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若没有官青替苏蘅捋了捋,苏蘅怕是要想好久。
官青道:“这个阿忠小的时候是被沈老爷买进府的,沈老爷见他是个聪明的,就遣去了李氏的院子,从小少爷念书之后就一直跟着小少爷,形影不离,听说是个忠心护主的,浅面来看,应当是李氏的人,但……人心难测,在沈家这样的家里也难保不会有二心。”
官青不敢把话说死,从前在侯府时也见识过不少明争暗斗,沈家虽比不上侯府,但明里暗里的争斗却都是一样的。
苏蘅垂眸思考,手指敲着杯沿,有些缓不过神来,“既没有要赎金,也没有听说小少爷遇害了,我看老太爷说辞也十分谨慎,不愿意用绑这个字,只说失踪了,老太爷是不是还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并未告知?”
她看向萧烈,也只有萧烈才有资格单独同老太爷谈话,老太爷既请了萧烈来,难道不想快些将小少爷找回来吗?
燕翎瞧他们忽然之间便不说话了,便插嘴道:“老太爷做事十分谨慎,估摸着应当是想先看看萧大人能查到什么程度。”
苏蘅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可这沈老太爷也真奇怪,他一方面希望能快些找回孙子,一方面又对我们隐瞒,那他究竟是想快点找回孙子还是晚些找回孙子?”
她自顾自咕哝着,也没管萧烈是什么想法,反正萧烈大概率也不会主动告知自己。
三人在医馆小坐片刻,回沈府时,无意间瞧见张氏院子里的琴娘偷偷摸摸地出来,左顾右盼,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苏蘅下意识地拽住萧烈的袖子,道:“大人,这既是今日教训李氏的那个琴娘,为人十分嚣张,李氏面对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官青叹道:“就算张氏再如何厉害,在沈府里,琴娘也是个下人,怎敢如此嚣张?”
萧烈冷笑:“那便是有人在背后惯着的呗,官青,你先回府,我与苏蘅跟过去瞧瞧。”
官青本能地想跟着萧烈一道去,可萧烈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警告意味,想说的话便狠狠地咽了回去,知得遵命。
苏蘅倒没有想那么多,只道是萧烈忽然重视自己了,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定要做好,让萧烈刮目相看。
琴娘相当小心,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萧烈和苏蘅不能跟得太近,很快就跟着她出了城门,来到城外某个村口,有个年轻人已经等了许久,琴娘将手里的包袱交与他,未做停留地原路返回。
苏蘅盯着琴娘远走的身影,瞧萧烈似乎没有要再跟的意思,就知道萧烈已经把主意打到方才那个年轻人身上了。
他睨了眼苏蘅,道:“你还不快快跟上?”
“我一个人吗?”
“本大人在这里眼观八方,替你看着,你且放心地去吧,小心行事,别整出些不该有的幺蛾子来。”
“……”苏蘅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差人做事还如此不厚道?
不过萧烈不在身边,苏蘅倒乐得轻松,有他在,她总觉得自己被束缚了手脚,无法好好施展,虽然他也从未真正阻拦过她什么。
村子并不大,估摸着与苏蘅住的黑水村差不多般大,苏蘅才晃了两圈就把整个村子都转了一遍,很快发现那个从琴娘处拿了包袱的年轻人。
她偷偷跟在年轻人身后,摸到了年轻人的家里。
那是个看上去很简陋的家,从窗外偷偷瞄进去的时候一眼就能把里面都瞄全了,除了年轻人与一个年长的人之外,再无旁人。
苏蘅有些不明白萧烈是怎么想的,难道萧烈觉得绑走小少爷的人真是张氏的人?可若是张氏做的,不可能连沈老太爷都毫无办法。
更何况琴娘虽然是张氏院子里的人,但终究也只是女流之辈,让她把沈家的小少爷藏起来,纵使借她十个胆子,只怕她也不敢。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这般偷偷摸摸?”
苏蘅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吓得她当即抖了三抖,定睛一看,竟然就是方才还在屋内的年轻人。
年轻人警惕地瞧着她,眼里充满了敌意。
苏蘅蓦然间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轻轻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刚好路过此地而已。”
这番说辞,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更别提别人了。
在年轻人的注视下,苏蘅像逃难一般迅速逃离了村子,直奔萧烈。
萧烈看出她一脸窘迫,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笑着奚落:“你竟连偷看的本事都没学会?”
