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山不容二虎

李容珩望向他的目光逐渐深远,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破口一笑道:“别这么紧张嘛,孤又不吃人,对了,你教导容璟之事,孤觉得可行,明日之后,你便继续去吧。”

亓明川讶异地望着她,还欲说些什么,对方便已经背着手离开,只能在原地对着李容珩的背影拱手道:“卿恭送陛下。”

出殿后,苏公公连忙跟上,恭声道:“陛下,明日各地使者便会以送礼为由来我大燕。”

“嗯。”李容珩淡淡道:“祭祀射柳一事可曾备好?”

苏公公顺眉道:“早已备好,只等陛下明日一展威风。”

这祭祀射柳乃是清明一贯的礼仪,为了迎接各国来使,因此这次举办得便极其盛大,围猎场上数不清的旗帜飘逸,新帝李容珩端坐于主座之上,其下按顺序则为侧君亓明川,皇子李容璟,以及叔父楽王,其余使者各列,只不过有所刺眼的是,楽王的位置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空缺着。

李容珩不紧不慢地轻抿着杯中清茶,看着四座的各国来使逐次在台下陈列所送的礼品,心中却怎么也只觉乏味,大燕如今强盛,自然会引得各国来朝,而在登基之处,她需要做的,便先稳固自己的势力,顺便再敲打一下蠢蠢欲动的邻国,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吗?

“楽王到——”随着台下侍从的一声令报,一身高九尺,体型魁梧的男人身着黑青蟒袍踏步而来,在对上台上尊贵之人的双眸时,不紧不慢地弯腰拱手道:“臣,楽王,参见陛下。”

李容珩没有急着回复,而是等身侧侍女新沏一杯烫茶后,摆了摆手示意往下送去,直到面色铁青的楽王不得已接过侍女盛来的滚茶后,轻笑着示意道:“叔父无意来迟,孤却不能失了叔侄礼仪……叔父,请喝吧。”

楽王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分明是未经岁月的沉着面容,眼神中却始终透露着一丝狡黠亦或是狠厉的笑意,然而此时人多聚众,当场拒绝也不是好事,便只能梗着喉咙将其喝下,到了最后一口时,嗓子被热茶呛得咳嗽了几声,直到被两位小太监左右带下后,场面才恢复了清净。

待所有人都就绪后,这场以宴邀使者为名的祭祀射柳才真正举行,场面换到了占地数里的围猎场后,一批批训练有素的强壮战马从马厩内被拉了出来,与此同时,鼓手和颂乐队也准备就绪,一排排距离不等的带着礼羽的半蜕皮柳枝被扦插在地上,标记着不同的得分。

参与的人除了陪同的皇子和侧君,其余者皆寻了自己的马匹翻马而上,李容珩今日身着一殷红黑绸劲装,在摸到弓箭后,浑身松快了不少,曾几何时,父皇便是像如今这般,手把手教了她箭术,如今再度拾起时,脑海内总是会忆起当年往事。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驱马驰骋于围猎场上,李容珩将弓箭拉到最满,半眯着眼睛瞄准了那距离最远之处的柳枝,“蹭”地一下便如风驰电掣般而去,在夺得一柳后,又随着马匹行动的惯性再度射出一箭,几个来回便已占领了最高筹。

“噔——”象征着时间的锣鼓敲响,随侍的乐鼓团也高昂着声乐庆祝起来,李容珩驱马回到出发点后,便接过了侍女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等待其他人归来。

随着拿到柳枝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柳枝皆在礼官那里接受检阅,而到数目点清时,最终的结果也应声而来。

“祭祀射柳,楽王得三十六筹,与陛下同筹,赵使者二十七筹,刘使者二十二筹……”

“恭喜啊,叔父。”李容珩挑着眉毛半睨着骑马归来的楽王,双方皮笑肉不笑地对视了一番,后者提议道:“既然此次射柳未分出胜负,不若陛下与臣再加试一场如何?”

“好啊。”李容珩爽快道,目光却停留在从看台而来的亓明川身上,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前来身侧,又继续道:“规则便由叔父来制定吧,今日是亓侧君第一次见我射柳,叔父可不要让他久等喔。”

楽王欣然咬牙道:“那是自然,既然这射柳之事已过,陛下不若与我同猎一番,以猎得活物的数量相比。”

“哦?”李容珩沉眸一瞬,莞尔道:“既然叔父如此提出,想来来时便有了准备,今日想要以何猎物作注啊?”

楽王将弓箭交给了一旁的下人,笑着道:“本王先前出访东溟时,曾俘虏了一批囚犯,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拍了拍手,继续道:“不知陛下可否助本王一次?”

