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谋大计(中)

柳婉儿滞了滞,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她知道元朗不是个好诓的,万一说话没把好分寸,更招他恼。

再三思忖后,她觉得,不如坦白从宽。毕竟她是女子,使些拈酸吃醋的小性儿,只要掌握好火候,男人还爱呢。

她委委屈屈,捏了绢子便拭泪:“侯爷,妾身听说陛下赏了咱们侯府四名宫女子,妾身不知如何安置……使派端茶倒水吧,咱们人手也不缺……”

“婉儿,陛下不是这个意思。”元朗冷冷打断了柳婉儿的话。

她眉间一簇,知道诓不过去了,便道:“妾身明白,这四名宫女子,要是都抬举了做姨娘,未免……咱们这府里也太挤了些?侯爷,您看呢?”

元朗看着她,眼神凝重得可怕:“婉儿,现在不是你使小性子的时候。陛下御赐的美人,你偏了哪个都是‘藐视圣躬’,我在朝,要是被人揪了此事参上一本,必元气大伤。”

“这……”柳婉儿迟疑。古来夫荣妻贵,她知道,她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攀了“永安侯夫人”的头衔,如果元朗被人参了下来,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侯爷,妾身也是……敬着您,爱着您,侯爷要纳妾室,妾身实无反对的道理,只是……这一纳便是四位,妾身一时难免……妾身这便知道错了,求侯爷宽恕。”柳婉儿弯腰,福了个礼。

她开窍倒也快,知道元朗吃软不吃硬。

果然,元朗脸上好看了些,他竟伸出手来,递向柳婉儿:“夫人,我知你大度。这四房姨娘,交给夫人安置了,夫人懂分寸。”

柳婉儿借势站稳了,元朗便收回了手。

她空喇喇地站在那里,看着元朗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空空落落。

“对了,夫人,”他又道,“只怕府里还会多个人,往后需要夫人多担待。”

“多……个人?”柳婉儿一时没理解。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柳婉儿故作镇定:“来者是客,侯爷的朋友,就是妾身的朋友,府里若多个人,妾身一定吩咐下去,好生招待,以尽主母之谊。请侯爷放心。”

她想,侯爷可能只是有朋友要上府里拜访吧……总不至于,又来个新人?虽说女人的直觉极准,她现时确实慌得很,但侯爷是怎样的人,她还是有把握的,不至于急吼吼地纳那么多新妇……

“婉儿,今日谒君,我向陛下讨了个女子,”他语调极平淡,如同讨论天气暖凉,波澜不惊,“这女子是我主动求纳,又是御前人,陛下肯割爱放人,已是荣宠。我们府上纳迎,必要有番动静,热闹热闹,让陛下知道我元朗看重她的赏赐……这事,交你去办吧。”

他似乎近来对纳迎新妇满有兴趣,但从过礼流程这方面来看,又似乎不太上心……令人捉摸不透。

柳婉儿脸色煞白,终于熬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噔”地瘫软在地,掩面哭:“侯爷,妾身自嫁入侯府,侍奉夫君,孝敬长辈,确然尽心尽力……侯爷从前待妾身一心一意,可如今,怎的变心了?”

元朗沉默。少顷,开口道:“婉儿,陛下赐的美人,我侯府却之,是为不敬。”

“侯爷!那四名宫女……既是女皇赐的,侯爷确实无力却拒不纳,但……后来的那位……”她撇了嘴,半嗔半愠,摆小性儿的样子,教人看了心疼。

元朗不吃这一套。他俯身,盯着柳婉儿。

稍滞之后,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捏过,转向自己。

两人双目对视,柳婉儿能感觉到元朗眼底的冰寒,她怔了怔,却听元朗冷声出:“你道我向陛下讨的那名御前宫人姓甚名谁?”

她只觉呼吸急促,头昏脑涨。元朗鲜少给她摆脸色,这次这般,约莫里头有些不大对劲。

柳婉儿不敢出声,连思考都停滞了,只等着元朗的下文。

“那宫人名林芷,夫人可还记得?”

