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这次是一声长，两声短。

无形的笛声回荡在寂静的雪地，却如有形般敲响了所有人的房门。

余音萦绕间，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无论身上穿着是否得体，五秒钟一过，所有人全部站到了门口。

整个村子都苏醒了。

孙闻闻迅速收回了脚，连退几步将自己撤回到阴影中。但系统光幕被他留在原地，莹莹白光下所有人的脸都变得多了几分阴森。

他们脸上的睡意尚且未褪去，却下意识挺直腰背，迎着寒风，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恭敬地合起双手。

所谓神明，确实强大。

寒风呼啸而过，合起的双手缓慢但平稳地抬到头顶。

两人屏息躲在暗处，静待村民的下一步举动。

然而，数道银光一闪而过。

和系统的光亮比起来，这些银光的亮度不值一提，像转瞬即逝的星点。

但孙闻闻却如似突然失了灵一般，思绪和神经随风而去，留下一片空白，四肢失了力气，只剩下心脏愈发激烈的跳着。

他琥珀色的瞳孔惊惧地微颤着，闪烁的银光被刻在眼中。

视线收缩间，银光渐渐有了形状——是一个箭头。

无数个半透明的箭头在众村民的头顶转了圈，又踩着飘散的笛声消失。

仿若昙花一现。

孙闻闻下意识往前迈出一步。

步子不大，也没有声音，黑色的衣角陡然出现在了墙边。

盛清风的眼中出现一丝讶然。

两人的左右前方都各有一户居民，只要一抬眼就能发现他们。

他长臂一伸，搂着腰将人拽回来。

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反抗。

个头只到他下巴的少年顺着力道半靠在了怀里，两个呼吸之后才离开。

街道上，村民们保持着双手合十抬至头顶的姿势慢慢弯下了腰。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的幅度都在增长。

但同时，他们的呼吸也变得平缓了。

已经有人清醒了。

盛清风握上孙闻闻的手一直退到屋后，凑在耳边用气音说道：“我们得走了。”

这么大动静，张婶肯定已经醒了。

身边的人停了一下，快速地点了点头。

盛清风两眼眯起，目光灼灼地，试图从披风之外看出些什么。

但可惜，披风质量太好，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第一次如此想看到那张冷冰冰的脸。

虽然一直飘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但上面嵌着的眼睛却如明镜一般，能一清二楚地看到任何情绪。

周围的情况不允许两人耽搁，赶在张婶来敲门前，他们翻窗回到了屋内。

盛清风脱下披风，揉乱头发去开门。

孙闻闻靠坐在床头，神色恹恹地看着床单上的花纹。

房门口的谈话声飘得远了。

孙闻闻回想着几分钟前看到的一幕，在心里唤道：[系统。]

[为什么这次不提醒我。]

这里有店长的痕迹，所有村民都有记忆线索，这意味：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

可这次却没有任何的记忆线索。

心脏上又泛起了薄荷的味道。

系统停顿了一会儿：【经过判定，他在此处的行径轨迹并不重要】

【根据我们的计算，这里的记忆线索对您找到他现在的踪迹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对完成你们的任务有意义？’

“啪！”灯突然关掉了。

微弱的天光下，孙闻闻抬眸，同走过来的盛清风眼神一碰。趴在门外的人还没有离开，两人简单道了声晚安后，依次躺到床上。

这次，孙闻闻躺到里侧。

屋内万籁俱寂，连呼吸声也变得飘渺。

【这并不冲突】系统终于开口。

【我们之前就和您表明了，您越快的完成任务，就越快能见到找到他】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孙闻闻盯着窗台的角落出神。

他记得白天刚来的时候，这里结着一个小小的蜘蛛网。

孙闻闻：‘为什么？你想要的解决末世的任务为什么会和店长挂钩。’

【因为他抢走了宝物。】

孙闻闻听得皱眉：‘那不是宝物，那只是我的项链。’

是他自有意识起一直佩戴的项链。

【这并不冲突】系统解释：【那是您还是暖手宝时的核心，是在您变成人类之后才转为的项链。】

【我们会找上您也是因为这个】

‘它现在并不在我身上。’

【除了您没人能发挥宝物真正的实力，同样，离开宝物太久您也会死】

【根据我们的监测，今天傍晚您的身体指数又下降了3个数值，这已经是系统介入的结果了。】

【请您务必注意休息。】

“哔”的一声。

之后，无论孙闻闻问什么，系统都没有再出现过。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孙闻闻盯着上方的一点出神。

