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证据

“秦王。”

沈清言并非不知京中流言,她心里也清楚此案嫌疑最大的人是谁,只是证据未得到前,她不愿随意怀疑。

“清言。”伍嘉杏轻轻唤她。等沈清言走过去,伍嘉杏牵着她悄悄走到了无人之处。“你看。”伍嘉杏打开手绢,里面是一捧蓝色的灰烬。

“丞相平时喜欢用莲清香?”沈清言点点头。

伍嘉杏舔了舔唇,“这些香灰我还未带回刑部核实,但京城时兴的莲清香若是与令人昏睡的断魂香结合,便会有这种颜色的灰。”

沈清言皱了皱眉,“这颜色如此显眼,为何前几天没人发现?”伍嘉杏听后愣了一下,“你怀疑我?”

沈清言神情未变,“小五,我现在不能轻信任何人。这是我父亲的案子。”伍嘉杏气愤,拉着她走到废墟中,指着地下一堆新翻出来的土说:“老娘刚挖出来的,你也挖两下试试?”

沈清言盯了她一会儿,抱着双拳弯了腰。

“抱歉。”

忙活几天终于找到了一点证据,刑部的主司仿佛变成了炼丹房,烟雾缭绕的,沈清言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这里是个有怪味的仙境。

“刑部一半的人都在这里了,放心吧,不出半日就能有结果。”伍嘉杏好脾气地搂住沈清言的肩膀。

“多谢。”“小沈大人何时如此见外?”祝明镜从呛人的“仙境”里出来,笑着打趣她。

沈清言强撑着也笑了一下。

秦王府。

秦王楚玟今年二十七,前面二十多年除了在他父皇和皇姐面前装一下乖,其余时候皆是横行霸道,整个云京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倒酒!”楚玟被关在府里的第三天,漏风的秦王府墙外传来了刑部的消息,下人们小心翼翼,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

有了证物,顺着找下去揪出凶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秦王这个长子究竟值不值得押宝尚且不论,只看他平日的作为就不难发现此人难当大任,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皇上心中的那杆秤,死了的大臣和他的七品官孤女,究竟能不能比过一向被纵容的皇长子。

侍女给秦王斟酒的手抖得厉害,一杯酒有一半撒在了外面。楚玟眯了眯眼睛,抬手把她甩在了一边。屋子里的人听到声音后齐刷刷跪了下去,宫殿里霎时鸦雀无声。

“怕什么!难道父皇会杀我?”不知楚玟是不是醉了,站起来指着周围的人大声吼道,“你们都不想本王好过!你们要找下家?做梦!本王要有罪,便是抄家的大罪,你们谁能躲过?”

沈清言踏着屋顶走进秦王府,摸索着到达楚玟寝殿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没多久,楚玟挥手传了浴桶。等他脱了衣服,骂骂咧咧地泡在桶里的时候,沈清言破窗而入。“你你你……”没看清来人,楚玟一个猛子溜进水里,只留了一双眼在水面之上。

“秦王殿下。”沈清言穿了夜行衣束了发,面容刻意未遮,

“沈清言?”看到她的脸楚玟的脸扭曲了一下,“你来干什么?人呢!都去哪了?快来人!”

沈清言慢慢走向他,“别叫了,现在外面可没人,我们能进行一下只有你和我的对话了吗?”

沈清言说话声音轻柔,楚玟放下些戒备,不想却被她一下掐住了脖子,整个头被按到了水里。楚玟大力挣扎,沈清言丝毫不动摇,等到他出的气越来越慢才提溜着他的后颈把他从水里拽上来,跟自己面对面。

沈清言的眼睛不含任何情绪,只是警告他。

“秦王殿下,你最好祈祷刑部没法查证凶手是你。”

刑部顺着断魂香一路往下查,找到了不少证人。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一口咬死与秦王无丝毫关系,等上了刑才有些受不住的透了点口风,东拼西凑的证据,抽丝剥茧下来几乎全都指向了秦王。有了人证物证,后面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皇帝拿着刑部呈上来的案卷沉默了良久。“朕保不住老大了。”

皇上一声叹息,贤臣终于在此时比过了长子。

了结大案,刑部有一半官员当天就选了休沐,刑部大堂几乎没人了。沈清言迎面碰上戚雨,戚雨一脸不解:“沈清言?你怎么在这儿?秦王现在被押在大理寺狱听候发落呢。”

“我知道……戚大人,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他?”沈清言的表情不似轻松,反而更加心事重重。

戚雨听罢也皱了眉,要说皇上对秦王还有父子之情,那多关他几月罚些银子,等风头过了再放出来也不是不可能,这样虽然对不起沈家一大家子,非要包庇也未必一定要将他下狱。若是决定了秉公执法,那为何又不速下指令,只是将他关押在大理寺狱?