他松了手,不再看她。

柳婉儿似失了筋骨的蛇,软耷耷地萎在地上。双眼似被人掏空了,没有半分神采。

“你说,我不把林芷要了出来,等着她为祸御前吗?还是,再出个漏子,害夫人一回?”元朗抿了口茶,没有看柳婉儿。

这次是她理亏,她没有话说。

要不是她上了林芷的套子,险酿成大祸,这回也不用等侯爷出手。

“夫人,眼下局势不明朗,往后需要夫人受委屈的地方,多了些。望夫人大局为重。”元朗伸了手,虚扶了她。

她跟个木桩子似的站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灵魂。

受委屈的地方……很多?

比如呢?

柳婉儿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仍支着一股气儿问:“侯爷,比如呢?”

“比如,我有个不着调的丈人,他起兵谋反,你说,我该不该大义灭亲?”

元朗的目光渐渐远离她。淡漠,渐至冰冷。

柳婉儿瘫坐在地。

** ** **

女帝半夜惊坐起,窗外的惊雷撕开了清夜的寂静。

荷花听得动静,慌忙御前服侍:“陛下,吓着了?”

“几时天亮?”

“快了,陛下再阖会儿眼吧……”荷花跪在龙榻前,为皇帝舒缓心口。

“朕梦见延庭回来了……”沅溪叹,似闺中小女儿软语。

“时候差不多了,算着穆大人是该回来了,”荷花道,“陛下身边,离不得穆大人。”

“不知为何,朕心里慌得很,”沅溪满头大汗,脸上气血也不好,“按说延庭快回来了,朕该宽心才是……”

不知为何,总是不踏实。很不踏实。

“荷花,不能再等了。”女帝忽然一把捏住荷花的胳膊,手头力道愈紧:“待天一亮,你便去宣永安侯入殿,朕有话同他说。”

“今日吗?陛下要不要再想想?”荷花觉得,陛下决定的似乎仓急了些。

“不——”沅溪伸手,做了个决然否定的动作,她的脑子很乱,很乱……但她知道,她做的决定,必是准确的……“朕本来想,先同元昭兴说,依元相那性子,朕肯下嫁,他求之不得,再让他去向元朗透底儿。但现下,朕改变主意了,元朗的性情朕清楚,倒不如索性朕一兜子全给他倒出来,赤白白与他亮明朕的目的同条件,由他去权衡。他不傻,思考之后,会同意与朕的交易——”

未来皇帝之父,这等高位,对于权力熏心的朝臣来讲,是太大的诱惑。

只要元朗不傻,就该知道怎么做。

“可是……”荷花还是担心。如果穆延庭在,有人帮着部署筹划,更稳妥些。万一出了岔子,也有人兜底。

女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幽幽说道:“延庭……朕没见到他的人,就更难安心。不能事事依赖他……他去了这么久,数算着是该回来了,眼下却还不见人影,朕心里,没底。”

穆延庭不在御前,她确有些慌不择路了。

但也不能说她这一着走得不谨慎。毕竟,元朗一旦接受了她的提议,那她和元朗,短时间是利益共向的,一条绳上的蚂蚱,元朗不能拿她怎样,反而会成为她的助力。

** ** **

天刚亮,沅溪方洗漱好,还没来得及召元朗入宫,皇宫密道里递来了密函。

宫内的密道,自开朝以来便在了。这也是公开的秘密,历朝历代,不管定都何地,造建宫殿必开挖密道,用以传递密函,或者宫变时,皇帝能择生路,再图霸业。

只是这皇宫密道之事,虽则“公开”,人人尽知,但却从未有人见过,多数人只当是个传说罢了。而密道的分布图纸,自然只有皇帝并亲信才知道。

这密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密函往通了,这个时候来了密函,沅溪心中一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真怕出事。

荷花递上一个竹筒子,沅溪却不接,沉叹一口气,问:“哪里来的密函?”

“河东……”荷花答。

沅溪背后一凛,眼神都不对劲了。

只愿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河东之地如此重要,她自然插了人去。

“但愿只是柳东才那老匹夫按捺不住,要动作了。”

如果仅是这样,她倒不惧。毕竟河东柳家反心昭然,谋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沅溪伸手要去接。

打开竹筒,抽出纸条,轻轻展平。

她的脸色愈渐难看,手抖得厉害……

“陛下,您,怎么了?”

荷花几带哭腔,她料到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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