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的脸色这才收敛了些许。
她看得出来陛下这是在做样子,不过这不重要,陛下当众抬举了穆尔白,也就是抬举她穆家。
日后若是穆尔白做了王君,谁也不敢说是他们穆家逼迫女帝娶的。
穆尔白也知道朝露并非真意,但他太喜欢眼下这种感觉了。
哪怕只是错觉,哪怕陛下只是欺骗。可如果陛下能这般骗他一辈子,他就觉得无比幸福。
果不其然,朝露给了穆尔白脸面,穆清便也顺势给了陛下脸面。
穆清拱手道:“臣以为,岳广圆之罪牵涉众多,该让三法司联合会审,陛下以为如何?”
朝露点头笑道:“摄政王所言正和朕心意。”
三法司皆是穆清执下之人,不过岳广圆的事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穆清为了平息民怨,自然也不会舞弊。
穆清转而看向了跪伏在地的童穗,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走近童穗,朝露便道:“童家有纵容之罪,依律该罚银充公,童穗,此罪你可认?”
对于童穗而言,最不怕的便是钱财,她对着朝露磕了三个响头:“草民谢陛下主持公道。”
童穗声音有力,传至殿外,百姓们也皆跪伏在地,高呼陛下英明。
穆清站在那里,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一时间,竟也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朝露莞尔一笑,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穆清身边,道:“程娇身为礼部尚书,做出这等丑事,摄政王以为,该如何处置啊?”
穆清沉吟稍许,拱手道:“我朝以德服人,官员更该克己复礼,程大人私德有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立刻停职,由礼部侍郎郑翘暂代礼部尚书一职,陛下以为如何?”
那郑翘是程娇的门生,穆清此举,是想保住礼部的掌控地位。
今日朝露已然出了风头,这会儿也没有必要跟穆清硬碰硬。
朝露嫣然一笑:“摄政王看上的人,朕自然放心。既如此,善后工作,便全权交由摄政王吧。”
穆清点了点头,拱手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在外太久,臣实在是不放心,臣派人送陛下回宫。”
朝露牵过穆尔白的手,点了点头道:“也好,如此,便劳烦摄政王了。”
只是,穆尔白要跟着朝露离开之际,穆清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声道:“回去之后,在院子里等着,母亲有话要叮嘱你。”
穆尔白下意识瞥了朝露一眼,似乎担心朝露因此生气。
然,朝露只是微微一笑,轻声安抚道:“听你母亲的,你若想来九州殿侍奉,随时都能过来,不必非要守在朕身边。”
穆清脸色有些不虞,如今这儿子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难不成朝露不发话,穆尔白还要违拗亲娘不成?
穆清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都因这穆尔白自作主张。若他没帮着这小皇帝隐匿行踪,今日之事,也不至发展到如此地步。
朝露看出了穆清的想法,她笑着安抚道:“摄政王不必忧虑,穆郎在朕身边,侍奉得极好。今日,也是朕非要带着他出来玩的。等回到了别院,摄政王叮嘱他几句便罢了,可不许像从前那般教训了,又是罚跪又是打板子的,朕听着都心疼。”
朝露看似在为穆尔白求情,可听在穆清的耳朵里,却是小皇帝在跟她示威。
待朝露牵着穆尔白上了玉路车之后,穆清才咬牙切齿道:“今日,倒是让这小皇帝出尽了风头。吾儿终究是吾儿,母子连心,她仗着穆尔白喜欢她,竟这般得意。”
穆清手下人劝道:“若王爷因为这个生气,倒大可不必。公子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如今有了归宿,也是好事。若他们妻夫能和睦,王爷您也能少操些心。臣看今日公子还是很高兴的,王爷实在是不必去讨这个嫌。”
“小皇帝分明是在利用他!”穆清气道。
手下人叹了一声:“公子聪慧过人,怎么会不明白?晚上王爷回去的时候,与公子好好聊聊便是。臣相信,公子在陛下身边日夜侍奉,定然比咱们那些眼线知道得多。若有事关穆氏生死存亡之事,公子定然不会欺瞒您。王爷也说了,母子连心。”
穆清叹道:“也罢,程娇私德一事,本王早就劝诫过她。偏她这人口味独特,喜欢人夫。这下好了,都偷到冀州府衙来了。左右这事,本王也跟着头疼。如此,便让程娇回乡种田去,不必留在神都了。你好好拉拢着那郑翘,礼部之事,日后就要依托她了。至于这岳广圆,弃了也罢,你尽快找人顶上冀州牧的位置。小皇帝闹了这么大一通,不过就拉拢了一个童家,不足为惧。”
而朝露那边,待她回到九州殿之后,安容不解道:“陛下何不趁机,把冀州牧和礼部尚书的人选给定了。那郑翘是程娇的门生,也是穆清的人。咱们折腾了这么一通,到头来除了拉拢了童家,无甚好处。”
