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郡王远离上京,在边境带兵,终日在草原骑射,山高地远,无拘无束,好不自在。
女孩瘦瘦小小的,衣衫褴褛,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可就是这个女孩,竟然胆大妄为到把从上京而来的耶律嘲瑰的新衣剪成碎片。
他的王妃是后族的姑娘,锦衣玉食,形容端庄,倒也不气恼,或许是顾及女孩是他的奴隶,没有私下处置,亲自带了来问话。
嘲瑰那时与她差不多大,一见她便打了两巴掌,她瞬间倒在地上,左右脸都红了,她也不示弱,站起来随即揪扯着头发与之撕打起来。
宫人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们分开。
他觉得心烦,摆了摆手叫人拉下去打死。
那女孩不哭不闹,泥乎乎脏兮兮的脸上竟意外地露出笑容,“多谢大王。”
他倒是诧异,走过去一把把她提起来,“你说什么?”
“多谢大王。”女孩笑起来,仿佛得了多珍贵的礼物。
“真有意思。”他转身与王妃对视,王妃无奈地摇摇头。妹妹嘲瑰不依不饶,“兄长,你要替我做主!”
他像拎着头小鹿一样,把她提出了王妃的帐子,随即嫌恶地扔在地上,她身上的味道令人作呕。
“来人,把她带下去洗洗。”
侍女把她带到他帐中时,他正在吃新猎来的鹿肉,炙肉的香气扑鼻。他一抬眼,便看到一个面容白净的姑娘,瘦得不成样子,也说不上好看,脸颊上被嘲瑰打的掌印清晰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眼里直勾勾瞅着他面前的鹿肉,忍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耶律述律拿起手中的鹿肉给她。女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奴兮。”
耶律述律给一旁炙鹿肉的宫人使了眼色,宫人便把炙好的鹿肉放到奴兮跟前。
“这是你本来的名字?”
“是。”女孩子连连点头,依然不住地往嘴里塞着鹿肉。
“可真是个下贱名字,你爹娘定然很厌恶你。”
奴兮听了这话,把鹿肉扔回盘子里,瞪大了眼望着耶律述律。
“怎么,你不吃了?”
“我是招人讨厌,不如大王杀了我。”
“吃了本王的鹿肉,还想死?”耶律述律好笑地望着她,“你要想死,自有千万种死法。”
女孩鼻子一红,却突然哭出声来,“我……我自己下不了狠心……”
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所以你才把嘲瑰的裙子剪碎了?”
“不是。”
“那是为何?”不知怎的,平日里这样卑贱的人早就被处死了,可他心里想,逗逗她也蛮有意思,到时候再杀了也不迟。
“她嘲笑我长的丑,是个低贱的东西。我要让她知道,她不是生来就美貌的,她只不过得益于她的身份。我讨厌她,所以报复她,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耶律述律这才恍然想起什么,嘲瑰的那件衣服,包括这个女奴,恰都是耶律盆都进献来的。
“你是耶律盆都的什么人?”
“阿娘是他曾宠幸的某个营妓。他的王妃给我起名奴兮,把我送到军营里。”
“你恨他?”
“恨不得千刀万剐,拿他的肉喂狗!”
“你吃了本王的鹿肉,本王就不许你死。”耶律述律看着她充盈的恨意,“只有我让你死时,你才能死!”
奴兮抓起鹿肉,望着耶律述律,“我可以不死,可我真不喜欢你,你们都一样,我讨厌你们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姿态!”
“本王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耶律述律冷笑一声,“人贵有自知之明,可惜你不懂。”
“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还要自知之明做什么?”她脸上没有半点惧色。
“那你可知,世上有很多刑罚,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奴兮咯咯笑了起来,“大王养尊处优,最没资格同我说这些。你若是如我一般长大,就知道说些话多可笑!”
她用力撕扯开侍从为她新换的干净衣服,赤身**地站在耶律述律面前。
耶律述律这才发现,眼前女子,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和不同形状的疤痕,饶是他自幼征战杀伐,刀伤无数,可眼前的女孩子,像个被苍鹰啄食的腐肉一般,让他喉咙一紧,心生恐惧与绝望。
他后来想,也许是她的眼神,是她那带着对人世怨毒和诅咒的眼神,比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更加震撼了他的心,让他一下子败下阵来。
一个人的生命完全系于另一个人手上,被对方操纵玩弄,那种可笑的卑贱之感,就会自然而然产生。可眼前这个人,连性命都不甚珍惜,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化解她的怨恨。
半晌,他缓缓道:“这就是你的命,谁叫你生来卑贱。”
她听了这话,垂下头去,再也不牙尖嘴利。耶律述律问她,“怎么不说了?”
她用沉默来对抗他的嘲弄与轻蔑。
耶律述律也不知怎么就心软了,他故作轻松地指着那些鹿肉说:“这些都赏给你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