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潘惜玥,方才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潘惜玥哪怕是道歉,也仰着下巴,娇纵的性子尽数显现出来。
“为何要同我道歉?”童喜阳满脸困惑,“为难?我没觉得啊。”
潘惜玥做了什么?不就是把惠若杉叫了过来吗?
这难道不是在帮她答疑吗?
见童喜阳完全没看出来问题,潘惜玥也懒得多费口舌:“反正已经说过了,我管你懂不懂。”
她站起身,抱着下堂课要用的东西离开了教室。
姬连雪皱眉看着潘惜玥远去,扭头对童喜阳说:“这人性格很古怪,以后少跟她接触。”
还没走的邓飞霜笑着打圆场:“其实潘惜玥她就是被娇惯着长大,人并不坏。”
童喜阳瞄瞄邓飞霜,又瞧瞧姬连雪,拿不准该听谁的。
姬连雪恨得牙痒痒:“你才跟她们刚认识……这就不相信我了吗?”
突然窜出来的宁漪白一把揽住三人中最矮的童喜阳,打量着她们的神情:“你们围着不动是要做什么,还不快去上课?”
童喜阳所在的甲号学堂今日还有三门课程,分别是药理、音律、箭术。
邓飞霜柔柔一笑:“正要去呢,在等童喜阳妹妹拿上书,给她讲讲薛夫子的要求。”
说着,几人前往了冶炼间。
*
白烟缭绕的冶炼间,童喜阳与邓飞霜分在一组,她负责准备原材料,邓飞霜调火候、冶炼丹药。
这是薛明沁夫子的安排,童喜阳作为初学者,可以从最简单的东西上手,然后观察具体的操作,最终再结合书籍学习,效率更高。
讲解完切割材料的注意事项后,薛夫子又去看其她组的进展,留童喜阳在原地摸索。
她有些生疏地执着刀,按要求将桌上的物品切割、研磨,因为不熟练,中途还不慎把自己割伤了,所幸她只是鬼,伤口处
只渗出来黑色的鬼气,不消一会儿,它又自己愈合了。
童喜阳往周边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发现,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
准备好的荧砂、植物粉末被邓飞霜用小匙舀起,放入炉中烧制。接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默念几句后,童喜阳面前的药炉燃起。
邓飞霜制止了好奇伸手触碰火焰的童喜阳:“不要用手,会受伤的。”
但童喜阳的探究之心仍未得到满足,邓飞霜见状,拉起了她的手,两只手交叠着靠近炉壁。还没完全贴上,那股子高温灼烧的感觉让童喜阳飞快地抽回了手。
“是不是很难受?”邓飞霜也将手收回,微微歪着头看童喜阳,“你同我妹妹一样,小时候她也对这些事物很在意,直到受了伤才退缩,如果没出事就会继续研究下去。”
“嗯。”童喜阳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反复回味——跟刚才刀切在手上时传递的感觉一样,起初还好,后面就有些火辣辣的,她讨厌这种状况。
之后的流程中,童喜阳再也没主动靠近那些火焰。
*
虽然姬连雪再三叮嘱童喜阳少去关注潘惜玥,也不要搭理她,但童喜阳全当听不见。
音律课上她与潘惜玥恰好又成为了邻桌,这堂课的夫子为二十多个学生准备了新的乐器——她们这一学年要学的是瑶琴。
潘惜玥应该是接触过瑶琴,拨弦的手法无比娴熟。童喜阳还注意到她的手指肌肉很有力,指尖长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用衣袖挡住别人可能投来的视线,偷偷把指甲的长度幻化成与潘惜玥差不多的样子。
想要奏响瑶琴,童喜阳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正忧愁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旁边的人起身了。
潘惜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俯下身来捏着童喜阳的手,发钗上的金玉挂坠凉飕飕的,贴在了童喜阳的脸边。潘惜玥的声音也冷冷的:“根本不是你刚刚那样随便拨动……”
她牵着童喜阳的手指按照练习曲目那样轻勾慢挑,即便琴声断断续续,童喜阳的手下也能诞生出完整的乐音了。
“差不多就这样,你再多练习,这堂课的任务就没问题了。”潘惜玥低下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红眸。
“谢谢!没有你我就完蛋了!”童喜阳崇拜地看着她,据说音律课的夫子要求很严格,她险些以为自己又得多找一个老师。可是有了潘惜玥的帮助,童喜阳感觉问题不大。
潘惜玥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没事。”
她与童喜阳说完话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童喜阳的眼睛无意中捕捉到了潘惜玥腰间所系的一块玉佩上的文字。
距离她伪造档案已经过去了一阵子,但童喜阳依然记得她仿照的那份卷宗上的很多文字——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正是名字那一栏,写着的内容与潘惜玥这块玉佩上的字完全一样。
难不成……
童喜阳把这个细节记了下来,决定待会儿问问姬连雪他们。
但其实她心中已经有数了,自己估计抄的就是潘惜玥的信息。童喜阳胡思乱想着,担心那个档案的内容应该不会对她的求学生涯造成太多影响。
向来心态极好的她选择忘记这些隐患,因为比起这些来,还是凑钱交学费更重要。
*
最后一节箭术课也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童喜阳与姬连雪、宁漪白她们道别,独自踏上了去青竹院的路。
青竹院位于鹤云书院东南角,隐匿在一片竹林中,而寻常夫子所住的宿舍与此地相对,在书院的西北角。姬连雪告诉童喜阳,这是惠若杉夫子自己要求的独立居所,他喜静,不喜欢旁人来打扰,除去必要的事务,也鲜少与同僚来往。
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童喜阳是第一个被惠若杉叫去青竹院的学生。
因此,青竹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未知的。
童喜阳看着竹林中的石板小径,毅然决然地踏了上去,反正她是鬼,区区一个惠若杉再怎么样也奈何不了她!
