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行雁看向身侧的沈麦冬：“也是巧合，让我在门口就遇见了沈太医。”

田余音愣了愣，看向沈麦冬，微微福身：“见过沈太医……”

说着，她有些狐疑的看向萧行雁。

沈麦冬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药箱，穿的也是最普通的素色衣裳，若非事是萧行雁，田余音是不肯认她是太医的。

萧行雁笑道：“沈太医医术高超，今日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

说着，萧行雁脸色便怪异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能来是因为救下了武三思的幼子，因而才会被邀请过来，但看到沈麦冬，她又不确定了。

据她所知，沈麦冬可和武三思没什么交集。

倒是沈麦冬，好似是因为太平公主得了圣人的赏识，最近在太医院也是风头无两。

田余音看着沈麦冬，觑着对方的脸色：“不知沈太医可带了药箱来？”

沈麦冬笑笑：“若是真像萧大人说的那样，也用不着药箱，我倒是有现成的方子，不过还得让我再看看孩子才行。”

田余音点头：“还请太医移步。”

说着，三个人就到了凝香园。

这院子就是便是田余音和孩子住着的地方，也是萧行雁刚刚换衣裳的地方。

房间内，小孩子此时正啜泣着，见到母亲，才又嚎啕大哭起来。

田余音连忙抱起孩子，轻声哄了起来。

沈麦冬上前一步，捏起孩子的脉品了起来。

片刻后，她道：“看这种情况，应该是吃了没处理过的漆油，孩子吃饭是谁在管着？”

她在宫中，倒也见多了这种手段。

田余音有些焦急：“平日里自都是小厨房的嬷嬷做饭，都是我看着的，除了昨日——”

她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发起青来。

片刻后：“昨日王爷说是从外面得了些新鲜的糕点，让小宝吃……只是小宝似乎不爱那奶糕的味道。”

沈麦冬脸色不变：“好在中毒不深，我给开个方子，内服外敷都有的，每日拿着药煎熟了，让孩子吃掉。”

说着，沈麦冬掏出纸笔来写了方子，递给了田余音。

田余音接过，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低声道：“多谢萧大人，多谢沈太医。”

沈麦冬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

片刻后，她状似不经意问道：“需要我帮你离开么？”

田余音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之前柔弱的模样：“不必了，多谢沈太医，只是……若是把我的小宝独自留在这里，只怕会更苦。”

“更何况，王爷对我们的孩子下此毒手，若是我离开了，未必不会对我……”

她咬着唇，眼眶就红了。

她将眼角的泪抹干，垂下双眼掩住情绪，声音依旧柔弱：“我只这里待着，和王爷，慢慢耗着就是了……”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像是云烟一样，眨眼间就散了。

沈麦冬没多想，只是叹了口气，倒是萧行雁察觉到什么，抬了抬眼，但也没说什么。

到目前为止，和田余音短暂的相处来看，她不是个会自己强撑着的，若是真的需要帮助会主动求助。

就像是之前她无法请来大夫时，会在萧行雁面前故意露出弱态，说出自己的无能为力，引萧行雁帮忙。

但如今却是没表露什么，倒像是心有成算了。

萧行雁上前一步，提醒道：“只怕你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田余音笑了笑：“萧大人不必担心，我曾有过苦日子，不怕什么的。”

萧行雁点点头。

“那……”她看向沈麦冬：“回去？”

沈麦冬点点头：“回吧？”

今日宴上没多开心呢，倒是看了一出大戏。

再不走难不成接着看戏吗？

这也太放肆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退意。

然而，两人刚悄悄挪到梁王府大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两位大人，今日之事还烦请保密……”

萧行雁和沈麦冬被拦在门口。

两人自然点头:“自然保密！自然保密！”

对方没想到两人妥协地这么快，一噎。

片刻后，他还是例行威胁：“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两位不想自己也要想想家人。”

萧行雁脸色一绿。

沈麦冬抬头道：“不用你祝福，我全家都快死绝了。”

萧行雁扭过头去，因为过于震惊，脖子还发出了两声咔咔声。

拦住他们的人又是一噎，片刻后，才神色复杂地把两人放走。

……

自离开梁王府，天就阴了起来，不多时便下起了雨。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生资署许多工作无法进行，也暂时停摆。