身下的床铺忽然成了泥泞不堪的沼泽，拉着他不断地往下坠。

-

黑暗之中，忽然有一束光从缝隙中找了进来。

鼻尖缠上煤炭的味道。

孙闻闻恍然睁眼，顺着光照来的方向，他对上了一双惊慌但又透着狠意的眼睛。

是隔壁的邻居，也是店长的好友。在这里生活的大半年，孙闻闻没少受他照顾。

他撑着地坐起来，手掌染了一片黑。

过分虚弱的身体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被人拆掉了螺丝，孙闻闻每一分钟都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但他还是咬着牙，让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想告诉这位邻居：店长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来了，可能遇到了危险，需要帮忙。

可他的嗓子也被堵了棉花，最后只能靠眼神。

然而，邻居没有回应孙闻闻的眼神，而是拿着手电筒扫过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窥探的光从孙闻闻脸上扫过，他不适地抬手抵挡。但下一秒，仓库被轰然推开了。

数不清的光一起照了进来，哄闹声接踵而至。

往日和善的邻居们从大门外直接冲了进来，拿着盆、拎着桶，如豺狼野兽一般冲向了堆在后方的煤炭。

“快！那老家伙不在！快抢！”

曾经借给过他衣服的妇女心慌地瞥开了眼睛，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孙闻闻身侧跑过：

“诶！给我们留点！”

“这一小瓶的是啥？油吗？”

“你管他这么多，拿了再说！”

“喂”，有人瞥了眼垂头站在门边的孙闻闻，意有所指：“要不要给他留点...”

另一人不屑一顾：“留啥留，那小孩是个怪胎你不知道啊。哪有人大冬天穿这么少还不冷的，咱全拿走得了。”

话语似利器刺入心脏，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块血肉。

身体像是空了一块，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化，心脏跳动时流出来的血却忽然变成了岩浆。

蜷在掌心的指腹烫得惊人，皮肉似乎都被融化，视野中的场景也被焚烧的扭曲。

就连喉咙里泛上来的血也早早被烧干，只留下满口腔熏人的血腥味道。

濒临失控的感觉让孙闻闻感到不安。

但他并不想这样。

这些人曾经救过他、帮过他，况且他确实用不上煤炭。

大家都是店长的朋友。

如果店长还在，估计也会这么做。

可偏偏，人类是贪婪的。

堆叠整齐的煤炭被哄抢一空，可他们并没有离开。

贪得无厌的目光扫视着能一眼望到头的仓库，满屋的黑灰都没有打消他们的贪欲。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扇隐藏在货架后的小门。

他们敲掉上面的锁，冲了进去，下一秒，惊呼声和噼里啪啦的物体碰撞声一同响起，

“艹！居然有罐头，快抢啊！”

孙闻闻终于抬起了头，

模糊的记忆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对他这样说过：

“我刚在仓库里收拾了一批罐头，都是你喜欢的味道，钥匙放你房间里，饿了记得吃。”

“那你呢？”

店长沉默了很久：“...我不用。”

琥珀色的眼睛被灼烧得透亮，隐约透出点红色来，鲜艳漂亮，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

这些人终究没能走出仓库，抢来的煤炭成了葬送他们的养料。

但这火也烧得太烈，等孙闻闻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烧毁的皮肉将他粘在了地上，眼睛上糊了灰，微微一抖便阵阵刺痛。但隔着眼皮，他依旧看到了环绕在身边的火光。

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孙闻闻却忽然安静了，大脑被烧得有些迷糊，他一脸平静地躺在满地火光间，像一个坏掉的娃娃。

可忽然，薄荷的气息出现了。

似有山涧清泉浇灌了全身，伤痛和困倦被一同洗去。

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系统任务：目标是温暖整个世界】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炸响的敲门声让孙闻闻迅速醒来。

胸腔起伏剧烈，大脑里系统的声音阵阵回响，同梦里的场景一起开始淡去。

敲门声一刻未停，声音大得似乎想敲醒整个村庄。

孙闻闻被吵得眉头紧皱。

黑暗中骤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亮光后是盛清风的脸。

他按亮了手机。

盛清风的脸上没有睡意，光后的灰色眼睛闪着幽光，像夜里伺机而动的狼。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眼。

孙闻闻垂眼看向手机。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

——凌晨四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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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抗寒灾的第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