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上京之后,因其身上并无官职在身,所以不能像何太傅那样可以直接面见女帝,他想求见女帝,只能找人代为转呈谏书。
可他那谏书吧,说是批评都城官员行事不正都委婉了,那简直就是在指着都城官员们的鼻子骂,怎么狠怎么写。特别是有几位同他有师徒之谊的都城官员,那更是被抨击的全身上下无一可取之处。
照他这个骂法,愿意帮他转呈谏书的大臣根本没有。哪怕之前有敬重魏大儒,心中动了念头的的官员,此时也是把自己当成鹌鹑,裹进壳中,不敢发一言,否则岂不是与全都城官员为敌?
都城没有官员愿意帮他,魏修却也并没有怪罪,而是不慌不忙地干起了老本行:讲书、教学。
他暂居的客舍位于西城,许多地方来的士子们也是居于此处,听到魏大儒要在客舍之中讲学,客舍东家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还专门为魏大儒清扫了一处院落,供他使用。
于是,南郡名儒魏修的讲学就这么办了起来。这下,不止地方士子们欣喜前往,连都城士子们也是蠢蠢欲动。毕竟,这可是魏大儒啊,往常人在南郡,他们不能去听他讲学也便罢了,如今人都送到都城来了,这还不去?这能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魏修便专注于教学士子,就这么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
都城官员们默默关注着魏大儒这边,见他真无下一步动作,也并未再次拜见他们请递谏书,不由得心中微微松懈下来,暗自揣摩:难不成他们拒了魏大儒请求之后,他就一蹶不振,就此放弃了?
可都城官员们不知道,就在他们默默防备着魏修之时,早就有一群大“漏勺”,将都城之中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透露给魏修了,这群“漏勺”正是前来听他讲学的都城士子们。
倒也不是魏修特意套话,主要是那些官员们之前也没想着给晚辈们打预防针,尽顾着自己提防了。这些都城士子们便从头到尾、事无遗漏的将选官试同魏大儒及地方士子们通讲了一遍。
知己知彼,方能求胜。魏修是受南郡郡守所托,上都城谏言,但他上都城之前,对于事件起因还有具体情况不大了解,于是便先有斥骂谏书,再有以讲学吸引都城士子。
最开便写斥骂谏书,也是他故意而为,否则他突兀而来,又什么都不做,那些大臣们定然会对他更加提防,全方位的严防死守,那可于他不利。
魏修了解完选官试之始末之后,便另写了一份谏书。这份谏书诸位大臣都没能见到,因为魏大儒并没有四处找人,拜托他们转呈,而是直接找了周御史。
周御史?众官员皆惊,魏大儒何时与周御史有干系了?
等他们互相交流一番,才有人马后炮地说道:周御史家有个颇为有才的庶子,正是在南郡求学,拜于魏修名下……
破案了,诸官员大眼瞪小眼,深觉他们之中出了个叛徒,但他们确实也奈何不得周御史。毕竟,谏言、弹劾、逮谁骂谁,那都是周御史老本行了;更何况,得罪周御史,就是得罪他身后那一整帮御史,不敢惹,真不敢惹的。
这份谏书经由周御史,总算是到了萧青璃手中。她打开查看,谏书倒是没像之前那份一样张狂,通篇无一骂人之处,反而是引经据典、论古证今,将齐国于选官一事上的陈弊之处一一指出,直切痛点。最后表明:选官试是一个颇为可行的选拔人才之举措,但它不应该只存在于都城之中,也不应该只存在于官员后代中,而是应该大胆放开,通行全国,让天下士子,无论出身、无论贫富,皆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入仕途径。
看完整份谏书,萧青璃油然而生出一份敬意,不愧是南郡魏氏,他们一族对待士子真正是以心相待;对于寒门、白衣士子也是诚心诚意,真心想为他们求得一阶登云梯。
魏修此人,若是志在官场,一定也会是顾丞相那样的能为之臣。
翌日便是大朝会,魏大儒孤身居于大殿中央,两边跪坐着的无一不是都城官员,但他也并无任何怯场之相,而是面无惧色、侃侃而谈。
他先是如之前呈上的谏书一般,以史为据、诚心直言,但这种程度的言语,诸位大臣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全当做过耳云烟。
见此情形,魏修也不装了,拿出写第一份谏言的战力,对着诸位稳坐泰山的官员们当殿开喷。
其言辞之简练,抓重点之精准,扎人心之深入。只他一人,却仿佛骂出了“千军万马”之势,完全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犹如无情的吐字机器般,源源不休。
说到最后,还当着诸位官员的面对何太傅高度称赞:赞其原也为都城之官,可他光明磊落、毫无私心;赞齐烈烈傲骨、不惧官员之胁,敢于直谏,并且愿为士子长跪宫门,真乃大义!
官员反驳:何太傅也并未长跪,不过一炷香便被陛下劝起。
吃瓜吃到自己,看戏牵扯本人,听到这里,正在看热闹的萧青璃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换了一只胳膊撑头,继续看戏。
可魏修听得此言可不惯着,抓住把柄便高声怒责:“何太傅身为先帝之师,只可敬,不可轻。可你们居然敢如此轻视何太傅!看来你们也丝毫未将先帝放在眼中,真是好生狂妄啊!”
诸官员噤声,心中喊冤:他们哪里有轻视何太傅了,魏修这话简直是上纲上线、耸人听闻!
正在他们想出言反驳,再开战局之时,殿外的执金吾卫突然来报:“陛下!江安郡守在外求见。”
萧青璃抬头,故作惊讶:“江安郡守?带他进殿吧。”
执金吾卫应声退下,可殿中众臣却有些坐不住。江安郡位于都城西边,离着都城不远,与其他郡一同环绕都城,呈拱卫之势,因此江安郡守一职在地方官员之中一向都是排在前几个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地方郡守若无诏是不得擅离职守的,他江安郡守怎么敢直入都城,还敢在大朝会上请见?
众臣此时皆是磨刀霍霍,魏修是大儒、名儒,我们不敢对他往死里骂,还不敢把你一个郡守往死里骂吗?
然而,他们的打算落了空,因为江安郡守一入殿中,便奉简而跪,高声言道:“陛下!臣代齐国三十六郡呈上奏表,求陛下再开选官试,这里是三十六郡郡守亲笔按印!”
什么?众臣面色惊疑,怎么可能呢,三十六郡相隔甚远,从陛下退回奏疏到现在也没过多久啊,消息能至周边诸郡他们相信,消息能传到南郡引得魏修来辩,他们也理解,周边各郡士子上都城,也在意料之中?
可三十六郡是为什么能这么快便联系上,又这么迅速便达成同盟的?他们不理解,除非,除非各郡早就知道他们不开地方选官试这个消息!
萧青璃(微笑版),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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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殿中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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