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坟那场闹剧的余波，比林见鱼预想的来得更快。

第二天晌午，试炼还没过半，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古板严肃的老者，便带着几名气息沉凝的戒律堂弟子，出现在了沉星幽林外围的临时营地。

兆聪连忙上前恭敬行礼：“见过严律真人。”

严律真人目光锐利如刀，先扫过兆聪，微微颔首，随即落到林见鱼身上，停留了足有三息功夫。

那眼神仿佛在掂量一块需要重点“关照”的顽石。

“林见鱼，”严律真人开口，声线平稳，不带丝毫感情，“昨日枯骨坟之事，你可在场？将你所见，据实道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林见鱼心里门儿清，这老古董亲自出马，八成是为了枯骨坟禁地和那条惊世骇俗的“赤色鸳鸯底裤”。

她面上迅速挂起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坦诚”，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严长老，弟子昨日确实在附近。因察觉郑斯师兄行色匆匆往枯骨坟方向去，心下疑惑，担心他误入险地，便跟上去想提醒一句，谁知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和……异响。”

她顿了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心有余悸：“弟子担心出事，进去一看，就见到赵苟师弟形容狼狈，花惊枝师妹受惊哭泣，而郑斯师兄他……咳咳，裤子似乎不太妥当。”

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严律真人眉头紧锁，看向被单独看管、面色灰败的郑斯和嘴里取出石头后依旧惊魂未定的赵苟：“郑斯，你为何擅入枯骨坟？林见鱼所言是否属实？”

郑斯此刻恨不得原地消失，尤其是想到自己那条暴露人前的底裤。

他脑子飞快转动，知道绝不能承认对花惊枝的企图，更不能说是去看热闹捡便宜：“回、回长老！弟子……弟子是看到赵苟师弟鬼鬼祟祟往枯骨坟去，还、还拉着花师妹！弟子担心花师妹安危，这才跟了过去！”

他越说越“义愤填膺”，仿佛自己真是那路见不平的英雄：“谁知……谁知竟看到赵苟他欲对花师妹行不轨之事！”

赵苟一听急了。

这罪名要是坐实，他这辈子就完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磕头辩解，声音都变了调：“长老明鉴！弟子冤枉！弟子和花师妹是偶然发现枯骨坟附近似有玉简灵光闪烁，这才结伴前去查探，纯属误入！绝无他意！郑师兄他……他血口喷人！” 他绝口不提自己的龌龊心思，只死死咬住“误入”和“寻玉简”。

花惊枝站在一旁，依旧是那副受惊小鹿的模样，低着头，肩膀微颤，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抽噎，将“完美受害者”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戏精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林见鱼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在心底里暗暗鼓掌。

倒是严律真人看着这漏洞百出、各执一词的场面，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郑斯和赵苟：“哼！巧言令色！枯骨涧乃宗门标注险地，尔等擅闯已是违规！更何况行为不检，惹出是非！此事疑点重重，你二人随我回戒律堂，细细分说！”

他又看向花惊枝，语气稍缓，“花惊枝，你既无过错，便继续参与试炼，此事宗门自有公断。”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林见鱼一眼：“林见鱼，你虽动机存疑，但此番未酿成大祸，暂且记下。好自为之！”

说完，袖袍一拂，不再多言，命弟子押着面如死灰的郑斯和赵苟，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一场风波，暂时以带走两个倒霉蛋告终。或许是枯骨坟事件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剩下的试炼时间里，新弟子们都异常安分。

一直到试炼正式结束，都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花惊枝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收获最丰的几人之一。她交上玉简时，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略带羞涩的模样，对着林见鱼还特意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眼底却清澈明净，哪有半分真受惊吓的样子。

轮到云谏时，他默不作声地上前，将三块玉简放在桌上：正是林见鱼“赞助”的那三块，上面甚至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泥印。

他全程低垂着眼睑，不看任何人，周身散发的冷硬气息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兆聪看着那少得可怜的玉简，眉头拧成了疙瘩，显然对此结果极为意外，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依规记录。

林见鱼在一旁看得眉梢微挑，心里暗笑：未来反派混得这么惨，看着还挺解气。

玉简清点完毕，兆聪正准备宣布结果，带领通过者返回主峰进行最终核定时，一股温和却浩瀚如海的威压悄然降临，笼罩了整个集合点。

天空中，水波般的灵光荡漾开来，一道身负冰雪寒意的清瘦身影，踏着虚空，缓缓落下。

“师尊！”兆聪连忙躬身行礼，众新弟子也纷纷激动拜倒。

林见鱼也跟着行了个礼，心里却犯起嘀咕：这资深社恐师尊居然亲自驾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闻自在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在那几个玉简数量领先的弟子身上略有停留，尤其是在花惊枝身上多看了一眼。