萧行雁闲来无事，脑子里便又突然想起来那日离开梁王府时候的威胁。

她当时只告知了家人，思来想去都觉得心中发慌。

家中她已经说了，可在外与她交好的人难免不会受到她的牵连。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总要提醒一下，便叫来车夫驾着驴车出了门。

雨滴淅淅沥沥地的落下，凡是在路上的人都穿上了蓑衣。

萧行雁被这雨声扰得心烦气躁。

“大人，到了。”

萧行雁睁开眼，拿起伞下了车。

今日崖津海夷肆似乎有什么事，没开门。

萧行雁皱了皱眉，敲了敲门。

“纳尔斯？”

“雁娘？”

帘子后冒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来。

纳尔斯神色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萧行雁心中顿觉不对：“我不能来吗？”

纳尔斯觑萧行雁的神色：“唉，也不是不能来，就是今天来的有点不巧，恐怕不太方便让你进去。”

萧行雁心中疑惑更甚：“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在里面洗澡啊？”

纳斯尔噎住了：“不是……”

楼上传出来一阵惊呼，随即是叶芜的声音，萧行雁眉头一皱：“叶芜在这里？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纳尔斯心虚目移：“雁娘，叶芜也是替你不平……他……有时候是冲动了点……”

萧行雁没说话，一把推开纳尔斯自己走了上去。

今日胡姬乐手似乎是全都放了假，整个胡肆冷冷清清的。

唯有二楼最内里的雅间，传出来呜呜的挣扎声。

萧行雁大步走去，停在了雅间门口。

叶芜压低的声音隐约从里面透出来：“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了？”

萧行雁：“？”

她动作一顿，拦住了要敲门的纳尔斯。

纳尔斯再次斜眼觑着萧行雁。

萧行雁道：“让我先听听。”

纳尔斯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拒绝萧行雁。

房间里。

叶芜咚地一声把人压在桌子上，声音发冷：“她影响到你什么了？让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

“你总不会是觉得她占了你的位置，才让你当不了官的吧？”

另一边好像挣扎开什么。

“我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靠着给人当面首……”

“啪——”

非常清脆的一巴掌。

叶芜胳膊肘抵着他脖子，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扇在了他嘴上：“闭嘴！你凭什么污蔑我清白？！”

萧行雁神色复杂，正要推门，又听见他说道。

“你一个既没本事当官也没本事挣钱的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脸面嚼人舌根？”

被他抵着的也开始吱哇乱叫起来：“你们两个！奸夫□□！沆瀣一气！”

“啪——”

又是一巴掌。

“都说了不要凭空污蔑人都清白！我们的关系可比你嘴巴干净多了！你这张嘴巴是不是和屁股长反了，怎么净喷糞？”

“嘴不干净就算了，你吃完媳妇的嫁妆吃小妾的嫁妆，如今又要把女儿卖给别人当小妾来挣钱，你哪儿来的脸？”

那被压着的人还挣扎着：“我女儿我自然能自己做主！既嫁我家作妇，拿出些东西来补贴家用怎么了？我乃官身！”

“哦，你怕不是和我哪个妾室私——”

“啪——”

又是一巴掌。

叶芜打断他：“都说了不要随便污蔑人的清白！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你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我看你连人都算不上！还官身！”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王成吧？自你考上典吏，便借□□际，从家中妻妾手里拿了不少钱在外花天酒地吧。”

王成挣扎起来：“你这贱民！放开我！我看你才是禽兽，这么了解我家的事，他不是真和我家哪个妾室是私通！”

叶芜：“放屁！我身心都是属于雁娘的！你少污蔑我的清白！”

萧行雁拳头抵住嘴巴，“咳——”

门里的声音顿时消弭。

萧行雁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推门而入，看了被压在桌子上的人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看向叶芜：“你……”

叶芜缓缓松开胳膊，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边：“雁娘，我和人出来喝点酒，谈点私密的事，便让纳斯尔清场了。”

萧行雁：……

难怪除了胡姬和乐手，剩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纳斯尔也已经进来，甚至顺手带上了门。

萧行雁看向王成：“王家人？我记得你好像是娶了神都中最有名的绣商？”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王成面前：“我记得甚至你科举用的钱财都是她替你出的吧？”

“从笔墨纸砚到书本费用……”

萧行雁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

“我记得这件事在洛阳可算不得个秘密。”

王成脸色发青起来。

“你们二人！伤风败俗，奸夫——”

