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戴上口罩和墨镜,走下楼梯,就看见杨宴在餐厅接电话。
一个女声说,“杨宴,你在哪?我想见你。”
他的脚步一顿。
“下来了?”杨宴抬头喊住默默转身的许诺,“过来吃饭,王姨现磨的豆浆。”
他只得停下来。
王姨把满满一杯鲜豆浆端到他面前。
香气流转。许诺手指冰凉,神态有些发怔。
杨宴欠身站起来,指了指电话。
“失陪。”
身旁一空。
王姨则去收拾沙发的毛毯,许诺想起昨晚杨宴的事,就和王姨聊起来。
“王姨,杨……房主人很喜欢睡沙发么?”
王姨说:“是的呀。以前他住在这的时候,每次都不要睡铺好的床铺,去沙发那边凑合。后来干脆让我连床铺也不要铺了。”
许诺追问:“为什么?”
“你是他朋友吧,”王姨冲他笑道,“他精神不太好,半夜会惊醒,要么就是失眠。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我猜主要是他自己的工作原因……半夜,要改什么稿子……唉,你也劝劝他,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么熬啊。”
许诺有些发愣。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那次在三简的第一次见到杨宴的情景。
他去揭杨宴脸上的书的时候,说的什么?
“你他妈装睡的吧……”
没准……那时候他真的在补觉也说不定?所以自己真的错怪了他?
许诺皱眉,心里暗骂了一声。
可是真相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了,而王姨大概只是随口一提。
在这样的时代里,人与人相遇和错过是那样的简单而随意。再过几天,他们谁也不会再见到谁。王姨也许会对下一个被杨宴邀请来的客人说一样的话。
那个女人的来电呢?呵。
许诺灌了一口豆浆,热乎乎的,却索然无味,他想,这或许就是白日做梦的滋味了。
……
十几分钟以后,杨宴回到了餐厅。他换了身简单的白T,脖子上挂一根粗粗的背带,坠着一只看起来很轻便的相机。
许诺抹唇站了起来,问,我们怎么过去?
“坐巴士。”
那通电话之后,杨宴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许诺勉强一笑。
*
透过小型巴士半开的车窗,沿途风景尽收眼底。
途径闹市区,游客排着队在浅海体验“喷气飞行器”。那是一种放置在脚下的喷水装置,利用水的反推力,一下就能上窜很高。
游客的尖叫声隔了老远传过来,许诺想,看来体验效果很赞。
然后他们看到了货船。要知道,许诺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货船。目测有十几米高。那货船上载满蓝色红色的集装箱,吃水线很深。速度不快,船行的很稳。
许诺趴在车窗边看,一旁的“导游”就压低声音讲解。
偶尔有海鸥贴着车窗飞行,那么近。它们的速度居然和车速相差无几。
这班公交像喝醉酒的大爷一般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临近正午,他们到了终点站。
这里似乎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港口附近都没有景区的牌子,看来是本地人认证的采风圣地。
几十艘小型的渔船停靠在岸边,那些掌舵手们戴着草帽,黝黑的脖颈上挂着汗巾,翘首以盼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们一路走过去,好几个船夫将汗巾一撇,冲杨宴打招呼。
“哟,小宴呀?今天有空来港口啊?”
“是。来采风。”
“耶?这是谁,怎么没见过?”
杨宴就会说:“这是我朋友。”
他们好像很相熟的样子,对话夹杂着当地口音,听起来很舒服。
许诺没想过,在这座巨大的现代化都市里,竟然还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依然保留着最原始的生活方式。
眼前出现了错综复杂的栈桥。
杨宴走得很快,轻车熟路的样子。
“这路这么复杂……你认得吗?”
“我约了人。”杨宴笑意盈盈地说,“跟上我。”
许诺没见过他笑地这么放松,不自觉也加快了脚步。
终于,杨宴在一只渔船前停下了脚步。
许诺摘了墨镜。
汽油船看起来已经有好些年头,这一点从它的主人身上就能看出。老船夫胡须花白,头顶一只草帽,黝黑的手背上爬满嶙峋的青筋。小船上大声播放着广播,老头就坐在小船上慢悠悠地喝茶。
水,天,远处的小岛,渔夫和他的小船,好像是画里的一笔一样自然。
杨宴:“老白。”
“来了啊。”是混浊的嗓音。老头转头,看了一眼杨宴,然后打量着许诺说:
“哟,生面孔。是第一次坐我船吧?”
许诺点点头,心头一震。老白的眼睛……和杨宴的眼睛竟然有七分相似。
“晕船不?”
许诺想到以前坐过游艇,那速度也不算慢。
于是说:“不晕的。”
老人点点头:“阿宴,帮我看着吃水。”又转脸问许诺,不放心似的问:“小子,为了保险起见,你要不要穿个救生衣什么的?”
许诺见杨宴和老头都没有穿,刚想摇头。
杨宴掀开一块船板,拿出一件橙色的救生衣,塞给他:“穿上。”
然后又掏出两件,一件递给老头,一件自己披上。
“为了保险,您也就不要偷懒了。”
老头瞪大眼睛,嚷道:“我那是偷懒吗,我那是怕客人不信任老子开船的技术嘛……不然到时候像上次你带来的人一样,半路喊着要回去可咋办!”
虽然骂骂咧咧,老头还是接过了杨宴手里的救生衣。
老头打着了发动机,船身稳稳地驶出停泊港。
这不是挺稳的吗?
“抓紧船杆。”杨宴说。
话音未落,驶入开阔水面的船身忽然毫无征兆地向前破水冲刺。
许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向后仰倒。这一栽,后脑勺生生磕在杨宴前胸。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挣起来,可是老头开船之猛实在出乎意料,船身像薄薄的刀吻一样划破水面,几乎只有加速没有减速。他依旧是仰倒的姿势。
如果可以,他倒想像那些坐“喷气飞行器”的游客那样尖叫出声。
突然,肩膀被人从身锢住。许诺立马不敢乱动。
“老白开船就这样。”气息喷在耳后,杨宴说,“他是这片船开得最好的船夫。”
“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他家蹭饭。”杨宴说。
“哈哈哈哈哈!我老婆子烧饭好吃的很,你小子有口福咯!”老头在船头大笑。
水面清澈,老白的衣角在风中翻涌,像一个真正的巨人一样顶天立地。
I'm lat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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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去他家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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