蛋。”玉斯年拢了拢外袍,难得发脾气。
“他倒是管别人的死活了,把我当猴耍,好玩吗!”说罢,江絮就快步走到了玉黎的卧房外,作势要一脚踹来房门。
“他没亖你不开心,他亖了你也不开心。这是你发泄情绪的地方吗?”玉斯年上前一把扯过江絮的手臂,一把将人甩开。
江絮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好在只是扭了脚踝,没有脏了试穿的婚服。
没等他反驳,玉斯年又接着说道:“你除了顾影自怜还会什么?玉黎大人没欠你什么。你拧巴我不管,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但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管你是什么身份,照打不误。现在,给我离开。”
玉斯年话语冰冷,周身彷佛冒着寒气,风一吹,刺痛江絮的皮肤。
“你永远这么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在你看来,我应该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承担守护家族的重任,我的反抗在你看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既如此,你为什么不做好一个守卫的责任?”江絮冷笑着走到他跟前,理了理他凌乱的领口,直视着他,“说我之前,擦干净你唇上的血,整理好你的衣衫,再将不属于你的东西藏好。”
玉斯年一把推开他,披在身上的外袍掉落在地。他擦干唇瓣上的血,却怎么也遮不住唇瓣上的伤痕。
江絮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坐在房外的檐廊上直到天明。
江絮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他确确实实地被玉斯年说中了。但他就是不接受,从小受了无数次打,得不到一点儿怜惜关心,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让他接下重任,凭什么?
“江絮。”沙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温柔柔的。
“坐下。”江絮被风吹了一晚上,眼眶有些干涩,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直到沙桦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后,说道:“你喜欢我吗?你知道成婚是什么意思吗?你想和我成婚吗?”
沙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但还是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回道:“喜欢,所以我每天都会和你说晚安。我知道,成婚就是两个人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想和你成婚,因为我爱你。”
有些人在爱人这方面上却是天赋异禀,沙桦就是这样的人。江絮能够感受到,所以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地干着让沙桦会伤心的事儿。
“沙桦,你可以拒绝的。”江絮被风吹得红了眼眶,冷得他声音都有些微不可察地颤抖,“如果我不愿意和你成婚呢?”
沙桦想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江絮的眼睛很明亮,能倒映出自己。可江絮没有再继续看他,他有些落寞,却依旧认真地回复江絮的每一个问题,“江絮不愿意和我成婚,我就去拒绝。你不要不开心,我也会难过。”
心里泛起一股化不开的酸涩,沙桦站起身却被江絮拉住手,一把拽了下来。
瞳孔猛缩,一瞬间,眼睛里的画面被他占据。
江絮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来,施舍般看向他,“我愿意,少自作聪明揣测我了。”
沙桦呆愣在原地,他又道:“别待这儿碍眼了,成婚时见。”
江絮合上门,依靠在门边悄悄观察门外的动静,听见人走后,才回道桌前坐下。
他已经想好下一次怎么让他亖了。
“少夫人,您的名字叫什么?”
负责典礼准备的司仪手中拿着一册红簿本,为婚书的撰写做准备。
“沙桦。”沙桦说完,又觉得不太好,补充道:“江沙桦。我的人类身份叫这个。”
昨日他便收到了邮寄来的身份证件,上面就叫这个名字。
“江沙桦?好特别的名字。”
“写他的原名吧。撒哈·拉·托勒密。”江絮从门外传来,并没有进屋,而是在距离能看见屋里情况的五步以外停下了脚步。
“少主,成婚前是不允许见面的。”司仪转身将门合上了。
“祖训哪一条我没犯过?也不少这一条。再说……”江絮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祖上没有这样的名字,还是叫江沙桦比较好。”
“等等!”
江絮紧急出声,“你觉得这好听吗?江沙桦,讲傻话。我服了,我不同意,这名字听起来就傻,要是叫这个名字我就逃婚!”
司仪连少主都不叫了,直接说道:“你幼不幼稚,拿逃婚威胁人?”
“不管,就叫撒哈·拉·托勒密。”
“不行,得取个中式一点儿的。你要是觉得这个名字傻,那改姓为玉吧。玉可是山神大人亲赐。”
“亲赐又怎样?很高贵吗?就叫撒哈·拉·托勒密,寓意多好啊,‘沙漠里的太阳神’,姓氏也是埃及王朝的姓氏。”
“都说了祖上没先例。”
“那现在有了,就叫撒哈·拉·托勒密。”江絮环着手,倚靠着柱子。
“玉江絮!”
房门被猛地打开,一双绿瞳的妙龄少女叉着腰走出来吼道:“你偏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给你脸了!”
看清来人,江絮蹭得一下往后退了十米。
江絮从小就爱撩架找存在感,几乎和族内所有人都打过架。打赢了就找下一个继续,打输了就找机会再撩架,直到打赢为止。只有这位,江絮直到离开方溪山都没能赢过一次。
“玉清竹,你就很没有道理。成个婚用他原名怎么了。”江絮硬着头皮说道。
玉清竹也不甘示弱,呛道:“那你自己下山后又为什么不用原名,用原名怎么了。”
江絮下山后不久,玉清竹也到了能离开方溪山的年龄。她去江絮上学的地方找过他,帮玉灵夫人送她亲手采摘的菌子,却发现他去了姓,用“江絮”作为在人类世界的姓名。她一直对此很不满,这可是山神大人亲赐给他们家族的姓氏,是荣耀。
“我成婚就这一次,就不能顺着我一次吗?”
玉清竹收起了自己的尾巴,在册子上写了几笔,道:“您是婚宴主角,您说了算。”
说完,她扯起的嘴角一秒回归正常。
“少夫人。”清竹转身合上门前再次叮嘱:“成婚前不可以见面哟,不然不吉利。”
“好。”沙桦很想见江絮,但还是没有敢看向门外
江絮竟然记住了仅仅用生涩的语言说过一次的名字,并且知道名字的意思是什么。他多么想要紧紧抱住他,告诉他此刻自己内心的喜悦。
虽然江絮有时候说话很难听,但江絮也很在乎自己。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相信了那个在无数个日夜里反复做的梦,并且在跨越万里横渡汪洋后在一个一切都陌生到近乎可怕的国度里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他。
他此刻无比坚信,江絮就是他死而复生的意义。
哎,现在看来江絮这个小崽子缺点不少啊[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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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少主,作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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