萧行雁突然轻笑一声：“我刚刚在外面，可是听了全部了，听说，你不只对我有意见，对圣人也有意见啊？”

萧行雁把茶杯朝他那里推了推：“哎，我这个人吧，嘴巴不是很严，你说我要是乃是在圣人面前不小心开了口，哎呀！”

她举起左手轻轻捂在嘴前：“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啊？”

王成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里，整个人开始颤起来。

半晌，他几乎是从喉咙里低吼：“你个贱人！”

萧行雁捂住嘴巴，把脸偏向一边：“哎，我这人，心情不好，就总爱找人说话……”

王成脸色涨得发青，憋出来：“对不起……”

萧行雁揉了揉耳朵，一脸惊恐：“哎呀，纳斯尔，我刚刚好像被气到头晕，连耳朵也听不见了！”

王成大吼道：“对不起！”

萧行雁看向王成：“嗯？你在和我对不起吗？为什么？”

王成想骂，但想到萧行雁的话，一肚子脏话又憋了回去：“对不起，我不该胡乱嚼舌根？”

萧行雁摇摇头：“不对吧？应该不止吧，不然你怎么这副表情？”

她手一指：“你不给被你骂得人道歉吗？”

王成额头青筋暴起，双拳死死攥住：“他一个商……”

萧行雁又揉起耳朵来。

王成张了张嘴，转头看向叶芜：“对不住，我不该嚼舌根。”

叶芜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萧行雁。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哦，没事，你走吧。”

王成只觉得一口气儿憋在胸口，他看像萧行雁。

只见萧行雁也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随便摆了摆手，跟招呼小狗似的：“走吧。”

王成攥紧双手，咬着牙低头跑出去了。

待到他走后，萧行雁终于从高贵冷艳的姿态中退了出来。

她看向叶芜，神色复杂：“你傻吗？”

叶芜又愣住了。

萧行雁却不说话了。

叶芜刚刚说的话，她句句听在心里，此时让她再狠心教训人，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萧行雁叹了一口气：“叶芜……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叶芜抬眼觑她：“是我的错。”

萧行雁斜眼看着他：“你哪里能有错？错在替我出头？还是错在不该喜欢我？”

叶芜心虚低头。

他刚刚那番话和表白都差不多了。

转瞬，他反应过来萧行雁说了什么，整个人红了起来。

叶芜：“我……”

萧行雁叹道：“叶芜，我不是傻子。”

叶芜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什么，狂喜：“那我可以去你家提亲吗？”

萧行雁：“不可以。”

她如今才十几岁，叶芜也没比她好多少，这么早定亲也太刑了。

叶芜失落下来。

萧行雁抬头道：“我是要做官的，你如今是商籍，所以我不可能嫁给你。”

叶芜低下头，眼眶红起来。

他其实也知道：“那……那我也可以入赘的。”

萧行雁喝口茶：“那也太早了，你现在都还没成年，我不至于这么禽兽。”

叶芜抬起头来：“所以你答应了吗？”

萧行雁：“嗯，现在先恋爱，就是以结—成亲为目的相处一段时间，其他的往后再说。”

“对了，”萧行雁恍然：“我来找你们是别的事儿。”

叶芜：“？”

他慢慢冷却下来。

纳斯尔也缓缓抬头：“？”

还有他的事？

萧行雁道：“前几日我算是得罪了梁王，恐怕会牵连到你们，你们这几日小心。”

两人点点头：“知道了。”

……

雨终于停了，生资署又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聂涛德从门口冒出来，眼下还挂着俩大大的黑眼圈。

“萧大人，人招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萧行雁撺掇着他们晚上在夜校学写字，聂涛德进度是最慢的，为了赶上进度，老是被留堂到最晚。

再加上白日还要上值，聂涛德喜提了两个大黑眼圈。

萧行雁点点头：“准备开工吧。”

她掏出来一张纸：“这上面是从时间安排到工作分类的所有内容，你看看有没有不认得的字。”

聂涛德接过来，心中一喜。

嘿，都认识。

他连连点头：“认得认得！”

萧行雁点头：“好，招人的时候也都分配清了，过段时间你去调档，把他们分好组，每人每日最多工作八……四个时辰。”

“另外，你去找叶贴打几副模具。像是碗碟勺子之类，陶碗什么的能翻模就翻模，这样省时省力。”

聂涛德：“好！”

又无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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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