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么好像听见里头有动静?”看守老头疑惑的声音停在门口,身上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在犹豫之间,里头传来什么东西撞击书架的响声,他拍拍脑袋:“难道是有老鼠?”
“哎呀呀,有老鼠可不得了,别把书给啃坏了……”老头越想越觉得可能,钥匙转动的速度都加快了。
陆怀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攸宁的方向,他知道谢攸宁一向运气好,可是听说和亲眼见到又是两码事。
今夜本想借机让她答应自己条件的某人略微觉得遗憾,想着来日方长也就算了。
两步之远的另一个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她想的是,今夜机会难得,错过这回再想让某人吃瘪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反正梁子早就结下,她想,再多一两件恩怨也没什么。
老头拎着灯笼走进门,刚走两步,突然背后像是有道风吹过,他来不及回头就听见重物被击落的声音,连忙抬起灯笼去看。
夜明珠咕噜噜滚到旁边,暖黄的灯火照在男子冷若冰霜的脸色上,没有一丁点暖意。
老头大惊:“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我刑部密室!”
看守老头大声叫人的声音还在身后,谢攸宁把手上的白色粉末拍干净,赶紧回到案头收拾东西。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和赶来的众人一起去密室“捉贼”。
“老头,你这是什么眼神,哪有贼会穿紫袍,这是常山王殿下。”
赶到的守卫认得陆怀谕,赶忙替他正名,又责备看守老头。
老头嘀咕的声音不算小:“我怎么知道他是王爷?哪有夜半三更在刑部密室里的王爷?”
谢攸宁透过人群往里看,陆怀谕的脸色果然更黑了。
可能是过于幸灾乐祸,对方不善的眼神立刻捕捉到了人群里的她,她收敛了眼里的笑意,扭头离开了。
走出刑部大门的时候,她还听见人在谈论,
“常山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里头?那门不是常年锁着吗?”
“人家是王爷,想去哪儿去哪儿,咱也管不了……”
说到一半,两个侍卫立刻闭嘴站直。
谢攸宁奇怪地看过去,下一刻就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
“攸宁不必急,我们来日方长。”
这是这夜陆怀谕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谢攸宁琢磨了几日,也疑神疑鬼了几日,发现对方确实没有后招才静下心来。
圣人这几日倒是开始上朝了,可是一上朝就责令工部在西宫外着手准备,要修建一座天王宫。
此言一出,朝野皆惊。
说起来天王宫一事并非圣人一时心血来潮,十六年前的国师在时也曾怂恿圣人修建一座天王宫,为苍生社稷,也为死后成仙。
可是自从国师失踪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修天王宫的事,如今旧事重提,如何不让人骇然。
更骇然的是,圣人钦定的监工是十六年前国师的亲传弟子之一贾许道。传闻中和国师一起消失的七个弟子之一。
后宫里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连许久不问朝政的太后都问了几句。
只是这次的圣人态度十分坚决,甚至将长安城郊那块刻着字的巨石贡进了三清殿。
没有人知道圣人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只知道长安城的风向又要变了,至于是不是要回到当年追崇清修问道的程度,却还有待观察。
朝廷局势大变的同时,有一件事却在悄悄提上了日程。
赵乔两家的婚约定的匆忙,行礼更是始料未及的快。
不同于众人预料之中的气急败坏,陆明华除了之前去过沈府一趟就再也没有出门,长公主府的日子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侍女把厨房做好的菜肴端上桌的时候,差点被震天响的骂声吓得砸了手里的盘子。
还好这些日子已经听惯了这个声音,侍女们揣着砰砰直跳的心安静地摆好菜品,又悄悄地离开。
“母亲,我不甘心!凭什么那姓赵的能够欢欢喜喜另娶妻,这要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陆明华病愈好几天了,说话中气还是不如从前足,此刻眼眶红了一圈,不知是气得还是有几分别的情绪在。
“你也可以另外招婿,”昭文长公主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母亲都依你。”
“不,我……”陆明华的声音顿住,又去拉扯母亲的袖子,“那赵家还派人来府上送请柬,这样打您的脸,女儿也是为母亲生气!”
