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季,多雨潮湿,天气变换的勤。
钦差们来到了泉郡,此地温泉诸多,是有名的长寿地,来此地疗养的人络绎不绝,更有外地富商在此地购买房产。
泉郡税收靠这些温泉收了不少。
温言他们被安排在一处风景宜人的居住地,旁边就有大小六七个温泉。
泉郡郡守会做人,准备了当地特色接风宴,全程笑脸陪同,有问必答。
钦差们也是人,一路来受到各种乌烟鸟气,在这里被好好招待,你客气,他们也多少给面子。
接风宴布置在一个大院中,是一场流水席。
长长的木桌子拼接在一起,中间有竹子搭建的小桥穿过,清水缓流,竹桥在桌间宛如游龙。
温言和谢知繁面对面坐在一桌,身边是各自的幕僚,郡守站在一旁,介绍菜色,说话挺风趣,不叫人反感。
从竹桥上漂下的凉食,造型漂亮,赏心悦目,有时还漂下一片绿叶或是花朵,吃出了风雅。
菜上齐后,郡守又识趣告退。
温言从竹水里夹起一只剥壳的熟虾,面前有多种颜色鲜艳的蘸料,沾了其中一种后塞进嘴里,甜鲜虾配上蘸料,丰富的口感让她夹起第二只虾。
就是矜持的傅明庭,筷子也动了不少。
谢知繁用膳不喜欢讲话,全程听着温言和傅明庭点评菜色。
他身边的幕僚,是个留须的中年男子,眼神很亮,筷子只动素食,但酒却是喝了不少。
祁小河第一次接触这种宴席,新奇的拿筷子夹叶子,还塞进嘴里尝了尝,发现只是叶子。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
嗤笑,让祁小河红了脸,只埋头吃饭不再夹菜。
身边的叶三娘抬头看去,游桌一截,坐着的是女眷们。
笑祁小河的,正是谢知繁的小妾。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了,针对一个六岁小丫头并不是她真正的用意,而是祁小河的师父,叶三娘。
之前谢知繁遇刺受伤,随行大夫的保守治疗使得他的手臂一到湿雨天就疼。
后来傅明庭向他推荐叶三娘,谢知繁知道是她解了温言身上的毒,便拜托她治疗。
在谢知繁结束公务后的晚上,叶三娘连续一个月给他施针,后遗症的疼痛消失了。
他感谢叶三娘,平日对她也颇有礼,偶尔会与她交谈,这就引来了他小妾的妒意。
主要是,叶三娘有种落落大方的爽利气,长得也不丑,和这个队伍里的人,处得都不错,大家对她都有很好的评价。
谢知繁的小妾名叫于青青,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在兄弟姐妹中排在后。
“于青青,你有什么冲我来,欺负个孩子你也好意思!”
叶三娘是个直爽脾气,看不惯于青青这种人。
“叶三娘,你赖在这里不走,是想干什么呀。”
欺负孩子当然没劲,于青青对准了叶三娘,
“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三娘翻了个白眼,然后给祁小河夹菜,安慰她别怕,
“当然有关系,你整日缠着我家大人,羞不羞。”
于青青眼中冒火。
叶三娘算是知道自己总是被针对的原因了,特娘的,她救过的人海了去。
要是各个和她说几句话就算是纠缠,她得忙成什么样。
“你有病吧,谁缠着你家大人了,嘴长在他身上,你让他别和我说话,我绝不往前凑。”
“这可是你说的!”
“我叶三娘,说话算话!”
有傅明庭这样芝兰玉树的人,她叶三娘才看不上谢知繁。
游桌龙头,温言品着青梅酒,酸酸甜甜,怪上口的。
她已经饮下一瓶,还要再喝的时候,傅明庭伸手拿走了她的酒杯,温言商量道,
“再喝一杯,就一杯。”
“不行。”
傅明庭把酒瓶子放到身侧,让她够不着。
温言拿起筷子夹了流水凉面吃,这哪里是她先生,是她老子吧!
