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外边的柳叶在窗户上若隐若现。
萧烈紧着昏暗的光线瞧着苏蘅,忽的失笑,她胆子倒是大,竟敢嫌弃他开价低。
“你嫌弃本大人给的工钱低,为何当时不说出来?”
苏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越发的小:“我以为大人是拿我寻开心呢。”
“现在你不觉得本大人是拿你寻开心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烈的脸色,虽灯火不透亮,但他眉眼间的气势仍分毫不减,她从小到大长在这祁山县,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都抵不上萧烈的万分之一。
若他不说话,就凭这张脸,看着便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见萧烈表情温和,苏蘅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怀着希望踌躇着问道:“大人,我若做你的贴身侍卫,我能不能跟阿良哥习武?”
萧烈听着有意思,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她一身捕快服,看着有些笨拙,手里的刀时刻不离身,但他从未见她耍过刀,大概是配着刀用来提升自己的气势,顺道吓唬人的。
“你为何想习武?”
“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除暴安良。”
“我来之前看过祁山县的文书,祁山县民风淳朴,治安尤好,需要你一个小姑娘习武除暴安良?”
“我也是未雨绸缪嘛。”
苏蘅有些编不下去,她总不能说,习武其实是为了不再受人欺负吧?小时候的确受过许多欺负,但自从她穿上这一身捕快服之后,欺负她的人倒是少了不少,这一切还都得感谢魏知县。
萧烈冷哼,埋头继续看方才未看完的文书。
苏蘅有些猜不透,他这是答应了她跟阿良习武还是没答应?
不过眼下她还有另一个问题。
“大人,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若说不能,你是不是就不问了?”
“……那我下次再问。”
这大人脾气当真不定,奇奇怪怪,阴晴不定,近身跟在他身边当差的人应当很辛苦吧?
她突然有些同情起官青和阿良来了。
苏蘅耷拉着脑袋,正要退出去,萧烈忽的眼皮头没抬一下,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咦?他怎的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就是……大人怎么会想到要去青楼找消息呢?”
细细想起来,苏蘅能追踪到这个时候,还是从萧烈带她去青楼那日开始,若非亲眼所见,她是绝不会想到青楼还有此等作用。
“你上回不是说,只是因为是青楼,本大人才如此积极吗?兴许是被本大人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这……他还真是记仇,上回她只是特别小声地自言自语,不想却被他听了去,竟记到了现在。
“大人,我说的是胡话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小人计较了吧?”
苏蘅又露出了那副谄媚的模样,看样子是当真怕萧烈同她计较。
萧烈看了她一会儿,忽的放下文书走到她跟前,瞧了眼窗外的夜色,问道;“快到二更天了,你等的人还没来?”
“应当快了吧?”
她白日里后来又同茉莉小娘子见了一面,请茉莉务必要帮自己这个忙,茉莉既应承下来,就不会不来。
正说着,外边有人轻声喊起来:“胖丫,衙门外有人找。”
苏蘅一个激灵,想是茉莉来了,同萧烈对视一眼,她分明没有告知过他自己的打算,可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茉莉果真信守承诺,苏蘅将她迎进衙门,早前就替她备好了茶点,两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待苏蘅从后门悄悄离去后,茉莉才又从县衙大门离开。
更深夜露,路上的灯火都暗了些。
茉莉谨慎地从来时路往回走,胖捕快并未明确告诉她今夜为何请她来县衙坐一坐,但胖捕快既然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
她心里想着心事,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大约只有万春楼那头还算热闹。
茉莉加快脚步,渐渐紧张起来,但方才胖捕快叫她不用担心,她会跟在她身后暗中保护,想到这一茬,茉莉的心安定下来。
走到黑灯瞎火处时,茉莉几乎小跑起来,谁知边往回瞧,边要转道时,忽地有人从暗处伸手一把掐住她的咽喉,将她往毫无光亮的死角里拖。
茉莉咽喉被人掐得死紧,险些呼吸不过来,随后整个人被狠狠丢至角落,她疼得眼泪都要掉落下来,刚想大喊呼救,忽地一掌下来,颈脖处一阵钝痛袭来,她呼吸一窒,直接晕了过去。
一身黑衣的男人扛上她正要出去,转角口忽然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苏蘅镇定地挡住了这唯一的出口,手心却已经紧张得冒出冷汗来了,方才她一路跟着茉莉到这里,本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兴许根本没人会在意茉莉深夜去了趟衙门这件事,但竟真的被人盯上了。
“你若现在把人放下,主动跟我走一趟衙门,我或许还能放你一马。”
这个人动作娴熟,看起来不像是初犯,但动作有些笨拙,不像是习武之人。
他把茉莉丢到地上,一声不吭,仿佛要与苏蘅对决一般,但苏蘅手上有刀,他却赤手空拳。
苏蘅这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像阿良那样的习武之人,恐怕三招都过不了,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讲却足够用了。
她抬起刀鞘,淡淡地笑道:“你想与我比试比试?但我的刀可没长眼睛,万一伤了你,吃苦头的可是你自己。”
他大概是怕声音暴露自己,一声不吭地瞧着苏蘅,苏蘅慢慢地走上前,今夜她非要看清这人是谁不可!