朝露冁然而笑:“郑翘和程娇不同,她为人忠正耿直,没有官场习气,不会轻易顺从穆清。你给老师寄封信过去,相信老师会知道如何做的。”
朝露若主动往礼部塞人,那这人怕是没命继任了。
她要的,就是让穆清先开口。
至于这冀州牧,朝露也有了打算。想必不久之后,摄政王家里的门客,便会给穆清递上新的人选。
这一切,都在朝露心里呢。
此番事后,礼部和冀州两个位置,便已经彻底调换成朝露自己的人。
穆清在明,朝露在暗。等到朝堂有了新一轮洗牌之后,便是朝露与穆清对峙的时刻。
安容走后,朝露一个人盯着桌上的棋盘。
良久之后,朝露洒下手中白子,忽而笑了,她仰头躺在软塌之上,低喃了一句:“不急,朕与她,慢慢来。”
穆清从外面回去的时候,已过戌时。
穆尔白还在等着她用膳。
见穆尔白乖巧等着,穆清心底这怨气散了大半。
她轻睨了穆尔白一眼,叹口气道:“以后母亲若是回来晚了,你自己用膳,不必等着。”
穆清刚说完这话,便兀自苦笑了一声:“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也没多少这种时候了。”
“儿子永远是母亲的孩儿,嫁不嫁人,都是一样的。”穆尔白说完这话,便知道穆清定要反驳,他立马垂眸解释道:“陛下今日出行,我是知晓的。未跟母亲通消息,是我之错。只是冀州牧与童家之事,早晚都要闹出来。若母亲一味打压陛下,怕会适得其反。”
穆清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拧眉道:“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可你瞒着母亲行事,实在不该。别以为母亲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过就是想借机讨好小皇帝。”
“是,母亲这样说也没错。儿子愿意看到她高兴,哪怕她同儿子虚与委蛇,可只要她能与儿子假装一辈子,儿子便甘之如饴。”
穆清静静看了他半响,这才给他盛了碗汤羹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只是以后,该同母亲说的,你还是得说。你嫁到宫里之后,需得明白,唯有咱们穆家昌隆,才能保住你王君之位不衰。你切莫被那小皇帝哄得昏了头。”
穆尔白老实道:“儿子知道了。”
于穆清而言,此番让朝露顺了意,回宫后的大选,她也能配合一些。到时候选定穆尔白为王君,那些个迂腐老臣,还有各地学子,也能顺势闭嘴。
朝露也早就料到了穆清会如此想,所以这番买卖,朝露觉得十分划算。
今夜月色极美,万千星辰争相将夜幕点缀。
朝露懒洋洋靠在浴桶里,对着在一旁侍奉的妙安道:“这里无需你侍奉了,退下吧。”
妙安不解:“可是陛下,一向都是奴婢侍奉您沐浴的。今日,可是奴婢侍奉得不够好?”
朝露伸出手,点了点妙安的鼻子:“不是给你带了那许多好吃的吗?拿去厨房热一热,跟着你的小姐妹早些吃了。隔了夜,味道便不对了。今夜不用你侍奉,等会儿,自有人过来。”
妙安这才了然:“是,那奴婢便退下了。”
妙安走后不久,朝露便闻到了身后的草木香。
她勾起嘴角,笑吟吟道:“你母亲没罚你?”
穆尔白微一挑眉:“陛下怎知是我?”
“朕记得你身上的味道,自然不会认错。”
穆尔白从木桶里舀出一瓢热水来,慢慢兑进浴桶里,他试探了一下水温,待温度正好之后,才伸出手来,帮朝露按着太阳穴。
“陛下今日,似乎很高兴。”穆尔白轻声道。
朝露“恩”了一声,没否认。
“是很高兴,极难得有这般痛快的时候。朕与那童穗说好了,再过几年,朕带着你一路南下,去看看南边风光。”
穆尔白有些惊诧:“陛下当真要带上我吗?”
朝露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胳膊:“自然,到那时,你与朕早已成婚。朕不带着自己的夫郎,要带谁?”
穆尔白笑了:“有陛下这话,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朝露拄着手臂,一派慵懒地转过头看着他:“你要不要侍奉朕沐浴?”
朝露的长发用长巾挽了起来,穆尔白站在那里,刚好可以看到水珠从她的脸颊慢慢滑至脖颈,再慢慢往下……
穆尔白喉结微动,连忙垂目道:“我这不是正在侍奉陛下沐浴嘛?”
“朕不是说这个,朕说的是,要你进来侍奉。”
穆尔白生生一顿,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定是理解错了,便颤声问:“进哪里侍奉?”
“自然是进到浴桶里。”朝露说完,便故意捧了水洒到他身上,逗弄他。
朝露从未如此主动过,穆尔白红了脸,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却始终缓不过神来。
“再磨蹭,水都凉了。”朝露说着,便伸手去拽他的玉带。
那玉带一扯,再一拽,长衫便脱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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