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余震与沉默的弦

林霜弦几乎是凭着本能逃离了那片被阳光和青草气息笼罩的“秘密花园”。她跑得那样快,那样狼狈,鞋底敲击石板路的声音凌乱破碎,如同她此刻的心跳和思绪。身后苏简棠那声带着震惊与困惑的呼喊“林霜弦!”,像一根细长的针,刺破空气,狠狠扎进她的耳膜,让她跑得更快,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她不敢回头。不敢看苏简棠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震惊?厌恶?恐惧?还是被冒犯的愤怒?任何一种,都足以将她彻底击垮。

那个吻……

那个轻如羽毛、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和失控的吻……

它像一个引爆器,瞬间将她内心深处那个名为“诅咒”的核弹引爆!巨大的恐慌和毁灭性的自我厌弃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

“看!你果然控制不住了!你果然开始伤害她了!你这个肮脏的、扭曲的灾星!”

那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疯狂叫嚣,盖过了风声,盖过了心跳,盖过了一切。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潮湿的雨夜,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玻璃碎裂的尖啸、还有瞬间弥漫开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父母的惨叫声,似乎就在耳边回荡!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任性的要求!如果不是她吵着要去看那场音乐会……

而如今,历史仿佛在重演!因为她失控的、肮脏的**,因为她这个“灾星”的靠近,苏简棠——那个像小太阳一样干净温暖的女孩——也要被她拖入不幸的深渊了吗?那个吻,就是不幸开始的征兆!是诅咒应验的第一步!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她冲进公寓楼,指纹解锁的手指抖得厉害,按了几次才成功。门“砰”地一声关上,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公寓里死寂一片,只有她剧烈到疼痛的喘息声。夕阳的余晖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如同伤口般的金色光带,刺眼得让她想闭上眼睛。

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或许就像上一次对苏简棠大吼之后一样,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精神痛苦。然而,手臂上的刺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想起了额头上那转瞬即逝的、属于苏简棠肌肤的温热触感。

那触感如此清晰,如此……滚烫。

像烙印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更灼烧着她混乱不堪的灵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压抑的、带着浓重哽咽的破碎音节,从她紧咬的、失去血色的唇瓣间溢出,一声声,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无比凄凉和绝望。

她伤害了她。她果然还是伤害了她。用她这具被诅咒的身体,用她这扭曲肮脏的情感。

冰层彻底崩塌,暴露出的不是温暖的泉水,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名为“恐惧”与“自毁”的熔岩。

苏简棠在石凳上坐了多久?

不知道。

她只记得林霜弦的背影消失在树影深处后,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仿佛被抽离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远处的鸟鸣,甚至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种巨大的、令人耳鸣的寂静。

她呆呆地捂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林霜弦微凉柔软的唇瓣留下的触感,仿佛还清晰地印在上面,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却又像带着某种奇异的电流,让她从额头到指尖,再到心脏,都一阵阵的发麻。

那是什么?

一个吻?

林霜弦……吻了她?

在额头上?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疯狂地冒出来,然后又“噗”地一声破裂,留下更深的茫然和混乱。

震惊是毫无疑问的。她完全没预料到,林霜弦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个总是冰冷疏离、像高山雪莲般不可触碰的林霜弦,竟然会主动靠近,甚至……亲吻她?

紧接着涌上来的,是巨大的、几乎让她脸颊燃烧起来的羞涩。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都在发烫。这感觉陌生又强烈,让她手足无措,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猛地松开,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然而,羞涩之下,更深处,悄然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悸动。这悸动让她心慌意乱,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让她不敢深究的甜意。

那双眼在她吻下来之前,她看到了林霜弦眼中从未有过的柔软和专注。

这个认知让苏简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霜弦眼中那瞬间被巨大恐慌取代的惊惧,以及她随后那如同被烫伤般、狼狈不堪的逃离,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苏简棠心中刚刚萌芽的那点悸动和羞涩,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更深的困惑与担忧。

林霜弦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她的反应如此剧烈?如此……痛苦?

那个吻……对她来说,是那么难以接受、甚至可怕的事情吗?

苏简棠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刚才那点隐秘的甜意,瞬间被苦涩和不安取代。她想起了林霜弦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冰冷,想起了她偶尔流露出的巨大悲伤和恐惧,想起了她对自己音乐“冻得慌”评价时的激烈反应。

林霜弦的世界,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痛苦得多。而自己那个莽撞的闯入,那个试图融化坚冰的举动,那个意外的吻,是不是真的伤害到她了?

苏简棠慢慢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指尖冰凉。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看着林霜弦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浓浓的担忧。

她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林霜弦的公寓和琴房,仿佛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冰窖。

她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手机关机,扔在房间角落。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琴房的门紧锁着,里面再也没有传出任何练习的琴声,只有一片死寂。

她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像一只受伤后躲进最深洞穴的野兽。她不吃不喝,或者只是机械地吞咽一些冰箱里能找到的、冰冷的食物。胃部的疼痛如影随形,但她已经麻木了。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内心那如同被反复凌迟的恐惧和自我厌弃来得深刻。

那个吻的触感,苏简棠震惊的眼神,林霜弦自己眼中那瞬间的柔软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这些画面如同循环播放的噩梦,不分昼夜地在她脑海中闪现,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的阴影里,或者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黑暗成了她唯一的保护色。只有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那疯狂叫嚣的“诅咒”之声似乎才能被暂时屏蔽。

她现在一点都不敢想苏简棠。

不敢想苏简棠现在会怎么看她。

不敢想那个吻带来的后果。

她只想把自己彻底埋葬在这片黑暗里,让时间停滞,让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巨大消耗,终究还是将她拖垮了。

在把自己关起来的第三天深夜,一阵剧烈的、如同刀绞般的胃痛毫无预兆地袭来。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痉挛感,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力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睡衣,眼前阵阵发黑。

她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去找药,但双脚刚沾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冰冷的木质地板贴着滚烫的额头,胃部的绞痛如同有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黑暗和剧痛中,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彻底淹没了她。

胃部带来的一阵阵刺痛让她难以忍受,她蜷缩在地,只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毕竟这是她自作自受。

眼前开始发黑,林霜弦的头慢慢的晕了起来,可她心中想的却是不想让苏简棠看到她如此狼狈的这一幕。

眼前逐渐看不清,也许,这样就好了吧,最后林霜弦疼的晕了过去。房间里再一次变得寂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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