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芒星的内心百感交集。
那种对陛下毫无掌控的感觉,让她无比慌乱。
尤其是当她看着陛下和牧子期眉来眼去的时候,她也分不清,陛下是真的对王君死心了,还是在这故意做戏。
且不说这牧子期日后会不会威胁到王君,芒星感觉他已经先威胁到自己了。
芒星呆站在那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牧子期答话,他拱手道:“既如此,殿内的香,便由臣亲自去安排吧。”
朝沅笑吟吟地点头,眼神依旧在牧子期的身上放肆辗转:“好啊,你可得好好去办。”
牧子期点头称是。
芒星和牧子期退出去之后,芒星站在那踌躇许久,这才大跨步挡在了牧子期身前,她一脸愤懑道:“牧大人,你莫要以为,你得了陛下的恩典,便可越过我,越过王君去。”
牧子期道:“总管误会了,在下不敢如此作想。”
芒星其实还想要发作,可是牧子期那张脸总是平淡和缓,看上去没有任何杀伤力。芒星只觉得自己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好生没劲。
这时,芒恨又来报:“芒星总管,古意和司墨两位郎君觐见。”
芒星眉心一拧,道:“他们两个不应该是在星辰台吗?跑过来作甚?”
芒恨垂首:“奴婢也不知。”
芒星今日焦躁不已,便没好气道:“让他们滚回去,陛下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牧子期见状倒是劝她:“芒星总管,在下以为,您还是进去通禀一声为好。”
芒星声调徒然拔高:“本总管做事,还需你来提点?星辰台御君本就不可随意走动,我这是按规矩办事。”
牧子期的声音也高了几分,不过神色倒是依旧那般风轻云淡,“是在下多嘴了,在下只是听闻,这古意、司墨两位御君是自小跟在陛下身边服侍的。本以为,他们跟陛下的情分,自是不同。”
朝沅十岁便出宫立府,古意和司墨便是先帝亲自为她挑过去伺候的,就等着朝沅长大成人后,这二位能成为她的通房。
只可惜,古意和司墨从未承宠。如今入了宫,也不能在近前伺候,只能跟着众多御君挤在星辰台住着。
芒星虽也是潜邸出身,可她的资历却远远不敌古意和司墨。
无宠之人,哪怕是跟在陛下身边再久,也得不到丝毫尊重。
譬如芒星,就没把这二人放在眼里。
芒星冷冷剜了牧子期一眼,道:“牧郎君这才入宫几日,知道的还不少呢。您管好自己便是,在陛下跟前伺候,可莫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牧子期依旧神色淡淡:“这还得劳烦芒星总管多加提点。”
芒星烦闷异常,还未等答话,殿内朝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是古意和司墨来了吗?让他们进来。”
芒星霎时脸色灰白,而牧子期,也状若无意地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这还是古意和司墨在朝沅登基之后,第一次来御书房,也是陛下第一次答应要见他们。
二人跪拜行礼之后,都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倒是朝沅率先起身走近,亲自上前将他们两人扶了起来。
她的语气,也是古意和司墨许久都未听过的温柔。
她道:“你们两个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古意和司墨对视一眼,又要俯身下跪,朝沅却急忙将他们两个拉了起来,“有话就说,此刻殿内唯有咱们三人,不必顾及礼数。”
古意这才最先答话道:“请陛下恕臣等死罪,无陛下诏令,御君本是不得出星辰台的。”
朝沅神色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两个与他们自是不同的。是朕不好,登基之后,便没有去看你们。”
司墨听闻此言,倒是直接红了眼:“陛下还记得臣等,便是最大的恩典。”
朝沅想起上一世,司墨和古意挡在她身前为她而死的场景,这心下便一阵愧疚。
她拽住了司墨,又去拉了拉古意的衣摆,这才柔声开口:“怎么会不记得,你们两个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在朕心里,你们也是朕的亲人。”
古意眼眶微红,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拱手道:“臣此番觐见,是想求陛下救一个人。”
朝沅这才想起,他们两个都是谨小慎微的个性。若无急事,也绝不会坏了规矩,跑到太极宫求见。
恐怕上一世他们也来过,大约是被芒星那狗奴才拦在了外面。
朝沅忙问:“是何事?你们两个别着急,慢慢说。”
古意这才拱手道:“星辰台的内侍总管仗势欺人,时常欺负那些没身份没地位的御君。而星辰台的御君,也以曾勇男为首,组成了一个小帮派,若是有人没去讨好这曾勇男,便要被他们欺负。臣与司墨入住星辰台之后,起初也是没人敢欺负我们的。只是那曾勇男肆意妄为,欺负了我们的朋友,我和司墨为他出头,还被他们一顿打。”
朝沅听闻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急道:“是谁如此胆大妄为?连朕的人都敢动?他打你哪了?”
古意这才掀开了长袖,里面露出了道道瘀痕。
朝沅又去看司墨的,司墨连忙挡住了自己的右臂,没好意思给陛下看。
他咬紧了下唇,凄声道:“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陛下不必忧心。只是我们那个朋友,若再无太医去医治,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朝沅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这曾勇男是什么人?竟如此猖狂?”