沿着曲折的小道,左转右转,童喜阳在快要迷路前,终于找到了青竹院的门匾。
她抬起门环,打破了这座小院的宁静。
院内似乎空无一人,至少童喜阳没有听见有人在走动。
疑心惠若杉是不是忘了自己这个学生时,童喜阳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吱呀”一声,门上甚至隐隐有灰尘抖落。
童喜阳嘴角抽了抽,往后挪了挪,以免自己还要伪装被灰尘呛到的模样,暗自腹诽这青竹院实际上脏得要死,根本不像名字那样清新洁净。
但这样的话可不敢当着小院主人的面说,童喜阳对着门口的惠若杉扬起笑脸:“惠夫子,我来找你了。”
换了身白衣服的惠若杉看着鬼气森森,竹林中光线本就不好,此时更暗沉,惠若杉脸上也毫无血色。
他用古井无波的眼神扫过童喜阳,转身向院内走去:“进来吧。”
童喜阳跟着惠若杉穿过厅室,走进了书房。她认真地观察着这个与姬连雪那书房差不多大的地方,感慨着其藏书之多,而姬连雪绝对不会像惠若杉一样摆这么多书,他肯定全放的新奇的小玩意儿。
宽大的书桌上摆放好了纸笔,那是惠若杉事先准备的教具。
童喜阳在书桌旁的坐垫上坐下,惠若杉落座在了她的对面。
“早上不便给你答疑,我瞧着你的基础不牢固,课后需要多加努力,以后每日放学都来青竹院巩固练习,我会在一旁看着你。”
惠若杉拿起一张纸,一边写,一边叮嘱着童喜阳,三两句就安排好了她的学习计划。
墨迹未干的纸张被放在了童喜阳的面前,她拿过来一看——惠若杉给她布置了很多道习题,难度比早上的课程简单多了。
“今日我会从最基础的知识讲起,不要走神,好好听讲。”惠若杉摊开书,想推给童喜阳看,后者却以为他是叫自己过去,把坐垫换了位置,放在了惠若杉的坐垫一侧,两人的距离登时就被拉近了。
“……”惠若杉瞟了眼已经交叠在一起的衣摆,童喜阳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闭嘴,赶紧催促道:“嗯?夫子你怎么不说话啦?”
“无事,我们开始讲吧。”惠若杉将注意重新放在书上,不再去关注两人过近的距离。
……
桌上的烛火快要燃尽时,惠若杉结束了今天给童喜阳的单人补习。
“你很聪明,基本上一点就通,之后也要如此,相信很快就可以追上其她同学的进度。”惠若杉丝毫不吝惜夸赞之语,童喜阳这只小鬼听着脸红扑扑的,心情飘飘然。
她也觉得自己超级厉害,做题竟然一道都没错。
惠若杉看着她,嘴角微弯:“但也不可太过自傲,明日需要学习的内容会更多。而且很快就是分班考试了,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会被分到其它班级里去。”
分班考试?童喜阳听姬连雪说过这件事,对方还表示希望她们俩能一个班。
今日摄取知识超量的某只鬼壮志勃勃:“那夫子觉得我能去哪个班?!”
惠若杉站起身,将童喜阳送到了竹林外,才告诉了他自己的答案:“或许是——”
“辛号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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