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咚咚咚”的叩门声音传来。

慕兰时遽然从思绪中回笼,让门口的人进来。

一梳着双丫髻的侍女走进来,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看自家大小姐——大小姐似是在看书。

“小姐,”她低声道,“我来是因为家主她找您。”

闻言,慕兰时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慵懒望她一眼:“母亲她找我?”

“嗯,是,是的,家主她找您。”侍女讷讷道,不知为何,今日的大小姐,看起来格外……风姿卓然呢。

虽然她家大小姐生得本来就好,长眉入鬓,一张脸生得清隽矜贵,气质脱俗出尘。

慕兰时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母亲,说兰时一会儿就来。”

“是。”侍女连声应下,缓慢退后几步后小跑出了房间。

奇怪,大小姐今日不仅仅是更风姿卓然了,而是……

尤是她抬眸凝顿的那一刻,微抬的眉眼,显示出一种出久居上位的慵懒。

无怪乎大小姐才是继承人。侍女一边惊讶,一边心想有其母必有其女,便回去给家主复命了。

当然不一样了。

待侍女走后,慕兰时的漆曈霎时间又如冰雪般锐亮,打量过这间房子的,一花一物。

她重生了。

巧的是,她重生在自己启序宴的这一日——就在不久前,她分化成了乾元,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相应的,她作为慕家未来的家主,她的启序宴自然要大办特办。

当今世道,若在成年这日分化成了乾元,则曰“启序”,不同于寻常的及笄加冠,这里的成年分为三种,乾元曰“启序”,坤泽为“至韶”,中庸为“承均”。

也就是在这一天,她阴差阳错,和此时此刻尚不受宠的瑶光公主孟珚春风一度,此后便对她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慕兰时的眼神暗了暗,比起孟珚,她更想知道戚映珠的事。

“阿辰。”她凭空唤了一声,便闪出一个黑衣人来,声音冷冽:“主上,您叫我有何事?”

慕兰时示意黑衣人将耳朵贴过来,吩咐了几句。

黑衣人微怔:“主上,她会来吗?”

慕兰时颔首,“按我的吩咐做。”

她当然会来。若她不来,前世,她又怎会痴爱错付一辈子?

吩咐定下后,慕兰时这才起身,重新整理自己的衣着。

要面见苛专的母亲,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静静地凝望铜镜中的自己。

长眉入鬓,眸蕴山川,雾色蒙蒙,恰隐锋芒。

拿过犀角梳子,梳过满头乌发,最后只堪堪用一素簪挽了个发,面目却依然清美,晓如春朝。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兰时,春时也。

她生得不够白,因着常年也在烈日下晒过,呈健康的蜜色。

但是触摸起来柔嫩紧致,浑不似彼时,她困守瑶光公主府的干瘪、松弛。

眼眸也霍亮。

真好,青春真好。

***

慕家乃是当世第一世家,她们如今所住的宅邸,正好位于京城寸土寸金的平津巷,其尊贵不言自明。

是以慕兰时得从自己的起居厢房,穿门过洞,好一会儿才能去拜见母亲。

只不过,崇礼堂中不仅仅有她的母亲,还有两个“熟人”。

一个便是她的“好”兄长,慕严;另外一个,则是母亲此前一位侍君的妹妹,林霞润。

前者暂不必说,至于后者一家人,曾在慕兰时春风得意时,要死要活想要改姓为慕,至她倒台后,便又火急火燎改回自己的本姓,与慕家割席,并且加害于慕兰时的友人。

案上的博山香炉白烟袅袅,流淌着,前世今生积蓄的不平。

一个都不会少。慕兰时嘴角扬起了很轻的弧度。

“母亲,孩儿来晚了。”

慕湄此时此刻正端坐候着,如玉山丰伟。

她锐利的凤目扫过慕兰时:“来迟了。”

声音不怒自威。

慕兰时很干脆道:“孩儿领罚。”

领罚?慕湄愣了愣,忽觉女儿有些奇怪。

慕兰时从七岁起,就极抗拒受罚,更是十四岁后,处事无差错,她也从未罚过她。

今日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用领罚了,你如今已至启序之年,是独当一面的乾元了,我呢,也就不罚你了。”慕湄压下疑窦,声音冷淡道。

可就算是如此,慕兰时的心却还是烹着热油。

……她当然没有忘记,她那大兄所说,母亲为了救她,跪在祠堂前三天三夜之事。

她心中生出一缕,想要和彼时的母亲感同身受的念头。

慕湄重又开口:“说到这,你的启序宴明日就要开始了,这些都准备好了么?”

“回母亲的话,准备好了。”

慕兰时方重生时,便确认了一下所有的事务。她前生也是自己处理的启序宴,只不过这回,她在宴请名单上面多留了个心眼。

……她是世家女,却莫名其妙和皇家公主有了一夜情,实在奇怪。

慕湄赞许地点点头,眼瞳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慈爱之色。这孩子到底是像她,年纪轻轻便出色,只是,想要挑起一家之主的重任,这些还不够。

所以,她还不能对她笑,不能对她满意,要永远逼迫她向前才是。

慕湄道:“嗯,你如今乃是乾元了,明日宴会,正好能看看,别家适龄的坤泽。”

似是听到“乾元”二字,慕严等慕湄说完后,竟然开口了:“是啊,妹妹现在乃是乾元了,我观这京城世家,也没几个坤泽能配得上的妹妹吧?”

