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起床了。”轻柔的力道将女孩从睡梦中摇醒，就要到嘴边的大鸡腿不翼而飞，女孩迷迷糊糊顺着摇醒她的力道睁眼起床。

惺忪的睡眼在看到桌上她之前没见过但散发着和昨晚不同香味的食物时瞬间精神，消化了一晚的肠胃也跟着叫出声。跑到桌前，女孩没有立马开吃，而是等娘亲也坐下才开始挥舞筷子，碗里女孩后来才知道叫馄饨的食物把她烫的直哈气，就这样她都没想过吐出来，一会儿一碗馄饨见底。拒绝娘亲想给她再拨几个的动作，女孩又盯上一边的糖饼，毫无意外的，她这次依旧吃撑。

脸上挂着吃饱后饕足的深情，女孩换上女人递过来昨天小乞丐送的衣服，原来是一套大小正适合她的乞丐服，女人也换了一套一样的，又在脸上摸了女人不知哪里找来的泥巴，现在两人就算去沿街要饭都没有违和。

“囡囡，娘跟你说几件事一定要记牢好不好？”女人神情郑重的蹲下身看着女孩的眼睛，知道女孩点头答应才继续说。

“一会儿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测灵根，从这里到那里的路一定要记住，到了地方咱们可能会碰到爹爹和弟弟，还有其他你认识的人。不管是谁，囡囡都要装作不认识，不要和那些人说话，不要看他们，如果有人要和你说话，除非是娘同意，否则不管是谁都不要开口，如果娘要你跑，就不要回头立马跑回这里来，把这个包袱拿着跑的远远的。”说着，女人拉着女孩走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那个地方堆了一小堆木板，木板下有一个小小的包袱。

“娘你呢？”女孩眨动眼睛，虽然她现在还小，听不懂大人的话背后的含义，但她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女人不安的情绪。她努力憋回眼底的泪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泪水冲刷着之前涂好的泥巴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娘当然会永远陪着囡囡啦，就算囡囡一个人跑回来，娘也一定会陪着你的，你看！”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不甚精美的香囊，她把香囊挂在女孩脖子上放进衣服里，“这个就是娘，你要是想娘了，叫一声你就会出来陪你了。”

“真的吗？”女孩小声抽噎着说。

“当然是真的。”女人认真的点头。“好了，不哭了。”

哄好女孩，女人牵着女孩在小二惊讶的目光中离开客栈。

去往城西的路上离广场越近人就越多，仙门收徒是本地十年一遇的盛世，一些家里哪怕没有适龄小孩的人都会过来凑个热闹。还没到广场，就已经能看见排队的队伍，队伍中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穿的比女人和女孩还破烂的，也有看起来就是富户的，不过这种到底还是少，除了一些希望能用这份诚心打动某个仙人的，大多富户都是遣了家仆过来排队，等快到他时才让自家孩子过来。

两人排在队尾，不一会儿后面就又过来几人排在她们身后，从上空看只见一条长龙从广场蜿蜒几圈再甩尾在长街之上。队伍缓慢移动，女孩还沉浸在刚才和女人的对话中，直到一对骂骂咧咧的父子从广场方向挤出来。

“那块儿灵石肯定不准，我们小宝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连灵根都没有！”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孩，他回头看了眼广场方向，没看到有仙门中人，说话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又是一个检测失败的人，围观众人这两天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心里都已经激不起波澜了。

这世界上的父母，总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是最乖巧聪明的。

女孩暂时忘了刚才的事，好奇的看着那对陌生的父子俩走远。她开始打起精神，观察一个个挤出广场的人，他们或和刚才远去的那对父子一样，脸上满是失望表情，或嘴里大喊着：“祖宗显灵！”等话语，欣喜若狂。后一种显然要更受欢迎的多，几乎每出来一个，就会在人群中掀起一阵讨论，引得一众人羡慕不已的眼神，而那大人接收到这羡慕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就会更大，生怕有谁听不到自家孩子进入仙门了。

看了一会儿，女孩的好奇和期待，就慢慢转变为倦怠。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眼神逐渐呆滞。

太阳西沉，替换的月亮爬上柳梢，今天的灵根检测已经结束，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已离去，但排队的人没有一个离开，大家就这样在原地或坐或躺，等着明天继续。

白天的喧嚣已经结束，排队的人里有相熟的也是在小声交流，整个队伍被月光浸润，显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女人提前有所准备，她取下身后的包袱，从中拿出两张已经冷掉的烧饼，递给女孩一张，自己留了一张。吃完烧饼，女人让女孩躺在自己怀里睡觉，刚开始女孩还不肯，不过熬到最后她困得不行，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女人抱在了怀里睡过去，耳边还能听到嘻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长街上，广场中央一声沉闷但悠远的钟声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就算是那些还在睡觉的都被这钟声叫醒，同时让他们心里对着仙门的向往与敬畏又增添了几分。

队伍缓慢移动，已经排了有两天的女人一脸疲惫，这两天她都没有怎么睡，一直小心的注意着从广场出来的人，女孩精神到还不错，主要是这两天每天夜里就算她再怎么坚持，早上依旧会从女人怀里醒来。

熟悉的身影让女人浑身紧绷，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女孩看向娘亲，发现她脸上是看到爹爹时才会有的紧张神色。她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男人正抱着弟弟一脸阴沉的向她们走来。

被发现了！女孩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她拉着娘亲的手借力想要站稳，才发现女人的手里已经出了一层湿寒。

“囡囡，低头。”女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因唾液分泌不足而有的滞涩。她将女儿推到身体的另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把女孩完全笼罩，然后她偏头将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开，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定定注视，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虽然女人的视线已经不在男人身上，但她一直在用余光瞟着男人。

