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箫悦笙虚弱地问道。
姜佑安本来还期盼着箫悦笙好起来,好好跟她聊聊,没想到才见面没多久,就要告别了,她满心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她,让她安心地上路。
“是真的,我们这个女子书院里,收留很了很多人,比你带来的可多多了。”姜佑安笑着说道。
春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两条泪痕,“箫姐姐,姜院长说的是真的,我已经会写我的名字了。”
“对啊,我们在这里,都能吃饱饭了。”陆欢忍着眼泪说道。
石倩擦了擦眼泪,“袁娘子给了我们棉衣穿,让我们做活,还给我们工钱,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箫悦笙眼里含着泪,喃喃地说道。
“我是袁家的家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你放心吧。”袁竹说道。
“谢谢你们,我放心了。”箫悦笙闭上了眼睛,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以后你们就在这里生活,不要记挂我,我要一个人回去了。”
“箫姐姐。”孩子们的哭声此起彼伏,陆欢也捂着嘴痛哭起来。
“一路上辛苦你了。”姜佑安轻声说道。
箫悦笙疲惫的眼睛里,现出了一丝光彩,她微微用力握着姜佑安的手,“有东西吃吗?我饿了。”
看到她精神好了一些,孩子们高兴地笑了,“箫姐姐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大人们却还是忍不住垂泪,孩子们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回光返照,看到箫悦笙的生命将近,每个人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阮荷把做好的晚饭端过来,陆欢把箫悦笙扶了起来,石倩接过碗,想要给她喂进嘴里,她摆摆手拒绝了,“我自己来。”
箫悦笙强撑着,端起了碗,一手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粥,她吃不出什么滋味,只想尽量多吃一些,多撑一阵子。
郎中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那些女人们晚上都没睡,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箫悦笙,怕她夜里想要什么,没有人听见,更怕她突然离去,没有人知道。
一夜的时间,静悄悄地过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箫悦笙没有死,一早她又说要吃饭,陆欢端来了粥,她强撑着起身,喝了整整一碗。
吃过饭,箫悦笙又睡着了,她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姜佑安觉察到她强烈的求生意志,又把郎中请了来,郎中见她气色恢复了些,感觉十分惊异。
箫悦笙求郎中救她,郎中心生不忍,但也没有把握,在众人的恳求下,他决定赌一把。
郎中在开给箫悦笙的方子里加了一味猛药,喝了药后,箫悦笙高烧不退,再给她喂粥也全都吐了出来,女人们忧心忡忡,守在箫悦笙的身边不敢去睡,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天亮后,见箫悦笙的高烧终于退了,众人都歪倒在床上,睡去了。
虽说烧退了,但箫悦笙还是吃不下东西,总是呕吐,郎中来了后,又开了别的方子止吐,她的情况才算是好了些。
看她能吃饭了,众人才终于安心了,孩子们开心地跑去学堂读书,大人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箫悦笙一直在坚持吃东西,现在能吃得下了,她更是逼迫自己要多吃,要赶快恢复,姜佑安制止了她,让她不要心急,慢慢养病。
姜佑安练箭之余,常到箫悦笙床前跟她说说话,她说起的,都是从家里离开,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对于她的身世,她不想说,姜佑安也不会问。
有时姜佑安也会扶着她下地走走,她总是很心急,想要能尽快恢复如初,累了也不肯休息,姜佑安只好强制把她带回床上,摁着她让她休息。
箫悦笙的身体慢慢好转,已经能出门走动了,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旁是在缝制绢花的女人们,她们在小声地说着话,听着学堂传出的读书声,她笑得无比欣慰。
可能是身子恢复得不错,箫悦笙看起来没有那么心急,但在她偶然间看到姜白凤在跟着李长风练剑时,又按捺不住了,定要拜李长风为师,向他学剑术和拳脚功夫。
李长风不敢贸然答应,只好去问姜佑安,姜佑安一口否决了,说等她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再说。
奇怪的是,这次箫悦笙非常听话,没有硬撑着非要跟着一起练,而是耐下性子,慢慢等着身体恢复。
等到她能跑能跳了,姜佑安才放心让她跟着李长风练武,李长风觉得带着两个人在前院练拳,有点碍事,就把她们带去了园子里。
冬天园子里很萧条,孩子们也不大来了,正适合练拳耍剑,箫悦笙跟在姜白凤身后,学得很认真。
园子里弓箭社的场地还在,龙世蓉和许家莺很久没来了,天冷了,练箭的人也少了,只有姜佑安和周帛还在坚持。
箫悦笙看到她俩在射箭,也要跟着学,姜佑安感叹她的精力旺盛,每天打拳练剑都不嫌累,还要学射箭。