“大人,小少爷应该不在这里,那个年轻人家里家徒四壁,实在没看出来哪儿能藏人。”
而且就算小少爷失踪跟张氏有关,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曝露行踪啊。
“琴娘如此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知道了去,这年轻人必然有问题,不过倒也不着急,回头让官青再查查便是。”
苏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大人刚才急急忙忙地带着自己偷摸跟到这里来又是因为什么?
二人边聊沈府的八卦轶事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天便黑了。
苏蘅忽而问道:“大人,你怎么看二姑娘?”
萧烈到了沈府之后也没见过沈襄银,自然也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过从她同苏蘅的那些对话中也不难窥探一二。
“这沈府的二姑娘嘛,自然与寻常人家的女子不一样,有些城府也没什么。”
“大人觉得二姑娘是个有城府的人?”
萧烈闻言顿足,折扇毫不留情地敲上她的脑袋:“本公子前些日子还瞧着你挺聪明伶俐的,怎的才这些日子你那些聪明劲就不见了?”
苏蘅吃痛得揉着脑袋,也不知自己究竟哪里说得不对了,她也没说二姑娘没有城府啊。
“苏蘅,这二姑娘不简单,你暂且和她打好关系,瞧瞧她究竟想干什么。”
“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二姑娘故意把那些事情透露给我们,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倒也谈不上,但她从你刚到沈府就盯上了你,说明也是个会算计的,知道你们都是姑娘家,好说话一些,不过最重要的是……”萧烈睨了她一眼,眼底含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她也看出来你这个人不聪明,很容易骗。”
苏蘅忽的窒息,原来大人拐弯抹角地,最后是为了说她笨啊。
夜间,整个沈府的人差不多都已睡下了。
萧烈在府里转了转,不知不觉转到了前院,老太爷的住处就在这儿,院子前的青石桌边赫然坐着一个人。
他望过去,竟是沈老太爷,独自对月小酌,像有无限心事。
“老太爷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要不要萧某作陪?”
萧烈话里尽是询问,人却已经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瞧着沈老太爷。
他与沈老太爷从前并无交集,这回来沈家也才第一次见面,只不过是因着从前老太爷对他母亲有些恩情,此次接到老太爷的请求,他本着替母亲还恩的想法,也就来了。
但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沈府的现状原比他想象得复杂。
沈老太爷瞧了他一会儿,亲自替他斟了杯酒,萧烈不客气地接过来,仰头细品,好酒的确是好酒。
“听闻萧公子今日忙了一整日,是否有我孙子的下落?”
萧烈不动声色地观望着,沈老太爷又何尝不是不动声色地也在打量他?
“老太爷,小少爷失踪多日,但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太过焦急,我猜沈府是不是还有些秘密并未告知?”
“萧公子此话何意?是说我隐瞒?”
“老太爷,二姑娘一口咬定,小少爷的失踪与大娘子有关,你怎么看?”
萧烈漫不经心地挥着折扇,月朗星疏,风吹过,掀起一片枝叶。
沈老太爷自然不会太过惊讶,想必二姑娘常常做这样的事情,他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襄银她年纪还小,而且她对她生母心里总有偏见,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但这件事与她生母应当没什么关系。”
“老太爷为何敢如此笃定?”
沈老太爷不喜有人用这样的态度与自己说话,可当对方是萧烈时,便只能忍下这不悦。
“张氏虽然平常与李氏不大融洽,但是个明事理的,不至于做出这等不知分寸的事情来,况且府里人人都知道张氏与李氏不合,若李氏那头出些什么事情,自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张氏,以张氏的才干,不至于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萧烈赞同地频频点头:“老太爷的意思是,若张氏要害李氏,定会神不知鬼不觉,而不是用这般拙劣的方式?”
“萧公子,我沈家虽然在外没结什么仇怨,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仇家,我现在担心的是,若冲儿落到仇家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老太爷且放宽心,若是仇家下手,必定是要让沈家痛苦不堪,但如今风平浪静,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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