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大了,两人索性去到院中小亭。
越流锦拦住秋槐拿钳子的手,叫她坐下便好,自己取过钳子生起了炉炭。
“拦我做什么?你来我来不都一样吗?”
“这怎么能一样?这是你的新婚夜啊,我可不敢让你做什么活计,那寓意多不好。”
秋槐用手帕掩住嘴角的笑,调侃道:“我以为志在四方的越女郎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越流锦鼓捣好了炉子,起身凑到秋槐身边坐下,靠住她肩膀蹭了蹭,坦然道:“那是因为想要秋槐过得好好的呀!”
秋槐又好笑又感动,拍了拍她的手,“那我希望我们阿锦以后也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要保护好自己,我可不想等回来个狼狈的人儿,甚至是……”
她有些哽咽了,不敢去想若是阿锦出了什么意外……
“好啦,我保证,一定把自己里里外外全都照顾好,每到一个地方也会给你传信。而且我不是有林先生作伴嘛,不会有事的!”
秋槐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有些不放心,“林公子学问倒是厉害,只是他……”
事已定下,她也不好再多言,“唉,现在外面有些乱了,前段日子我还瞧见有流民路过村子,他又……总之,你们在外可要小心行事。”
越流锦点头,同她又叙了会儿贴己话,瞧见迎着小雪跑来的身影,打趣道:“有人怕我拐走你,过来找你了呢!”
秋槐一愣,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身后急促的呼吸声。
“秋、秋槐,抱歉我来、来晚了,本想和你一起来看的。”
秋槐摇头,手中的帕子不由攥紧,想要上前又有些羞怯。
背后突然一阵推力,将她推到齐晏身前,余光中能瞧见他手忙脚乱的伸手扶稳了她。
身前的胸膛散发出热气,熏得她脸都红了。
没等退出他怀中便气恼转身,瞧见越流锦正得意地摆手,“不用谢我哦,新婚夫妇怎么一个比一个内敛,一个还叫着秋槐,一个……”
秋槐的手攥得更紧了,热气上头,想要阻止却还是没拦下她的话。
“一个想擦汗又不敢上前,唉。”她摊摊手,边摇头边叹气,似乎很是恨铁不成钢。
秋槐僵住了,只觉满心尴尬时,被齐晏握住手腕,举到头边,脸上是与她如出一辙的通红,说的话倒是大胆得很:“娘子……你要帮我擦汗吗?我怕着凉。”
她轻点头,忍着羞意仔细地擦了擦他的额头,末了还理了下他的鬓发,以往常帮阿锦,这次倒是顺手为之了。
反应过来时,正对上他惊喜得发亮的眸子,缩了缩手,到底没有解释。
越流锦一直笑看两人甜蜜不自知的互动,直到此时才开口打断他们,说道:“今日谢过齐公子了。”
齐晏回神,赶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林公子也算得上是我的夫子,我帮忙是理所当然的。”
“是呀阿锦,不过你可真敢想,居然让林公子一个男人躲在花轿里出城,又让他半路混到送嫁队伍中,更是让他躲到你家里,我都不知道你现在都这么有主意了?”
越流锦摸了摸鼻子,“哎呀,那也是他同意的嘛,我可逼不得他。”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可不想耽搁了你们的新婚夜,这就走……”
她转身欲走,却被秋槐喊住了。
“你得记着回来见我!不准忘了我!”
她没回头,咬住唇不让眼泪滑落,吸了吸鼻子,回头笑道:
“我会的!秋槐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这么叫你,都要走了,就满足你这个小小愿望吧!那么,再见。”
她抬脚跑出几步,忽而顿住,“对了,给你留了本书,放在亭子里,记得看哦~”
等越流锦走了许久,齐晏怀中哭成泪人的秋槐抽噎着拿起书翻开时,惊得差点把书扔出去,居然是……
身后好奇凑过来看的齐晏也被惊到了,又忍不住心痒:“娘子,还是莫要辜负了越姑娘好意,不如我们今晚试试?”
恼羞成怒的秋槐闻言将书砸到他怀中,眼泪都顾不上擦,径直越过他跑开了。
齐晏赶忙收起书追上去,生怕她出了事,“娘子!秋槐!你生我气也得注意着路啊,小心点!”
这厢新婚夫妇虽说没有耳鬓厮磨,却也别有生趣。
那边候在房中,连蜡烛也不敢点怕被人瞧见的林淮清也终于等到了房子的主人。
“抱歉,久等了。”一进门,越流锦张口就是道歉。
端茶上前的林淮清将茶水递过去,摇头道:“越姑娘与好友告别,不舍离去,乃人之常情,林某又怎会怪罪?”
她啜了口茶,又有些想落泪了,于是偏头放下茶盏,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去屋里拿上包袱,我们便出发?”