谢知繁抬眸看了一眼他们,又不关自己事的故意在温言面前品酒。
突然,他脚下被狠狠踩了一脚,回踩过去,却是踩空。
傅明庭偏过头看温言,她把双腿躲在了他腿后。
温言和谢知繁互相看不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阵派的人,反正合不到一块。
傅明庭倒是和他会周旋,治疗手臂的事情,谢知繁欠傅明庭一个人情。
温言在傅明庭的教说下,和谢知繁短暂利益合作,南巡内部不能分裂。
宴席结束,各自回去休息。
散席间,谢知繁见到叶三娘,上前想问她有关手颤的问题,岂料,叶三娘充耳不闻,
“叶姑娘,叶姑娘。”
叶三娘拉着小徒弟的手在前头快步走。
谢知繁纳闷,他也没得罪她啊,怎么假装没听见。
于青青在远处见到,笑哼,
“还算她识相。”
江湖女人,性子烈,受不得污蔑。
一连几日,叶三娘见到他就躲,谢知繁再傻也知道她有意避开他,更何况他很聪明。
稍稍调查就知道了原因。
傅明庭知道套人,他何尝又不知道,还在起步阶段,就被人给扼杀了。
一个医毒双全的人才,谢知繁也很想留。
小妾误事,他后悔带她出来了,也后悔没带个俊俏的侍卫出来。
瞧那温言,用先生给她收人。
温言和傅明庭在屋内看近三年的宗卷,他们的暗访后来被当地官员们防备,住店外地人一律要报。
暗访进行不下去,只能明查。
夏日酷暑,坐在阴凉的厅里,不算热,谢知繁被温言派出去巡视。
她言之凿凿,她体弱,出去很容中暑。
顶着大太阳在外头巡视的谢知繁,心里不停骂温言,苦活累活他干。
以前也不是没和女官合作过,但没一个像温言这样刁懒的,偏偏她位高权重,他有苦难言。
接连十日,都是他跑外头去,铁打的也受不了了,他要求换温言出去。
温言倒是答应了。
才出去半日,她就中暑回来了,谢知繁不信她这么体弱。
等看到叶三娘给她刮筋逼出暑气,脖子后头全黑紫了他才信温言真的中暑。
“谢大人,本官有心无力啊,你多担待些。”
谢知繁拉着晒黑的脸,甩袖子离开了,他还能说什么,人家有心无力,他身体好,就该他去呗。
也不指望温言良心发现,谢知繁和傅明庭商量,让叶三娘给他也去去暑气。
“我不去,他那里不是有大夫。”
叶三娘少见的态度坚定拒绝,傅明庭奇怪问她发生了何事。
叶三娘就把受到他小妾气的事情说了,
“我叶三娘说了不会往他面前凑,就绝不去。”
傅明庭告诉她,那位小妾已经被谢知繁送回去了。
“那又如何,我不去。”
叶三娘才不会打自己的嘴,她虽是草民,但也是手艺高超的大夫,多少人求着她救治。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温言邀请她和祁小河去泡温泉。
祁小河快乐在划水,温言和叶三娘靠在边上,仰头闭眼享受。
温言只说了以后她们可以在这里泡,叶三娘在祁小河的拉手下,半推半就的去了谢知繁的院子,给他刮暑气。
这个法子被随行大夫们观摩,问她是何理,祛暑效果特别快。
温言笑傅明庭魅力不够,她出手就搞定了叶三娘。
傅明庭拉着姜伯渔也去泡了,不能只她享受。
温言独自在厅房里,提笔在画那流水席,竹水游龙,新奇的事物她和沈确分享。
她在信中提到了叶三娘和谢知繁小妾的趣事,也提了傅明庭难得吃瘪,还提了温泉蛋,鸡蛋放在温泉水里煮熟,以及其他身边发生的事。
唯独一字不提身边侍卫。
当她收到沈确极其简短的回信时,二丈摸不到头脑,难道他在西北生活艰苦,心里不舒服了?
温言提醒自己,下次不能写好吃的。
沈确在帐中,翻来覆去睡不着,温言那厚厚的信纸中,还是没有那个侍卫。
她画的竹桥流水席,他根本没心思看。
热暑期间,两国心照不宣停战休养,当篝火载歌载舞放松的时候,沈确还在想那个侍卫的事情。
他提前离开回帐写信去了,等写完,他又揉纸扔掉,满纸写着他是谁。
沈确都想杀到南方去看看了。
当南方探子把这侍卫的肖像送来时,他在练武场待了许久,被揍的人都奇怪他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食物不能和沈确分享,温言换了个人,给沈衍说了这竹桥流水,让他也学着整一整,以后等她回来吃。
沈衍回信让她画出来,单说无法复制。
一回生二回熟,温言重画,细节更多。
大都恭亲王府,沈衍请他先生吃这竹桥流水席,王妃听闻,也来了。
沈衍的先生,是个有内涵的文化人,对这风雅席,赞誉。
王妃萧羽蓁夹那流水凉食,吃的舒爽极了。
等沈棠回来听说了此事,不停腹诽那母子两个,这等事也不等他一起,心里就没他。
沈确把温言给他的画,送给了女帝,御膳房很快就在这基础上改良,做的更漂亮。
女帝独坐吃席,心里也在腹诽这大儿有了妻才想起娘,中秋想回来,看她是假,想看温言身边那个侍卫才是真。
现在的巡查成果,她还是满意的。
可不能让他醋坏事,这侍卫据说武艺高强,保护了温言好几次没出事,让南巡继续下去。
但大儿头一次这么服软,女帝也不好冷硬拒绝,中秋假不批,但批了他营下的其他事。
给粮给器,就不给他回来。
女帝好心情的吃着清凉膳食,完全不管大儿因为不能回来心里百挠睡不好。
当周浔之和谢云一起来找她的时候,女帝的好胃口瞬间没了。
黄公公想汇报他师父李容华的事情,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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