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程度的死结,朝熙一下子就可以解开。
尤记得小的时候,她兄长也在,父君便教过他们如何解绳锁,以及面对危机时的各种技巧。
其实在朝熙眼里,父君是比母皇还要厉害的人。他虽是仁国皇室的血脉,可他自幼漂泊,是在腥风血雨中走过的人。
她的父君医术高超,武功深不可测,在诗词上的造诣,也令人称奇。邵奕师父曾说,天下间,怕是再也没有能与她父君比肩的人。
朝熙长到这个年岁,还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她的父君不会的。
那个时候,母皇便同她讲:“朝熙啊,你以后找夫君,就按照你父君的标准找,当然,未必能有他这般厉害,能有他一小半的能耐便成。”
后来,母皇为她选了宋启。宋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乖巧可爱。
当时母皇还劝她:“这天底下如你父君这样的好男人是不多见的,宋启这般门第样貌才情都不错的,已是百里挑一了。”
朝熙解开死结之后,不禁又想念起父母来。
母皇自打退位之后,便拽着她的父君出去云游,这两年,除了偶尔往宫中送几封书信之外,便再也没回宫看过她。
朝熙想,也不知道父母知不知道她和宋启之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当然,朝熙心中更想让父母见见空寰。她相信,父母会喜欢他。
在朝熙的眼中,空寰几乎没什么缺点。他样貌绝佳,诗赋在神都中也有流传。朝熙从前不识空寰之时,便在路上看过从魔月传过来的《上将军赋》。
空寰笔翰如流、文采斐然。
当初快马闯月都抢人之时,朝熙甚至还想过,唯有把这样的才子抢了来,那月忆才会觉得痛。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和空寰越发契合。
这男女之情,一旦碰了,便容易让人沉溺。
朝熙纵着他揉了会儿之后,才将他的小手抓了出来。
“马上就要入神都了,可不能再像前两日那般荒唐了。”
朝熙说完,见他有些不舍,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朕委屈了你一样。白日里这样实在荒唐,等晚上的。”
空寰微垂长睫,小声问:“陛下回了宫,会不会把臣君忘在一边?今天晚上,陛下还会召幸臣君吗?”
朝熙扬眉笑了:“当然,朕与你来日方长,朕说过的,入了宫,断不会委屈冷落了你。”
空寰这才展露笑颜,他靠在朝熙怀中道:“臣君真的很爱陛下,与陛下在一起的每一天,臣君都会好好珍惜。”
这话自然做不得假,他从十二岁开始便筹谋着要到神域来,如今已过八年了。
他生平没什么大志向,从前苦读诗书,也是为了能让他的佳作流传到神域,他希望从此之后,他的名字,能永远都刻在朝熙心里。
此生,他唯一所愿,便是独占朝熙。
朝熙并未沉醉在小郎君的情话中,与情话相比,朝熙更喜欢实在一些的契合。
朝熙打开了车窗,透了透气,望着神都郊外独有的景致,朝熙道:“这是你初次来神都,朕想让你好好看看神都的繁华。”
空寰低垂着眉眼道:“臣君小时候跟着母亲偷偷来过一次神都,母亲跨越万险,带着臣君来神都找云翠观的不沉道人治病。”
朝熙忽而有了兴致,她笑道:“不沉道人?那可是我父君的师叔啊,只不过,不沉道人如今已经仙去了。”
空寰没有隐瞒,只低声道:“是,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也很是感伤。不沉道人于臣君,有救命之恩。”
朝熙记得他说过,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倒是没想到,他还偷偷来神都治过病。
空寰今年刚过十九,尚未及冠,朝熙要比他大上一岁。按照他的年龄推算,他少时,魔月和神域很是紧张,两国那个时候断了通商之路。空氏这样的大家族,若要从月都一路来到神都,可不就得跨越万险?