随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的视线竟越过前排众人，落在了队伍末尾、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云谏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平直，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花惊枝，云谏，你二人，可愿入我水心峰门下？”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花惊枝被看中尚在情理之中，她天赋出众，表现无可挑剔。

可云谏？！

一个玉简数量垫底、性格孤僻阴沉的新人，居然也被闻自在真人亲口点名？

还是和花惊枝一起打包收徒？搁这儿收一送一来了？

兆聪都愣住了，下意识看向林见鱼。

林见鱼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什么情况？师尊闭关把脑子闭坏了吗？

把花惊枝这戏精小白花和云谏那黑心炸药包一起塞进水心峰？

这哪是收徒，分明是嫌水心峰太安宁，非要自埋祸根！

而且，原著里云谏不是该去戒律堂吗？刚才严律真人对云谏瞧都不瞧一眼，她还以为这事儿黄了呢！

【警告！警告！】脑内的系统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检测到重大剧情偏离！关键目标花惊枝与高危目标云谏即将处于同一修炼环境！接触风险急剧升高！宿主！快想办法阻止！这不是引狼入室，这是把两头凶兽关进一个笼子！会出大乱子的！】

林见鱼额角青筋一顿乱蹦。

她当然知道危险！花惊枝那浑身是戏的，云谏那睚眦必报的，这俩凑一块，水心峰还能有消停日子？她这“引导任务”难度直接飙升到地狱级别！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师尊三思”、“打包收徒是否欠妥”、“他俩属性似乎相冲”之类的，但撞上闻自在那张“此事已定，毋庸赘言”的冰封脸，到了嘴边的话又怂怂地咽了回去。

社恐师尊破天荒主动收徒，她要是敢当面拆台，怕不是下一秒就被打发去面壁百年。

念头急转，她在脑中摁下躁动不安的系统：【急什么？云谏来水心峰，未必是坏事。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让他在暗处搞小动作强，盯着也方便。】

系统沉默了，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回应。

花惊枝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发展，她飞快地瞥了云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不易察觉的盘算。

随即在脑内戏精系统的催促下，她垂下头，用激动得略带哽咽的嗓音道：“弟子花惊枝，谢师尊厚爱！定当潜心修行，不负师恩！” 台词依旧是系统出品的标准华丽款，但那份“惊喜”倒不全是演技。

云谏沉默地站在原地，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青睐”，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波澜骤起，紧抿的唇线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似乎这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在闻自在目光的无声注视下，他沉默了半晌，才极缓极慢地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沙哑：“……弟子云谏，遵命。”

闻自在真人似乎压根不在意他们迥异的反应，略一颔首，便算完成了收徒仪式。他视线一转，落在一旁正努力缩减存在感的林见鱼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林见鱼。”

“弟子在！”林见鱼头皮一紧，如同课堂上开小差被点名。

“你拖欠多年的‘镜花水月幻境试炼’，此次，与新入门弟子一同进行。”闻自在看着她，浅褐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宗主亲自过问，此次，你避无可避。”

镜花水月幻境试炼？

林见鱼从记忆角落里翻出相关信息：水心峰检验弟子道心、磨砺心境的入门幻阵。原主因为害怕暴露某些秘密，加之生性懒散怕麻烦，便一直找借口拖延，成了峰内著名的“老大难”。

兆聪连同几位师兄师姐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谁都清楚林见鱼对此试炼的抗拒，师尊此番，分明是借新弟子入门的契机，行那“赶鸭子上架”之事。

所有人都等着看林见鱼如何找借口推脱，或是干脆放弃。

然而，林见鱼只是轻轻挑眉。

幻境试炼？心性考验？

死都死过一回了，虫洞里漂过，太空蛞蝓撞过，顶级Omega也标记过了，还会怕一个入门级的幻阵？

麻烦是真麻烦，但怕？倒也不至于。

“弟子遵命。”林见鱼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丝毫惧色，语气平静得甚至带着点无所谓，“请问师尊，试炼何时开始？”

闻自在：“……？”

众弟子：“……？！”

她竟然答应了？！还这般干脆利落？！

闻自在那冰封般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算计落空、计划被打乱后的无措与茫然。

这……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水心峰大家族雏形，初步挑选完毕。

闻自在：只要徒弟够多，日后就能互帮互助，我这做师尊的也能安心闭关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收一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