正说着,几名下人将一群串着脚链的佝偻囚犯赶了出来,在场使者皆窃窃私语起来,李容珩迎上楽王的目光,毫不惧色道:“有何不可?”

她拈起手中的弓箭,当着众人的面便单手拉弓,将那箭矢置于准心处,蓄力观察着前方方才解链的囚犯,一旁的楽王嗤笑道:“没想到陛下如此心急,赛程还方未开始呢……”

话音未落,那原本瞄准于前方的箭矢忽然对准了他的头颅,“铮”地一声便脱弓而出,凌厉的箭风几乎是立即就短促地在空气中响起锐鸣声,却并未见红。

楽王站定在原地,整个身体岿然不动,仅仅是面部有所擦伤,那锋利的箭矢在擦过他的侧脸后,狠狠钉在了身后的木柱上,箭尾吱呀吱呀地颤个不停,他的面色也逐渐由白转青,在感受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后,破怒为笑道:“……陛下真是好身手。”

“叔父过誉了,孤的箭术不过是父皇所教,说起来,与你所学的还是同源呢。”李容珩说话时,一直盯着对方的面容,尤其在说到“父皇”二字时,楽王的目光尤其坚定,便也不再作纠缠,翻身上马便长扬而去。

接待使者的宴会叫作射柳,而这属于王室之间独有的比试则为狩猎,只不过这次狩猎的目标换成了活生生的囚犯,虽然看上去不雅了些,但新任帝王看上去也并没有那么好说话,仅仅是几个较量间便已镇住了在场大多数人,出于时辰的原因,其他使者皆可选择自行离开用膳亦或是留下了观看,只不过大多数人选择了后者,原因则是他们想看看,如今这个燕国的新帝王,究竟有着何种本事。

围猎的范围要比狩猎更大,而那些被当做靶子的囚犯则被流放于地邻围猎场的半山腰上,由两位王室携带着镶有各自标志的箭矢击中计分,随着赛程的开始,方才还在原地互相对呛的叔侄二人便已骑着马消失于山林之中。

李容珩腿部用力一夹马肚子,身下这匹曾经与她出经永宁封地的汗血宝马便快速在山林间穿梭起来,所经之处马蹄声四起,她手握弓箭,沉下心来计算着距离猎物的距离,而后屏息松手便已轻松击中一名逃窜囚犯的肩侧,不停留半分便已过路而去。

在外面试炼那么多年,她的心性早已有了质的飞跃,无论是对待他人激怒的谈话亦或是去做看上去并不雅兴的举措,都能够面不改色的经历,因此这场仅仅是交换猎物的比试,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在击中了数十名逃窜囚犯后,她计算着剩余的数量,判断自己还需击中几人才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随着耳边的箭矢声越来越频繁,她知道楽王那边定还在有序进行,便骑马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半山腰的林子被撒上一层金箔般的日色,翠青的绿竹林上,飞溅的是数不清的鲜红血液,她拉着缰绳放轻脚步声,尽可能搜索着残余的囚犯,终于在十步之外听到了残存的呼吸声,虽然极弱,但并不是可以忽视的,考虑到囚犯可能有极强的应对能力,她轻着动作翻身下马,将脆弱易受惊的马匹栓在竹杆上,猫着腰缓慢前进。

在看见一人掩藏在凸起树根的土丘后,她将手中大弓改为横放,一个箭步便跃然而下,还未看清对方面容,便已经将那坚韧刚硬的弓弦勒在对方脖子上,向下一拉便妄图割喉。

那人受惊后左腿一抬,将她的手腕踢飞阻断了弓弦的惯性,李容珩反手将身后箭矢抽出,刚要刺入对方胸襟,便看到那象征着楽王的标志横插在对方渗血的胸口上,硬生生顿住后向后跨越一步,这才气喘吁吁道:“啧,居然是个‘死’的。”

“我……没有死。”那人面容青黑得不像话,仿佛是中毒般渐显颓色,可即使是这样,方才也仍旧有力气反抗她的举措,李容珩看了看他身上破旧的囚犯,不屑一顾道:“孤说你死,你就已经死了。”

她甩袖便要离开,那名囚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别走……救我,我不能被、他们发现。”

通常这种情况下,临死前遇见的第一个人定会舍身前来相助,然而面前的女人却仿佛吃了定心丸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线之中,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还想下山寻找其他出路,便听见身后传来方才熟悉的声音。

“怕疼吗?”李容珩喊道。

男人愣住了一瞬,想要回答却被喉中血液梗塞住了,只能情急之下摇了摇头,脖子还未摆正过来,一阵急促而锐利的疼痛忽然从方才的胸口传来。

一枚带着红绸金边的新箭矢穿透了男人的胸膛,将方才那名黑青带毒的箭矢硬生生折断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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