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林向澄好赌这个毛病姚衾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林向澄都是小赌,爱跟人一起打个牌搓个麻将而已,打个几块十几块的小钱。
那时候姚衾已经有钱了,几十一百的在她这儿都是毛毛钱,所以也没把他这个问题当成什么问题,只觉得林向澄是没见过世面,眼界小,所以才爱这些不劳而获的钱财,所以她跟林向澄在一起之后没少给林向澄手里塞钱,给他买好的用好的,带他出去见人出差,想着人见得多了他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坐在牌桌上打那几个牌是赚不到大钱的,真的要赚大钱,还是要靠自身的努力。
她的想法是很好的,只不过用到了错的人身上。
农村人出身的艺术生往往是最容易在现实跟理想之间挣扎徘徊的,林向澄的个性软弱,遇事不决酷爱逃避,恰巧姚衾个性又极为强势,这就导致林向澄在面对姚衾的“教诲”时表面上总是答应得很好,但背地里往往又是另一番做派。
知道林向澄私下在赌的时候已经是林向澄赌得很厉害的时候了,一盘下来几乎都是万万子起步,难怪那时候她看到林向澄刷她的卡刷得非常频繁,总是买什么一个就上万的包包鞋子。后来才知道那些包包鞋子都是假货,钱全部被他拿去赌了。
不是没吵过闹过,可效果不大。姚衾帮他还了上百万的赌债,还给他办了个绘画工作室,希望他能好好经营事业走正道,人家表面也答应得好,但转头就把房子抵押了去赌,不出一年又洒进去近百万。
每一次都是痛哭流涕发毒誓写保证书,每一次掉头就控制不住自己。赌完了又囊成一团,可怜兮兮。
直到后来又帮林向澄还了一笔,文蕾跟她说如果再跟林向澄这种无底洞来往,她们干脆就绝交算了,姚衾这才狠下心来跟林向澄提了分手。走之前,林向澄还鬼迷心窍问她要了一百多万作为分手费,也是这笔钱,要得她直接死心。
也许是还有那么一点廉耻心和良知,分手这大半年,林向澄再没跟她联系过。
本以为两人就要这样桥归桥路归路了,没想到重逢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
“剁手就剁手,那是你该的,懂吗?”张潮脾气不好,一脚踹倒林向澄后叫人把他拖出去葬礼现场。之后回来指着姚衾鼻子警告她:“你再去犯贱,别说文蕾要跟你绝交,以后我们也干脆不要再见了,眼不见为净。”
姚衾百口莫辩:“我说什么了?我一个字都没说。”
张潮是知道她给男人撒钱的本事的,话都不想多说:“你家里还养了一个,拜托你一个一个养清楚行不行?别告诉我你还准备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我真的是看不起你。”
几天没睡还是怎么,张潮火气大得不得了,甩完话听也不听她解释就直接走人了,留下个姚衾莫名其妙。
帮了两三天忙还被指着鼻子骂的姚衾没好气地回了家,一进楼里就喊:“卢山国!卢山国!卢山国你在哪儿呢!卢山国!”
正在三楼背课文的卢山国听到她的声儿后一溜烟儿从楼梯上冲下来,在二楼还滑了一跤,但听她叫得急还是爬起来光脚蹬蹬蹬下楼跑到她面前:“姚,姚,姚……你……”
姚衾扔了背包一把抱住他。
卢山国被她突然死死抱住,惊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怎,你,姚,姚……我……”
姚衾把头死死埋在他脖子里,半晌不说话,也不让他动,但他能感觉到脖子上渐渐溢出的湿润。她……她是哭了吗?姚衾她……
姚衾哽咽着,声音很轻:“你抱抱我行吗?”