没人看懂皇上这一步的用意。

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去秦王府抓人的时候,楚玟还在床上躺着养伤——沈清言自幼跟京城的各个武馆学武,但凡用到就绝不会轻易落败,何况对手还是养尊处优的大皇子。

皇帝没有任何指令,只一句“听候发落”没人敢对皇长子用刑,关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让楚玟除了手脚被拘着外,在大理寺一向以严苛著称的牢狱里过得比关在秦王府那几日更舒坦。

“沈清言!你怎么来这里了?”楚玟看见沈清言,吼着问,“人呢!人都去哪了!”楚玟重重拍打着牢房的木门。“殿下这几日,过得很好。”沈清言死死盯着他身上松散扣着的链子,虽旧却足以保暖的棉衣,身下垫着的厚垫子,甚至桌上的大鱼大肉,得出了这个结论。

“当然。”楚玟眉毛扬了起来,“父皇不会杀我的,沈清言,你等我出去,我不会让你们沈家好过哪怕一天。”他神态愤恨,紧咬着牙。

沈清言拿钥匙打开狱门,缓步走近他。

沈清言一把薅起他的头发,逼着他直视自己因整夜睡不好觉而发红的眼睛。

“哈?出去?殿下,你放心,有我在,除了午门问斩,你要换个地方死,否则你永远不可能活着出这道门。还有赵成,你别想着让他来救你。”她贴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

而楚玟因为有了上次挨打的经历,在沈清言凑过来的一瞬间就被定在了原地。

她好像什么都不管,只要杀他。

疯子。

他颤抖着跟她对视,连挣扎都忘记了,“父皇不会放弃我的,你若敢杀我便是谋杀皇子!沈清言,你要置沈家于不顾,杀我一人全族陪葬吗!”楚玟几乎恳求地大声喊着,试图叫醒眼前这个形似疯魔的人。

沈清言用钥匙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别怕,秦王。我陪你一起等陛下的旨意。”

戚雨第五次凑过来,伍嘉杏无奈地转过了头:“怎么了侍郎大人?”

“小五,”戚雨严肃的看着她,“你今日跟赵端云说什么呢?”

“嗯?我何时……”伍嘉杏还想装傻,看对面人仍皱着眉,耸了下肩,承认了,“我与端云曾一起跟陈怡大师学过琴,这你们都知道的。”

“别骗我,伍嘉杏,你……也别骗小沈。她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丞相大人也是个好官,我们刑部也一向和谐相处,你可千万别为了小恩小德,插手别人的杀父之仇啊!”戚雨难得喊她大名,越说越大声。

“……我知道。”伍嘉杏绷着下巴干巴巴的回应。

“戚大人,小五!”沈清言从门口喊她们,“今日来我家吃饭吗?”二人神色各异,各自找了理由回绝,匆匆离开了刑部。

“二位大人都拒绝了?”连春竹都震惊了,这两位可是沈府最忠实的食客,每次休沐雷打不动要来吃饭的。

春竹看了一眼沈清言:“那……”

“回家去,我们自己去吃。”

万宝斋最近上了新品桂花糕,说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减了甜味。沈清言原本想带一些回去的,哪知道在万宝斋门口碰见了易挽月和林清影,众人一合计,派小厮回家去把准备做饭的蒋妈妈等人叫来,大家一起在万宝斋吃。

林清影拿着桂花糕赞不绝口,说口感更绵密了,沈清言眨了下眼,没吃出什么不一样来。

菜上齐了,易挽月动了筷,大家也跟着开始夹菜。沈清言给祖母倒上酒,自己也满了一杯,林清影是不喝酒的,捂着她自己的杯口瞪着要给自己倒酒却还装无辜沈清言。

夏昙和秋砚一人一筷子下子夹去了多半的肘子,易挽月叫跑堂又加了一份。春竹喜欢吃清淡的,竹笋炒虾仁等一干绿叶菜就放在她面前,隔绝肉菜,与世无争。

众人举杯,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唉,那是小伍大人吗?”秋砚左等右等西湖醋鱼,急得四处乱看,这才看见万宝斋对面永安阁里坐着伍嘉杏,她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身形瘦削。

“原来是有约了,我当是小伍大人转性了呢。”春竹笑了起来。

沈清言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在祖母一声声的呼唤下挪开了视线,她随便夹了几筷子菜,扒了几口米饭狼吞虎咽下去。“你们先吃,回府不用等我。”说罢人就跑没影了。

“嘉杏,此事多亏有你。”女人的脸颊笑起来还有梨涡,只是眼睛与稚气未脱的容貌格格不入,格外沉静。“你不必如此……你从前帮过我,我说过欠你一次。”伍嘉杏显然不适应对方突然的熟稔,抿着唇回应。

女人“噗”的一声笑出来,“嘉杏是觉得有愧于小沈大人,所以才对本官如此见外?”伍嘉杏手攥酒杯没说话。

“赵端云,你不必跟我说这些弯弯绕绕的,我只想知道——”

“——只想知道,为何刑部倾全力整整三天,一点证据都没找到,而我跟你提了两句就找到东西了?”赵端云打断她,抿了口茶继续说,“伍嘉杏,你也怀疑证据是假的。”

“难道不是吗?”伍嘉杏急切,又顾着在外面不得不压下声音,“都想给秦王定罪,可若是证据有假,你当秦王府的人都是吃素的?”

“结果呢?”赵端云正色问她。

“什么结果?”伍嘉杏被她问懵了。

“结果就是,秦王下了狱,而如何判案、何时判案遥遥无期。”沈清言站在二人身旁的楼梯上。

她的眼睛原本是不显威严的圆眼,此时她的眼睛向上盯着她俩,配上她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了无端生寒。

“小沈大人也来了。”赵端云不像伍嘉杏闹了个大红脸,反而笑弯了眼,比起刚才笑容更多了几分兴味。“嘉杏,不是说好只有我和你两个人的吗?你与小沈大人也有约?”

“沈湖不请自来,请赵大人责罚。”沈清言直说名字,又同僚相称。赵端云不知道也不在乎,伍嘉杏却明白她是真生气了。

“我只问一件事,那些烟灰究竟是你早知道位置,”沈清言声音哑了下去,“还是你让人放在那里的。”

“这重要吗?如今秦王已在大理寺狱,哪怕皇上不治他的罪,你也有办法让他横着出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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