一想到空寰的母亲为了这个儿子做到此种地步,朝熙便有些惭愧。
她喟叹道:“日后,神都的大门,永远为你母亲敞开。你大可以写封家书,让她来神都见你。”
空寰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如今是空氏的家主,轻易不得离开月都。也许日后,等母亲放下了空家的重担,或许能有机会,来看看臣君吧。”
朝熙牵住他的手,正想再听他说说他小时候的事,奈何转瞬之间,朝熙便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风动。
有杀气。
这声音不仅朝熙听到了,连空寰都感受到了。
他脸色微变,左手紧握了朝熙一下。
朝熙微微拧眉,她还来不及分辨空寰的异样,便抓起身侧玄铁古扇,挡住了从马车内穿透的暗器。
三枚毒针齐刷刷穿入扇中。
齐沫这才察觉到异常,大喊一声:“护驾。”
朝熙护着空寰,将他按在马车一角,随后,从车窗一跃而出。
大风骤起,周遭树影颤动。
待到空寰将头探向车外之时,朝熙已经与来人交了手。
不知何时,朝熙手中的玄铁古扇已经破开了机关,成了一把称手的短剑。
听闻,玄铁古扇乃是朝氏开国皇帝流传下来的利器。能摧金断玉,杀人无形。
簌簌狂风卷杂着刀剑相撞的铿然之声,空寰见到那贼人的长刀即将刺入朝熙脖颈之时,紧张到乱了分寸。
那一刻,他不敢想太多,只能暗中出手相助。
朝熙武功偏柔,哪怕没有空寰这一下,她也完全可以三招之内拿下刺客。
可因暗中有人出手,那贼人方寸大乱,朝熙那古扇上弹出的三枚毒针,已经全部刺入贼人的命门。
那毒针,原本是刺客为朝熙准备的,万没想到,她自己竟然死在此处。
朝熙趁她还有口气,便直接伸出手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竟然和朝熙有五六分相似。
朝熙看着面前的人笑了:“朕就知道是你。”
刺客名唤赵琳,是上上任仁国皇帝的女儿,正经算起来,她是朝熙父君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朝熙的小姑姑。
不过朝熙的姑姑叔叔实在是太多了,上上任仁国皇帝到处留情,听闻光是江湖上流传的版本,便说他有六十多个孩子。
当年,仁国细作祸乱神域朝政,朝熙的母皇和父君亲自出手,铲除了仁国当年留在神域的暗部势力。
不过,她父君唯独对这些弟弟妹妹留了情,放了他们一马。
谁知道,他们竟然还不死心,竟想在神都郊外,刺杀朝熙。
朝熙收回玄铁古扇,冷脸望着她:“当年父君饶你们一命,你竟还不知悔改。”
赵琳咬牙“呸”了一口:“父君?你父君乃是仁国的罪人,他弑父杀兄,罪该万死。他谋夺了仁国的江山,将其拱手让予神域,竟只是为了博红颜一笑。他会遭报应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仁国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还保持男尊的小国。千穗年间,朝熙的父君牧子期逼宫,扶持仁国太上皇赵玉上位,让仁国彻底归属了神域。
为了仁国境内的安稳,这些年,只能将神域的思想慢慢渗透入仁国。哪怕如今仁国女子地位提高,仁国的男子依旧处于掌控之位。
仁国如今的皇帝,正是朝熙的亲哥哥朝暮。
仁国的太上皇赵玉,曾做过朝熙母皇的贵君。他与朝熙母皇虽未有夫妻之实,不过他登基之后,却不愿再纳后宫。
朝暮少年时,赵玉亲自来神域,将朝暮接走,做了仁国的太子。
朝暮登基之后,仁国彻底成了神域的附属。哪怕如今仁国皇帝朝暮来朝,也得对朝熙行叩拜之礼。
朝熙轻嗤一声,她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小姑姑,道:“你真可怜,在你父皇眼中,你们这些流落在外的子女,不过是棋子罢了。如今仁国归属神域,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人间正道。而你这颗废子,至今都执迷不悟。”
“这世间本无黄泉之路,人死后不过就是一捧黄土。你等不来父君的报应,你只能听到大地的浅笑之声,因为它们,在嘲讽你的愚蠢。”
赵琳七孔流血,她颤着手指着朝熙,半响后才道:“今日,若没有高手暗中助你,你未必……能胜我。”
她这话一出,便直接咽了气。
赵琳死后,朝熙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是冷眼扫着齐沫一干人。
齐沫对着朝熙摇了摇头,显然,齐沫也不知,方才到底是何人出手。
刚才那个境况,没有朝熙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最终,朝熙的目光,落在了尚在马车内的空寰身上。
她的耳边响起了邵奕师父的话,邵奕师父曾言:“这世间人外有人,你不能小瞧了这个空寰。”
此番刺杀事件,不过是回程路上的一个小插曲。朝熙潜心里,从未将仁国这些余孽放在眼里。
她坐回马车上时,空寰紧张得手都在抖。
朝熙心下有异,语气也冷淡了几分:“你怕吗?”
朝熙温柔时,能让空寰溺进了骨子里。可如今她一冷脸,那周身的威压,几乎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空寰心里一突,他暗叫一声不好,朝熙怕是起了疑心。
右手的伤口,在他的催动之下,崩裂开来。
血迹缓缓渗出了纱布。
一旦让朝熙发现他会武功,那么这些日子的努力,便全都毁于一旦。
空寰按下心神,抵死不能认。
空寰用左手虚虚掩住右手上的血迹,呜咽出声道:“臣君,怕死了……”
朝熙见他右手伤口崩开,眉心一拧,她舍不得他受伤。
而空寰,是不是也吃准了她这一点?
朝熙没有喊太医,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空寰在她面前哭。
她可以容忍小郎君有些小心计小手段,但是她不能容忍欺骗。
空寰哭了好一会儿,见朝熙始终没有动作,他终是沉不住气,仰起头,乌眸盈水、可怜至极地望着她:“陛下,您抱抱臣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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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017章 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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