周帛在继续练箭,姜佑安把弓收了起来,向箫悦笙问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看出来是生过重病的。”
箫悦笙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以前我总想学这些,可惜我爹娘只许我读书,不让我练武。”
“你以前没练过?那你脸上这疤是哪来的?”姜佑安问道。
“这个?”箫悦笙抬手摸了摸左脸,那条疤痕从额头中间斜着延伸到嘴角,看起来触目惊心,“这是个意外。”
“石倩她们说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家人的事,你父母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姜佑安问道。
箫悦笙抿了抿嘴唇,“他们都过世了。”
姜佑安没再说什么,不远处周帛一箭射中了靶心,箫悦笙为她叫了一声好。
“那时候我真以为你放弃了,还说了要一个人回去之类的话。”沉默良久,姜佑安缓缓说道。
箫悦笙弯了弯嘴角,“我一直放不下她们,她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我要是走了,她们就更艰难了,当时听说你们愿意收留她们,我真的很高兴,对她们放心了。”
“我当时是想让你安心地走来着,没想到你又忽然有了生的意志。”姜佑安说道。
“那时候我突然想到,她们有了安身之处,我就可以毫无挂碍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还有很多事想做,我不能就这么死了。”箫悦笙说道。
“挺好,人活着,就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姜佑安把手中的弓递给了箫悦笙,“来,你来试试。”
箫悦笙兴致满满地接过弓,用手指勾了勾弦,感觉弦绷得相当紧。
“我忘了,这是给我特制的弓,你用不了,等我去给你拿一把新的来。”姜佑安说着转身就要走。
“不用,我个头比你高,你能拉开的弓,我肯定也能用。”箫悦笙拿起弓比划了一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拉不开。
姜佑安劝道:“箫姑娘,你不要逞强,这弓比一般的弓紧,你虽然身材比我高大些,却也生了这么些日子的病,力气肯定弱一些,我给你拿别的弓,你先练着试试吧。”
箫悦笙试了几试,还是拉不开那弓,只好妥协,“那就有劳姜院长了。”
姜佑安教了箫悦笙几日的箭,又开始考虑搬家的事,叫来大家一起商量之后,决定把学堂搬到玫瑰花田旁边去,把厢房腾出来住,这样谁都不用搬出去住了。
在一个晴朗的冬日,袁家院门大开,大家忙忙碌碌地搬着桌子椅子,拿着笔墨纸砚,端着火盆,抱着柴火,把学堂换到了玫瑰田旁,最靠近大路的一所房子里。
孩子们高兴地搬着东西,一路上吵吵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搬完了学堂,大家又把厢房布置了一番,把床抬了进去,箫悦笙也要住到厢房里去,说是占用了姜佑安的房间这么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让她搬回去住。
姜佑安还在考虑怎么能跟戴庭芳住在一起,她拒绝搬回去,说在耳房里住习惯了,房间小,住着暖和。
箫悦笙不肯自己独占她的房间,定要姜佑安搬回去,姜佑安拗不过她,只好同意把小床搬进去,暂且和她共用一个房间。
到了晚上,箫悦笙又执意要睡小床,让姜佑安在架子床上睡。
姜佑安不想过多推让,既然她睡原先的床,会让箫悦笙心里舒服些,那她睡回去也没什么。
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姜佑安有些睡不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共用一个房间了,等到明天,一定要跟箫悦笙说清楚,她还是要搬到耳房里去住。
不远处,传来箫悦笙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她已经睡着了,姜佑安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向她的方向,这一年多在外奔波,肯定很辛苦,能这样安稳地睡着,也是一种奢侈吧。
姜佑安想起了自己刚逃出来的时候,也是风餐露宿,饿着肚子,睡个觉也会担惊受怕,好在她遇到袁竹,好在箫悦笙遇到了她。
出逃两年多了,不知道现在母亲过得好不好,父亲有没有冷落她,也不知道谭玉清现在怎么样了,她顶替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有危险?还有王昭明,这个曾经无话不谈的挚友,不知道她现在成亲了没,嫁给了京城的那位公子。
想起京城,想起皇宫,想起曾经的那些人,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以后还能有跟她们再见面的一天吗?
“不要,不要带走他们。”箫悦笙的轻声呢喃打断了姜佑安的思绪。
黑暗的房间里,姜佑安抬头,往一旁的小床上看去,模糊地看到箫悦笙还在躺着,原来是在说梦话。
“不!让我死!该死的是我,放了他!”箫悦笙的声音急切而痛苦,姜佑安起身下了床,来到她的床边。
“箫姑娘,你做噩梦了吧。”姜佑安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箫悦笙的肩膀。
箫悦笙被惊醒,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伸手掐住了姜佑安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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