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儿

直至银朱将叶姑娘找来，青衣女子拿着落儿的药罐去了后方熬药。过了一会将熬好的汤药给那女孩灌下时，那女孩才慢慢好转随后昏睡过去。

看着女孩昏睡过去落儿问道：“方才的药我是按照叶姑娘上次的药方熬的，可有不妥？”

青衣女子回道：“落姑娘熬的药中还少了一味重要的药材，所以才会没有效果。这个小姑娘叫星儿，她和她父母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只是她的父母在前几日没熬过去已经去世了，如今就剩她了。”

落儿看着萧亦宸怀中的女孩，虽在睡梦中，但她眉间依旧紧皱。

萧亦宸将女孩放在床铺上后就拉着落儿出去了。

到了空旷的地方后，落儿甩开了萧亦宸的手：“你干什么？”

萧亦宸看着落儿道：“以后不要再去最里面帮忙了。”

落儿不解的问道：“为何？”

“我带来的五百士兵已有两人得了疫病，男子身强体壮尚且如此，你天天与这些病人打交道，我不放心。”萧亦宸回道。

落儿气笑了：“如若天下人人都如你说的一般自私自利，只顾自己，那我也不必管他人的死活。你看那里面的人，即便自己得了疫病但也没有放弃。还有一些忙碌的医者，他们难道不知道疫病的危害吗？”

萧亦宸顺着落儿指的方向望去，屋内每个人都在忙碌没有一刻停歇，病人都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那些被子是城中百姓自己拿出来的，床铺上的人都在积极的配合诊治，有好转时周围的人都会为其高兴，就算情况不好，大家也会鼓励他们。

落儿没再多说，很快又进去帮忙。

听说星儿无父无母后，落儿总会特别关注这个女孩，一天中她只有少数时候是醒着的，落儿有空了总会来看看她。

这日刚好她醒着，落儿蹲在她床铺前将手里的汤药给她：“听说你叫星儿是吗？”

女孩点了点头：“姐姐你好漂亮呀。”

落儿笑了：“我带着面具和面纱，你竟然说我漂亮。莫不是在诓我吧。”

星儿拿起落儿手中的碗将里面的汤药喝完后回道：“阿娘说过，带着面纱来给我喂药的女医，都是漂亮的姐姐。而且姐姐的眼睛好漂亮，笑起来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

落儿笑得更很了：“星儿的嘴真甜。”

说到这，星儿情绪低落下来：“星儿的嘴不甜，星儿的嘴巴里是苦的。”

听到此话落儿眼眶已红：“那姐姐明日给你带糖吃好吗？”

星儿听到此话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好。”

第二日一早，落儿便去街上找卖糖葫芦的，但无奈街上大多都关门了，小部分开门的也是一些卖必需品的东西。

正在巡逻的萧亦宸看到落儿坐在台阶上，走过来在她傍边坐下问道：“怎么了？”

落儿苦笑道：“昨日答应了星儿说今天给她带糖葫芦，这街上店铺都没几家，哪里会有糖葫芦。”

“糖人可以吗？”萧亦宸突然道。

“什么？”落儿转过头来看着萧亦宸。

“昨天看一个老爷爷正在收做糖人的铺子，便走过去求老爷爷做了一个，前几日是我不对，说话有些欠妥。”说罢，萧亦宸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糖纸包着的糖人，依稀看出画的好像是个女子。

落儿看到糖人的样子后嘴角微弯：“怪不得这老爷爷要收摊，糖人画成这样，想必就算没有疫病也没有多少人买吧。”

萧亦宸看着手里的糖人说到：“倒也没有这么差吧。”

落儿拿过萧亦宸手中的糖人：“走吧，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星儿吧。”

落儿拿着糖人走在前面，萧亦宸跟在后面。

刚到门口便看到银朱跑了出来，语气很是焦急：“落姑娘，你去哪儿了，星儿正找你呢。”

“怎么了，怎么这么急？”落儿问道。

“星儿她，她……她……”银朱支支吾吾，但是眼睛却通红。

落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立马提裙跑了进去。星儿正躺在叶姑娘怀里，脸上哭得通红，手被青衣女子抓住不能动弹，嘴里一直喊着姐姐。

看见落儿进来后，星儿露出了一个微笑，落儿蹲在星儿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星儿，星儿，你看姐姐给你带糖来了。”

星儿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谢谢姐姐的糖，可是落儿不能吃了，姐姐吃吧。”

眼泪从落儿的眼眶中滑落，最后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落儿的衣裳。

“姐姐，不要哭，娘亲说了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星儿抬起手，想为面前的女子擦干眼泪，但在看到落儿的面纱时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叶姑娘，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落儿抬头看着眼前抱着女孩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眼眶已红：“星儿的病情已经恶化，能有的药我都用了，唯有以毒攻毒这一个方法没用过，但此法太过凶险，成年男子都无法抵过，星儿只是一个孩子，况且很有可能没有用。”