林淮清又端来碗面条,邀她坐下,“还有时间,不急,你先吃些面条垫垫肚子。”
“林公子还会下厨?”她拿起筷子,不免惊奇,“我以为你会奉行君子远庖厨的理念。”
“这些不过虚言,民以食为天,我不想自己饿着,便学了一些。”
越流锦愕然抬头,见他一脸认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当真如此想,倒是新奇。
林淮清在对面坐下,适才点亮了蜡烛,映出两人的轮廓。
见了光亮,越流锦才想起自己回来慌慌张张,完全忘了点灯的事,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小口吃着面,许是心绪不佳,也没甚胃口。
越过烛火看那灯下男子,他正素手翻动书页,似乎看得认真,只是那眼睫微颤,敛住了他眸中深色。
越流锦毫无知觉地搅动着面条,心里暗想,这便是夫子的自觉吗?一刻也离不得书。
正要收回视线,就见那手停住了,好奇抬头,对上林淮清深邃的瞳孔。
“姑娘不饿,莫要勉强自己了。”
他起身要端走碗,被越流锦拦住了。
“公子难得做饭,我可得尝个够才行。”
她伸手护住碗,手背掠过他的指尖,毫无察觉。
林淮清指尖微颤,缓缓收回手,停顿一息,方才回道:“若是想吃,我以后也可以给你做,我还学了不少其他的,你一一品尝不好吗?”
越流锦怔住了,林淮清知道自己在乱说什么吗?到底多不想让她吃完这碗饭才会说出如此贴心的话?
一般人不知道,她厨艺勉强能称作一般,实际上……看她家只有一把秋槐受父母所托送来的面条就知道水平了。
她本还头痛以后路宿野外吃饭之事,不成想今日便遇到了林公子送上门来的承诺。
以防万一,她仰头看着男子试图从他眉眼中找出一丝玩笑意味,以失败告终。
既如此,也不必再客气,她盈盈起身谢过林淮清,“那流锦便先行谢过公子了。”
“无妨,等你收拾好我们便出发。”林淮清脸上毫无异色,端起碗转身走进了厨房,门帘微动,掩去他眉梢笑意。
雪愈下愈大,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房门禁闭,偶有探出院子的枝叉承受不住,“啪”一声任积雪落了地。
虽已近子时,天却被地上积雪衬得泛白,越流锦关上了大门。
走出几步又停住,回身看着被大雪笼住的小院,无声道:娘亲,秋槐姐姐成亲了,我也要启程去看你看过的天下好景了,说不定还会走上你走过的路呢,你会欣慰的吧?哦对,还有笨爹爹,算了,你听我娘的。
等她告别完,扭头朝立在一旁等候的林淮清笑笑,率先往前去了。
他却看得分明,那双弯起的星眸被无法藏起的眼泪激得波光荡漾,晃得他心乱。
脚步一顿,他落后了半步,低垂眉眼,默默陪她走过了这条从儿时起便来回无数次的小道,只是这次,不知何日,不晓何时能有归程。
风雪渐渐遮住了他们的身影,留待身后空无一人的小院沉入了漫漫冬日。
走出村子,要绕过溪林镇,便要上山。
这也是他们选择深夜离开的原因,天气正冷,山上的土匪们轻易不会出寨,更别提晚上了。
“我找了两根树枝,你拿着这根,也方便咱们边走边探查陷阱,幸好还没到深冬,山上积雪不算深,陷阱还不难发现。”
林淮清接过树枝,“多谢姑娘,劳你费心了。”
越流锦摆手,一边打探草丛,一边随口回道,“咱们要赶路去云安城,不管谁受了伤都不是好事,我也是为自己,所以不必谢什么。”
他垂眸不再多言,抬脚跟了上去。
之后,林间时不时传出两人轻声的交谈。
“姑娘认路吗?”
“认啊,我之前为了把草药卖个好价钱,经常偷偷跑去云安城,秋槐还以为我是去了镇上呢。”
“姑娘……胆子很大。”
“胆子不大不行啊,要混口饭吃嘛!”
林淮清突然有些好奇,他自幼长于京中,所见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多文静淑贤,偶有武将家女儿小时调皮些,家中也会很快请来教养嬷嬷调养性子。
之后为官,也接触过一些民间女子,或是泼皮打滚好不无赖,或是忍气吞声温言细语,大抵皆是如此。
独独是她,生于乡野,偏长出了这般独特的性子。
见她有些累了,他递上水壶,等她恢复了些精神,问出了盘旋于心底的疑惑。
越流锦握紧水壶,看向他的眼里似有万语千言,只是最终,风呼啸而过,吹散她只言片语,被林淮清记于心中,此后经年,方解其意。
“你只是见到,却不了解;只是习惯,却不在意,又如何肯定那便是她们的真正模样?”
在此恭喜秋槐和齐晏喜结良缘,撒花撒花![加油]
同时也要宣布件事,是的,秋槐和齐晏的故事要先告一段落了,不过不必遗憾,未来流锦将再次与他们重逢,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发生更好的事吧。[粉心]
目前准备给秋槐一个番外,我们秋槐姐姐值得做一次主角![点赞]同样喜欢秋槐的宝宝们可以期待一下,会解释一些正文没有提及的故事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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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深夜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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