慕兰时闲闲望他一眼。

她前世倒是没看清他,这般不怀好意的话,她竟然觉得是对她的关心。

大兄的父亲是个姓严的家奴,和母亲有了意外。大祁律法森严,且慕家尊荣高贵,家奴断然上不得台面,且那人蓄意上位本该杀之——母亲所生的孩子,唯有他知道生父是谁。可母亲彼时仁善,竟然留了他一条命,和这个孩子。

况母亲强势,排除物议,仍悉心抚养慕严长大。

她本来以为这样可以温暖长男的心,却不曾想,慕严早就怀恨在心,慕家只一倒台失势,他便更名换姓,再对自己的同胞姊妹弟兄下狠手。

见众人不搭话,慕严又说:“我意思是,妹妹是很优秀的乾元啊。”

他明明也是乾元。

怨毒的种子,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长成了大树。

慕兰时低头忖度时,林霞润连忙讨好道:“是啊是啊,大小姐现在分化成了乾元,又要带领我们慕家越来越好。”

她倒是积极。

罕见地,一向谦和知礼、从不落人面子的慕兰时,却语气冷硬地道:“按慕家家规,此时不可插话。”

慕严和林霞润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读出错愕。

“这,小姐说笑呢。”林霞润吞口唾沫,嘻嘻道。

慕兰时颇为冷淡地回道:“家规对慕家人可不是说笑。”

林霞润顿时冰冻在原地,手指止不住地颤。

这,这,这分明是说她的不是了!

可她也只能忍着,因为慕湄不发话,她就只能把这委屈的苦果往肚子里面吞。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这么想着。

“说起来,兰时,你记得多设一席。”慕湄忽道。

慕兰时抬眼:“多设一席?”

“是,戚家,建康的那个戚家,正好今晚到京城,明日也来赴宴。其它都没什么了,明日,你可要好好表现。”

——通常来说,家中乾元启序,宴会肯定是由长辈操办,然而严苛的慕家家主,却偏偏让孩子自己来操办,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展示。

慕兰时应下了,慕湄见没什么事,便挥手示意她们几个人都可以走了。

慕严和林霞润先离开了,慕兰时走了一半,却又顿住脚步。

空气倏然一静。

慕兰时没转身,她在等她母亲叫她。

这是她们母女俩,心照不宣的默契。

“留下来,想问什么?”慕湄淡淡道:“你方才对你兄长、姑姑态度稍莽撞了些。”

莽撞归莽撞,母亲知道,彼时却没有出言。

那么她也明白。

慕兰时这才回过身,唇角噙着笑:“兰时是想知道,建康戚家来京城做什么?”

建康戚氏,也是江南高门,如今虽是二等世族,但祖上阔过。前朝首都便在江南建康,本朝的皇帝虽然也从江南起家,但后来因为战乱,迁都到了北边。

而戚映珠,正出自建康戚氏。

回想魂灵飘荡的最后一刻,慕兰时仍觉心悸。

重活一世,自然是有恩还恩有仇报仇,可那举动,似乎不只用“恩仇”二字足以概括。

母亲虽然严厉,但这种事从来不吝告诉她:“宫中的内侍同我说了,皇帝几年前南巡,看中了戚家的女儿,那个时候戚家女儿还没分化,皇帝便说,若成了坤泽,就令戚家女儿进宫。”

那老皇帝现在中风,都快死了,却还心心念念着美娇娘呢。慕兰时暗哂。

“正好宫中后位空缺,皇帝此举,说不定正是想立戚家女为后,一来是为了冲喜,二来也是为了笼络江南世家的人心。”慕湄悠悠地道,“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本来,慕湄知晓慕兰时分化成乾元后,便有意让慕兰时同一些适龄的世家坤泽接触——这些世家儿女分化成了什么,慕湄都一清二楚。

她想得明白清楚,倘若慕兰时分化成了坤泽,要么与京城的赵家联合,要么就同她一样,只用招乾元入府,不用给什么名分——虽然当今世道仍重乾元,但她有权柄在手,闲言碎语伤不了她。

族人再怎么置喙,也只敢私下说。

“明日戚家都要来么?”慕兰时又问。

“是啊,一家人都要来。”

“那戚家女什么时候进宫?”

慕湄怪异地看她一眼:“她们一到京都,驿站的人便会告知皇帝。”

那便是即刻进宫了?

慕兰时颔首,又寒暄了几句,便辞去了。

母亲这番话说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皇帝看上了戚家的女儿,所以让她进宫——可是,戚家一家人却还要来参与她的启序宴,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慕兰时心中好奇更甚。

上辈子她和戚映珠,仅仅限于朝堂上的接触了解,私生活知之不多。因为戚映珠一生铁面无情,从未有过什么家人软肋。

进京,送给风烛残年的皇帝当皇后,那无异于活埋。

可赴宴那就不一样了,那是快快乐乐地游玩。

慕兰时心头忽有了些想法。

文里提到的乾元成年叫什么也是私设。本文甜文甜文甜文(敲重点

依然是留评掉落小红包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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