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冉离忧每天下午都被贺嘉树抓去打练习赛。
一般是他们班内战,有时候队员们也会把认识的外班朋友喊来,冉离忧每次都是里面最菜的那个。
练习的时候,贺嘉树的队友会习惯性地给她做球,奈何冉离忧水平不够,球框在正前方,她的投篮能歪到西伯利亚,好几次都把喂到嘴边的得分连饭带盆踹飞,像故意捣乱。
休息的时候,有人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状态不好。
这样练下来,她不但累得要死还讨不着好,巴不得别人这样问,张口就说自己来大姨妈了,你们有球直接投,不用专门传给我。
队友诧异道:“男生有那个功能?”
“……说错了,大姨夫。”
既然队长都发话了,其他成员也没什么顾虑,不再以她为核心,放开来打。
尚冰彦偶尔还会给她传个球,让她不至于整场比赛都摸不到一次球,毫无参与感。
众人练习战术的时候,贺嘉树就靠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时不时给点建议,不说话的时候就塞上耳机,叼着棒棒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能在边上指导,却不能亲自参加比赛,冉离忧心想,他这段时间应该挺憋屈的,虽然他表面上没说什么。
贺嘉树给她的感觉是,他很在意这次比赛的输赢。
如果因为她的失误,七班篮球队止步八强,他估计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冉离忧正在胡思乱想,一颗篮球忽然迎面飞来,反应过来后,她慌忙躲闪,重心一歪,在篮球场的橡胶地板上滑倒了,华丽地摔了个狗吃屎。
看台上的贺嘉树摘下耳机,台下的人一窝蜂凑上来。
“老大,没事吧?要不要背你去医务室?”
冉离忧刚刚在地上滚了一圈,用衣服把地板擦了一遍,整个人晕乎乎的,眼前直冒金星。
她坐在地上扶着脑袋,摆手道:“不用,我去旁边休息一下就行……”
这时,有个人匆匆拨开人群,半蹲下身,卷起她的裤腿,检查腿上有没有伤口。
冉离忧不习惯这样和男生相处,一时间浑身僵硬,感到有些尴尬。
“膝盖这一片擦破了,我扶你去校医室消毒,其他人先自行训练吧。”
溪谷般泠泠的声音,让人听后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走吧。”尚冰彦对她道。
“……麻烦你了。”
他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
尚冰彦把她扶起来,动作自然地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让她靠着自己,慢慢朝医务室的方向走。
冉离忧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但站在尚冰彦的角度想,人家只是扶兄弟去趟医务室,她如果态度扭捏,反倒显得生分。
“……抱歉,刚刚都怪我,你最近状态不好,不该给你传这个球的。”尚冰彦用镊子夹起酒精棉,愧疚道。
冉离忧坐在医务室的凳子上,低头看他给伤口消毒,闻言一惊,否认道:“怎么能怪你,状态不好是我的问题,摔倒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尚冰彦闻言,轻轻蘸取血污和皮肤组织的动作一顿,仰起头,用那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睛望着她。
“……你最近是怎么了?感觉不太像你自己。”
冉离忧撑着座椅的手微微收紧,面上故作镇定地微笑道:“有吗?”
她不知道,平时跟朋友们在一起时,贺嘉树不一定是最吵的那个,但一定是话最密的那个,而且讲话一定要欠欠的。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宛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般和朋友礼貌客气。
尚冰彦又低下头,露出一段白净的脖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没什么,这样也挺好的,感觉比以前更温柔了。”
冉离忧:……?
意思是,她虽然演贺嘉树演得不太像,但效果还不错,是吗?
“我就随便一说,你可别揍我。”
“怎么可能,你对我这么好。”
贺嘉树有你这样的朋友,就应该哐哐给你磕几个大头,再在佛前烧几柱高香,虔诚拜三拜。
截止目前,尚冰彦应该算是贺嘉树的狐朋狗友里最好相处的一个。
-
带伤休息的第三天晚上,冉离忧躺在贺嘉树房间的欧式大床上,闭着眼睛听音乐。
她刚写完作业,想休息十分钟再接着学。
G弦上的咏叹调忽然变成了一段急促的手机震动,吓得她赶紧从少爷的席梦思上爬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串熟悉的号码,她有点恍惚,有种梦核般的诡异感:自己给自己打电话来了。
“……喂?”
“有空吗。”
不知道贺嘉树约人的方式是向来都这么不客气,还是只对她这样。
冉离忧更倾向于后者。
她犹疑了一下,“……你找我有事?”
“出来说。”
贺嘉树给她报了个地址,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冉离忧不情不愿地下床穿鞋,心说大晚上叫她出门,准没好事。
出门前,楼下的蒋依澜叫住她。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看样子只是随口关心一下,不是要拦她。
冉离忧编了个借口,“妈,我出去夜跑。”
蒋依澜又道:“晚上冷,让阿姨给你拿一件外套再出去。”
冉离忧随便找了一双运动鞋穿,接过阿姨递来的外套就出发了。
贺嘉树给的地址她没去过,下了地铁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小吃街。
晚上九点,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烧烤的香气随摊主的吆喝飘散开,铺面一家挨着一家。
放眼望去,整条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有下班的社畜,也有约会的情侣,烟火气十足。
又往里走了几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冉离忧在车轮饼小摊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抹茶红豆,芋泥奶油,还有一个玉米布丁的,小妹妹拿好,小心烫。”
贺嘉树揭开热气腾腾的包装袋,跟星之卡比一样张大嘴,刚要咬一口,被及时赶到的冉离忧拦住。
贺嘉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你来了。”
冉离忧气喘吁吁道:“你知道……这玩意热量多少吗?”
贺嘉树放下纸袋,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昨天称体重的时候拍的。”
屏幕光有点亮,冉离忧微微眯起眼,惊讶地读出体重秤上的数字:“四十九点三……”
怎么比之前还轻了。
“你说呢?我可是每天都在锻炼。”
贺嘉树哼笑一声,还挺得意,仿佛在说“你的身体被我保管得很好”。
他从另一个袋子里抽出两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铁板鱿鱼,分她一串。
冉离忧讪讪道:“那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
“陪我吃东西,自己一个人无聊。”
贺嘉树咬了一口鱿鱼串,嘴角沾了点辣椒油。
冉离忧原以为他又要给她找什么麻烦,没想到是这种“麻烦”。
身份转换后,即便冉离忧不主动与人打交道,贺嘉树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会主动贴上来。
反观贺嘉树,既不好约自己以前的朋友,也不怎么跟班上的女生交流,可能因为冉离忧在班上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贺嘉树不一定能忍受孤独。
想到这,冉离忧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自己跟贺嘉树可能还谈不上是朋友,但对于彼此而言,是唯一了解自身处境且感同身受的人。
“……如果你以后觉得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帮你约他们出来玩。”她道。
贺嘉树耸耸肩,“算了吧,我可不想继续被他们叫大嫂。”
“……那我陪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冉离忧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显得现在的贺嘉树很可怜,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稀罕她陪。
贺嘉树倒表现得很淡定,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罐魔爪,“行,那你以后别忘了。”
冉离忧觉得,自己有时候捉摸不透这个人。
就比如现在,她不知道贺嘉树是真的在和她约定,还是只是随口敷衍,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现在的她,已经读不懂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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