古意抬眼小心看了朝沅一眼,蚊声提醒:“他是……王君的表弟。”
朝沅一时晃神。
古意觉得今日反正都壮着胆子来太极宫了,索性便一股脑把苦水倒了出来:“这曾勇男性子跋扈,刚去星辰台第一天,便开始立威。他有王君撑腰,也无人敢得罪。平日里我和司墨不去惹他,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邵奕他是个死心眼,也不会变通,便在那曾勇男手底下遭了不少罪。陛下,他已经发高热三天了,再无太医医治,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古意说着说着,更觉哀痛,他竟在朝沅的面前哭出了声。
朝沅听到邵奕的名字,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立马急道:“起驾,即刻去星辰台,让太医院那群狗奴才都赶过去。”
朝沅对邵奕的记忆寥寥可数,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进宫,也不知他的家世背景,年方几何。
她最后的记忆,便是上一世宫败之时,他满身是血地倒在了朝沅的跟前,哪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是笑着对朝沅说:“陛下,您只要记得,臣名唤邵奕便好。”
上一世的记忆席卷而来,朝沅亦红了眼。她发过誓的,若有来世,一定会护他们周全。
见陛下急匆匆出门去,司墨和古意紧忙跟上,他们知道邵奕有救了,面色也不如方才那般沉痛。
朝沅才刚踏出正殿的门,便看到了牧子期。像牧子期这般翩翩如玉的人,站在那里,也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然而眼下,朝沅已然没了那旖旎的心思,她顺手一指,便道:“牧子期你也跟过来。”
朝沅记得,牧子期也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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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两世,这还是朝沅第一次来星辰台。
星辰台地势宽阔,正中央立着一座高耸独特的星型石柱,若由高处望过来,整个星辰台的形状便有如火凤坐卧在这里一般。
整个星辰台碧瓦朱甍,宏伟壮观,是风水极佳之地。所以自开朝之日,便有星辰台不满,于国运无益的传言。
朝沅由古意和司墨引着,直接去了邵奕的寝房。
邵奕此刻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嘴唇因干燥裂了口子,整个人气咽声丝,毫无生气。
太医院那群废物的脚程到底比不上陛下的銮驾,见她们还没来,朝沅直接招手唤牧子期:“你过来,你先看看他。”
牧子期点头称是,随即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扒开他的嘴,看了一眼他的舌苔。
他问古意和司墨:“这几天他可用过什么药?吃过什么东西?”
古意和司墨一一作答之后,牧子期这才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他正要塞入邵奕嘴中,朝沅便率先拽住了他的手腕,蹙眉问道:“这是什么药?可曾找人试过?”
牧子期见她一脸防备,倒也没恼,反而轻声解释:“这是我自制的退烧丸,他病情凶险,需要先把这高热退下去。陛下放心,若邵奕有事,臣任由陛下处置。”
古意见状倒也开了口道:“陛下就让他来吧,前些日子,这牧郎君给了一剂麻杏石膏方,要不然邵奕也熬不到现在。”
朝沅这才缓缓放开了牧子期的手臂。
牧子期喂他吃下药丸之后,这才冲着古意道:“古意御君,劳烦你去拿些冰袋过来,药入腹之后,还得等一会儿才能作效,你先拿冰袋给他降降温。”
古意连忙称是。
牧子期再度看了一眼邵奕的脸色,这才提笔开始写药方,写好之后,他先将药方递给了朝沅,这才拱手道:“陛下若是信不过臣,便将此药方,拿去太医院核对。”
朝沅晾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做什么动作,而且朝沅猜测,恐怕上辈子邵奕无事,也是这牧子期暗中相助。
朝沅摆摆手道:“罢了,朕在这里等他醒来,你带着司墨去抓药吧。”
说罢,朝沅亲自拿起了洗好的巾帕,走到邵奕的床前,帮他擦了擦脸。
牧子期怔在原地,凝望了陛下一眼。之后,他倒也没敢再耽搁,转身走出了寝房。
牧子期还未走出几步,便迎面撞上了曾勇男。
曾勇男好大的架势,他连出个门,身后都呜呜泱泱围了一群人。
见到牧子期和司墨,曾勇男轻嗤了一声,仰起头冲着牧子期问:“哎呦,牧道长,这是又来给那个病秧子送药了?要是没治了,就赶紧拉出去埋了。免得死在这星辰台,晦气!”
牧子期面色冷了几分,对着曾勇男警告道:“曾御君慎言,邵御君也是这星辰台御君,与你平起平坐。”
曾勇男闻言狂笑不止,他捂着肚子道:“慎言?平起平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说罢,他脚步猖獗地走到了牧子期的身侧,扭着个脖子,阴声警告牧子期:“你别忘了,你就是我表姐送进宫的一条狗罢了。你仰元家的鼻息而活,得罪了我,我也可以随时让你去死。”
就在曾勇男伸出脚,准备欺辱牧子期一番之时,朝沅忽然出现,将牧子期拉进了怀中。
温香如玉抱个满怀,朝沅忽就舍不得放开。
朝沅长袖一揽,先将美娇郎狠狠护住,随即一脚将那曾勇男踹翻在地。
“狗东西,朕的人,你也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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