星儿转头看向青衣女子：“青姐姐，星儿不怕痛，星儿愿意为你试药。”

青衣女子将头转了过去，随后眼泪留下。

落儿将手中的糖给萧亦宸，随后让银朱抱着星儿：“星儿等等姐姐。”

随后落儿将青衣女子拉到后院：“你有几成把握？”

青衣女子苦笑回道：“一成。”

落儿沉默了许久：“试试吧。”

躺在银朱怀里的星儿一直在笑着说：“姐姐，你看我不疼的。姐姐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落儿回道：“好。”但是眼泪却不听话。

过了一会，一碗黑色的汤药被端到了星儿的面前，青衣女子还是没有勇气，最终只是手颤颤抖抖的将汤药放到了地上。

星儿看到地上的汤药，笑着说道：“姐姐，我喝完汤药，就能吃很多很多的糖人了。”

最后星儿还是将地上的汤药端起喝了。

落儿紧张的看着她，星儿露出了一个笑容：“姐姐，不痛了，星儿不痛了？”

“真的吗？”落儿欣喜若狂，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但是突然星儿开始抽搐，随后血液从嘴里流出。

“星儿，星儿。”落儿大叫着，手里摇着星儿的胳膊，但是刚刚还在说要吃糖的小孩，此刻一动不动，只是嘴里的血还在流着。

青衣女子伸出手摸着女孩的手腕，良久闭上了眼睛：“毒性太强了，她没有撑过去。”

青衣女子的话落，落儿的声音终是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青衣女子起身也只是拍了拍落儿的背随后继续去煎药了。

白天太忙，也只有等晚上，大家才抬着星儿的尸体，到了焚烧地。

今天的天很黑，眼前是一个大坑，一大股异味传来，落儿感觉头很晕。

每日总有病人撑不过去，因为疫病传染，所以但凡去世，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都会在此焚毁。

大火燃起，星儿被推入了火海。落儿手里还拿着没送出去的糖人，想起星儿的话，落儿抬头看了看天上，可惜今天天上乌云密布，并无星星。

再低头是，落儿突然感觉眼眶一黑，随后手脚无力倒了下去。

“落儿……”

“落姑娘……”

众人突然见落儿倒了都很惊慌，最后还是萧亦宸迅速抱住了落儿。

大火还在继续，落儿已经被萧亦宸抱回去了。

一地的灰烬，唯有一个被踩碎的糖人泛着黄色的光。

落儿醒时，只见一群人围在她床铺前：“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皆不语。萧亦宸也只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落儿将手臂上的衣袖掀起，果然手臂上有一些小小的红包。

落儿笑了：“大家都别围在这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大家都站着不动，萧亦宸见状开口道：“都出去吧，落姑娘该休息了。”

或许是萧亦宸的眼神太吓人，屋内的人都走了。

“公子也走吧，此病尚没有诊治之法。”落儿看着萧亦宸说到。

男人的眼神很是可怕，盯着落儿看了许久，最后也出去了。

不知是前段时间太累了此刻终于松懈下来，落儿在萧亦宸走后不久就又睡着了。

萧亦宸进来时看女子又躺下了很是慌张，走进后听见有呼吸声是是睡着了，才又将端进来的饭菜端了出去。

今夜无月，萧亦宸出来时便见青衣女子站在院子里。

“我会想办法治好她的。”青衣女子开口说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和她一起陪葬。”萧亦宸回道。

青衣女子丝毫没有自己性命被威胁的紧迫感：“我本就无依无靠，流浪这世间也并无任何牵挂，萧将军如果要我这烂命拿去便是。”

萧亦宸嘴角微弯说出的话却无比寒冷：“那如果我说我用这全城的百姓陪葬呢？”

青衣女子很是震惊：“你……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和你是一类人，可惜我并不是。”萧亦宸回道。

不知萧亦宸从哪租来的院子，这几日落儿都是在这院子里，萧亦宸派了人在门口守着不让她出去，每日按时会有人来送饭送药。

大多数时候萧亦宸也在这，不过从不与落儿说话，也不知他从哪找来的医书，每天都会拿一大堆医书在院子里看。

开始落儿还会想出去，不过每次都会被侍卫拦住，或是偷溜出去被萧亦宸发现随后又被送回来。

不知是不是得病的缘故，落儿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睡觉了，并且身上的红包开始有些痛了。

晚上痛的有些睡不着了，落儿披了件衣服起来，看到院子里，萧亦宸还坐在石桌上。

落儿去房中拿了个面纱带着后，坐到了萧亦宸的对面：“得此疫病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公子应该让我去庙里和其他病人一起，如此也不必多废人来照顾我。”

萧亦宸似没听到一般，手里的医书又翻了一页。

落儿继续道：“我看了得此病者，大抵只有一月时光，这么多天谢谢公子的照顾，如今只求如若我身死请公子帮忙取一捧我的骨灰扬在怡都洛河中。”

萧亦宸终是忍不住放下医书开口道：“苏洛，你若死了，我会让整个悟都为你陪葬，你知道我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