男子被苏蘅逼得一步步往后退,苏蘅不由腹诽,这哪是什么绑匪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想犯案却不知怎么犯案的新手。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跟我回衙门,还是我们现在就动手打一架?”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道利光闪过,男子猛地从怀里抽出了短柄匕首出击,却不是朝着苏蘅,而是狠狠地朝着昏迷的茉莉刺去。
苏蘅措手不及,心里惦记着绝不能让茉莉受伤,飞快地冲了过去,先他一步狠狠抓住了他的手反手将他踢飞,又扑过去牢牢地把他制服在了地上。
纷乱的脚步声忽的由远及近,火光渐渐靠近,苏蘅心下一颤,只道是自己的帮手来了,牢牢地按压着身下的人,丝毫不敢马虎。
一抬头,发现竟是萧烈亲自带了人来,火把的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苏蘅没想到他会来,怔怔地有一刻失神。
萧烈冷眼瞧着现场,道:“你还要在他身上坐多久?”
苏蘅眼皮猛地一跳,迅速从那人身上跳起来,把人交给了前来抓人的兄弟,过去查看茉莉的情况。
萧烈道:“我会遣人把她送回去,你跟我回衙门善后。”
“是。”
那黑衣人被直接带到了衙门的刑房,苏蘅跟着萧烈在刑房外,萧烈没有指示,她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脸上的黑布被揭下来的一瞬间,苏蘅轻轻地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她心里早有想法,但真亲眼见到时,仍然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欲绑架茉莉的竟是鲁齐。
苏蘅的脚步微微往前抬了抬,忽的一道冰冷的视线扫来,硬生生地止住了她的步伐。
萧烈冷声道:“跟我来。”
冷风萧瑟,穿过窗缝卷入屋内。
苏蘅也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竟有些害怕萧烈,他似乎并不大赞同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而且她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为什么那时他会带着人出现在那里?他不动声色地早已察觉到她要做的一切了吗?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萧烈声音低沉,望着她的目光逐渐沉下来。
苏蘅的确不知萧烈为何突然责问自己,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深夜,除了微弱的风声,便是偶尔从远处的刑房传来的痛叫。
她是见识过他们如何审讯犯人的,许多犯人根本等不到用刑便害怕地都招了,那个鲁齐看样子也不会是个例外。
“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明知会有危险还单独行动,今夜若绑匪是个功夫好的,你准备怎么办?凭你的功夫,是要与人同归于尽吗?你出些事倒不打紧,若因此被你牵扯进来的人跟着丧命,你就是再多一条命也不够还的。”
被萧烈如此一说,苏蘅也感到后怕。
此次若不是萧烈带人即使赶到,万一茉莉真因为帮她出了什么岔子,她真真难辞其咎。
“大人,我知错了,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鲁莽了,下回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倒没想到她承认错误倒是十分迅速,萧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你是怎么想到利用茉莉把人引出来的?”
萧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苏蘅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一一述来。
“白天我去找茉莉小娘子的时候发现有人偷听,我便故意放出一些已经找到证据的假消息,希望茉莉今夜能来一趟衙门帮我认一认。若偷听的人心里有鬼,定会偷偷跟着茉莉小娘子想一探究竟吧?”
萧烈敛了敛眉,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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