男人从女人身边经过，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不过女人现在周围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到，她紧绷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弦，短暂的时间在女人眼中被不断拉长，男人的动作像是慢放般，被一个个拆分落在她的眼睛里。

衣袖被拉拽的动静叫回了女人的神智，她像是窒息了很久似的猛然吸了一大口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女孩身边。

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她抱过来不及反应的女孩，用想把她融进骨血里的力气狠狠抱紧，女孩开始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然后回抱住她，两人脸上都是天崩地裂后侥幸逃难的人才有的庆幸。

排队继续，又等了快一天，两人才终于走到广场内圈，透过人群的空隙，女孩看见广场最中间被一群身着统一服装的护卫围出一片空地，空地中这时正有一个小孩在进行检测，只见他把双手放在一个悬浮在半空的黑色石柱上，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小孩把手放上去不一会儿，黑色石柱上有光芒逸散，不一会儿光芒稳定下来，是浅浅的绿光。

“木灵根，一级。”站在石柱旁的一个青年男子波澜不惊地说，男子相貌平常，身上却有一股和周围人不同的气质，让人能一眼就注意到他。女孩现在还不懂这气质是什么，只觉得很厉害，不愧是仙人，等她进了仙门后才知道这是因为修为不高，导致自身灵气无法自如收拢所造成的。

排队的人群因为这光芒小范围的骚动，被年轻男子眼睛一扫立马安静下来。

青年男子身旁摆了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中年儒生，儒生后面站了两排挎刀护卫。儒生正在执笔询问刚才检测的小孩姓名，小孩拉着父亲的衣袖不敢说话，穿着寒酸的男人红着脸上前，磕磕绊绊说出小孩姓名，儒生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就算中间男人嘴瓢了几次也不变表情，凡是能在他这里留下名字的，日后都有成为仙人的可能，他自然要用心对待。写完姓名让小孩和家人确认后，儒生在后面写上他的灵根与等级。

梵天大陆灵根根据五行划分五种，只要将手贴在灵力柱也就是那根黑色石柱上，通过显现的颜色不同可以看出人的灵根，黄色是金灵根，绿色是木灵根，蓝色是水灵根，红色是火灵根，褐色是土灵根，再通过颜色的深浅将每个灵根天赋分成五个等级，一级最次五级最优，五级灵根从创世开始有记载到现在也不过数千位。

当今修仙界已知的五级灵根中修为最高者当属三宗六派中的玄天宗宗主玄霄，他是单灵根水灵根。

写完后，儒生又从旁边拿出一张较小的纸条把刚才所写眷抄一遍，再盖好一方印章后递给身后护卫。护卫接过纸条，带着小孩和他家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名字吗？女孩若有所思。

前面的最后一个人进入圈内，灵力柱没有任何变化，又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小孩！从之前那个木灵根一级的小孩往后，检测的几十个小孩里没有一个拥有灵根。

灵力柱旁的青年男子脸上有明显的烦躁，为什么要来这种小地方！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宗门练会儿功！师叔也是的，明明他才是灵力柱的负责人，就为了城里那些显贵送的东西，就把我丢过来！！男子在心中腹诽着。本来他还想能遇到几个有些天赋的先提前打好关系，后面不管做什么都方便一点，没想到检测这么些天下来，就遇见一个金火双灵根，金灵根三级，火灵根一级的人。

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

“囡囡，不要怕！”女人安慰女孩，殊不知此刻紧张到同手同脚的人是她，反观女孩，可能是因为前面见过太多，此时反而没什么感觉。

双手贴在灵力柱上，冰凉的柱身让女孩打了一个激灵，她看向石柱，感觉到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东西顺着石柱进入自己的身体，在体内盘旋一圈后又回到石柱，如果女孩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一个稍有经验的修仙者，他们一定会大为吃惊，然后感叹女孩对灵气的敏感，因为灵力柱检测灵根的原理就是让灵气顺着手掌进入被检测者的体内，然后再通过阵法把体内灵气收回，通过收回的灵气上所沾染的灵根再在灵力柱显示出对应颜色，但因为没有修炼功法的人体内经脉太弱，如果进入灵气过多很容易爆体而亡，所以灵力柱输入人体的灵力极少，就算是修仙者都很难察觉到，更不用说还没有修仙的人。

女孩没有声张，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灵力柱，清亮的绿色光芒率先出现，颜色比上一个小孩的还要再深，青年男子看到这颜色漫不经心的脸上有了一抹满意的神色，但随着灵力柱上又出现其他几抹浅淡颜色，他收起嘴角的笑，又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大概扫了一眼，四灵根，虽然木灵根三级但也没用，灵根越多修炼所需的时间、资源、功法就越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境界突破时的难度也会越大，稍有不慎就会与天地同归。

现在修仙界最为推崇的是单灵根和双灵根，不过也有传言说上古大能中以五灵根为天赋最好，但早已过去上万年，传言也没有任何说服力，每一个试图修炼五灵根的不管天赋多好资源多丰富，最后无不是耗尽寿数，再无进益。

女人不懂这些，看到灵力柱出现光芒就知道女儿成功了，她害怕尖叫出声惊扰到女孩，双手捂在自己的嘴上，但弯起的眼睛依旧可以看出她的开心。

“木灵根三级，火灵根二级，金、土灵根一级。”青年男子波澜不惊地说。

女孩撤回双手，浅淡到近乎透明的蓝色光芒在其他颜色光芒的遮盖下微弱跳动，倏忽消失不见，其他光芒先后消失，灵力柱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