卢山国连忙抱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她的后背,有些茫然,却依然试图安慰她:“怎,怎么了,不哭,不哭……不哭啊。”
他越说不哭,姚衾就越想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怎么了?谁欺负,欺负你了?别哭,哦哦,不哭,不哭哦……”练了些日子,卢山国的磕巴好多了,这个时候尤其明显,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一个字都要卡半天。
他不知道姚衾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前几天姚衾突然出门,一个字都没通知他没跟他说,直直就跑出了家里,留下他一个人。然后两三天没回来,给她打电话她也一直是忙线,想来是开了勿扰模式的。
他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想出去找她,可又不知道该去哪。他对她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有钱是个大老板,叫姚衾,今年三十四,不能生育。
他找去隔壁赵家,想让他们帮忙联系姚衾,但人家也联系不上,说占线。赵老先生见他急得厉害,便安慰他说可能有什么事要急着去处理,像姚衾这样的大老板,偶尔有个什么急事都是很正常的,不用过于担心。赵老先生还说,与其担心那些,不如回去好好背背课文,等姚衾回来,要是看到他课文背得好,说话又进步了,那才是真的会让她感到高兴的事。
然后他就回来了,拿着课本反反复复地背。饿了就下去煮白水挂面吃,吃完上来继续学。晚上也睡不着,时刻想着姚衾要是万一有个什么回来了他没听见怎么办,辗转反侧,后来干脆直接铺着他的东北大花棉被睡在了门口。
连着睡了两天也没见人,第三天他是在是看不进去书了,上了三楼阳台去观望。观望一会儿又看看书,看一看再继续观望。
两天没怎么睡着,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中间可能打了盹儿都没看见姚衾回来,等听到声音时,姚衾已经在楼下叫开了。
“为什么他们总这样对我,为什么啊?我哪里做错了?我真心实意,换来了什么?”姚衾本来只是一语不发地流眼泪,但卢山国在旁边一直问她“怎么了怎么了”,问着问着她就开始说了,一说就止不住了。
“我也很委屈啊,我干什么了?我对我喜欢的人好不应该吗?为什么总有人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我不累吗?我一个女人,天天在外面跟人喝酒赔笑斗心机,我不累吗?我赚钱容易吗?”姚衾难得哭一回,就哭得不像个样了,说话卢山国都听不太清楚,还是边听边猜的,“哦,张嘴就问我要十万八万,我钱是风刮来的?我给他多少了?还问我要?他把我当什么?提款机吗?你是不是也是把我当提款机?”
卢山国听得稀里糊涂,但最后一句还是明白了,连忙把头晃出了波浪:“不是,不是,我没有!”说着他去拿纸给姚衾擦眼泪,擤鼻涕。
“呼……”姚衾就着他手上的纸把鼻涕擤了,“你给我听清楚,你是我的宠物,我给你买东西让你上学是在养我的宠物!就像别人家送猫猫狗狗去宠物店做美容买衣服,去宠物学校上学参加比赛是一样的!懂吗?那是养宠物!不是给你当提款机!”
卢山国看她激动,忙点着头扯纸给她擦脸:“懂,懂,懂的。”
姚衾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懂什么了?”
卢山国有点懵。
“说啊!懂什么了?”跟个不讲道理的母老虎一样。
卢山国被她吼得有点紧张,还有点委屈:“我给你当,当,当宠物,你给我花钱是,是养宠,宠,宠物,不是给我……”他越说声音越低,“不是给我当,提款机。”
“你知道就好。”说着,红着眼睛鼻子从地上“蹭”地站起来:“我是不可能把你当回事的,你也别把自己当回事,咱俩也就是处个高兴,现在我乐意养你我就养着,哪天我不乐意了你就自己收拾你那烂布卷子给我滚,知道吗?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别忘了你还欠了我多少汪老汉的医疗费!还有你的眼睛!都是我给你治好的,知道吗?知道你欠了我都少钱吗?”
卢山国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看哪儿:“嗯,嗯。”
姚衾:“我问你知道吗?”
卢山国眼泪都快下来了:“知,知道。”
姚衾没再说什么,转头跑上了楼,进了卧室,把门一摔。
连着好几天,姚衾都没再跟卢山国亲近。她跟个忽然受了刺激的刺猬一样,只要卢山国靠近她,想安慰她,她就总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伤他的心。跟他说话的方式也不像之前的亲近自然,而是总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像一个在给部下下命令的将军。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关系的本质。
不是恋人,男女朋友;不是情人,暧昧者;不是她包养的对象,像之前一样花钱买的短暂伴侣。而是……主人跟宠物。
对,他只是个宠物。像狗像猫一样的……存在。而且,他还不是家养的像家庭成员一样存在的猫狗,而是一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被偶然带回了家短暂收留的流浪小动物。迟早有一天,姚衾会把他赶走,让他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她。
他不知道姚衾为什么会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又是谁让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比起她,他显然是更早明白这个,从一开始她对他说“宠物”两个字时就明白。他只是结巴,不是傻子。
【我总不能一直养着你,之后离了我你还是要自己去找自己的生活的,总是做苦力也不是办法,老了会很辛苦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
窗外的月光很美,卢山国看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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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宠物情人(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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