长公主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此事不提倒还罢了,陆明华提起来她心中无名火更盛。
这赵家好大的威风,仗着有圣人的宠幸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
可惜母后年纪大了,有心也无力,若放在十六年前或是更早,这些杂碎又如何能放在她跟前。
其实,有些事情又何必非要母后出手……
她脸上的神情渐渐由阴转晴,叮嘱陆明华:“明日你蜀王和安王表兄都会到场,你跟紧了母亲,别到时候被人泼了一身腥。”
陆明华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呆呆地应了。
“不愧是国师亲传弟子,道长果然超凡。”
明日是国公府世子娶亲的大好日子,蜀王是明日的傧相,以此为借口早一日来书房和赵廷英商讨些其他的事。
“一句托梦,一场闹剧加上一块奇石,就把我这位父皇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原来是圣人问起当年国师和弟子失踪之事,贾许道就编了个故事。
说先师当年带弟子到荫蔽山中清修,山中起雾,神仙现身,带了师父和众弟子去。只因为近年来江山屡有异动,他为救济苍生才被派下山。
蜀王回忆起这几日的种种还是忍不住啧啧称赞,“也亏得今年多事,父皇啊父皇,不怪您老人家糊涂,谁让老天都帮着本王呢?”
赵廷英适时给他泼了盆冷水:“道长说了,托梦之说只是权宜,总不好得罪太后。”
说起宫里的太后,蜀王炙热的心霎时冷了小半:“皇祖母那是摄政久了,什么都想管一管。女人嘛,会掌管中馈相夫教子就够了,从一开始就不该给她掌权的机会。”
“如今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牝鸡司晨。”
他越说越难听,连另一位也骂起来:“仗着嫡母的身份拿捏本王和母妃,等本王大计一成,定要让她尝尝当低贱奴隶的滋味……”
赵廷英刚想阻止他,门外传来侍卫的叩门声:“将军,常山王殿下过府。”
常山王深夜出现在刑部密室,这消息在几日内传遍六部,成了官员们茶余饭后的一个新谈资。
都好奇常山王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是谁也不敢当面问他。
因为和陆怀谕沾着点姻亲,刑部同僚都怂恿陈侍郎去问问。
陈思吓得摆手:“我这点远亲可不够看,听说谢员外郎和常山王殿下还是同窗,不如让‘他’去问。”
他当然知道谢攸宁和陆怀谕不对付,当初陆怀谕还是让他在名录下做手脚,要阻挡谢攸宁进刑部。
此刻这样说不过是推脱之言,为了推个人出来挡着。
周围的人却听进去了他这句话,纷纷让谢攸宁去问问。
老余记性差,前两天丢钥匙的事情转眼就忘在脑后了。
谢攸宁也不答应也不拒绝,信口道:“密室是锁着的,人如何能穿墙进去,不过下官那日是听见里头有些奇怪动静。”
她话说得囫囵,有意引着人往鬼神之说上引。
正值中午休息,人群里有人小声笑:那不成是被什么狐妖鬼仙勾去了?
旁边人顺口接道,常山王殿下瞧着多年禁欲,难道也是好色之人?还有人说这是胡说,这世上哪有鬼神!
说罢众人又愣住了。圣人带头要修建天王宫,这鬼神之说还真不能轻易否定。
最终众人的议论被闻声而来的刘侍郎吓散了。
这日是赵国公府和乔侍郎府上千金的大婚之日,刑部只有米尚书接到了赵府的请柬,米尚书手上有事,便由夫人前往贺喜。
谢攸宁这日照例借口事务多,熬到了众人下值后。
只是十分不巧,刘看守那天夜里着了风寒,这几日都没有来,谢攸宁想偷钥匙也无从下手。
等她悻悻下值,走出刑部大门,却听见房檐上雨水滑落的声音。
又下雨了?她抬起眼皮,耳畔是雨水落在琉璃瓦上一刹的微鸣。尾调是有些清脆的响声。
她回忆起梦中雨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和此时的声响有七八分相似,却不如这里的层次分明,主调低沉许多。
也是琉璃瓦吗?
她想,难道梦中的一切并非虚无缥缈,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
京中能用琉璃瓦建造屋顶的,就算不是王公贵族,至少也是家底丰厚的钟鸣鼎食之家。
走上马车前,她看了一眼天边,西南方向的天空被红光染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火烧云呀?她打了个哈欠钻进马车里。
马车开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红光?难道是着火了?
西南方向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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