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两个侍卫也不做过多纠缠,及时收手,各退一步。

院内陷入一片死寂,两位主子沉默片刻,荣嫣睨了一眼侍女手中的大红喜服,沉着脸道:“着喜服拜堂,恐怕不妥吧?”

楚君泽态度强硬:“开棺吧,是卫兄动手,还是本王动手?”

这荒唐的想法吓得卫荣嫣心惊肉跳,忙道:“逝者理应得到安息,岂能冒犯,我不同意。”

“也罢。”楚君泽直视荣嫣愤怒的黑眸,面无表情道:“本王无心惊扰亡灵,不如卫兄代劳,替妹拜堂吧。”

这真是,荒唐……

哥哥临死前求她女扮男装接管武安侯府,她答应了。楚君泽欲将哥哥棺椁葬入皇陵,她亦答应了。眼下还要和楚君泽拜堂成亲?

转念一想,自己与楚君泽本就是未婚夫妻,拜堂又如何?拜堂便拜堂吧,总比开棺暴露哥哥遗容所产生的后果要好。

思及此,荣嫣微微颔首,“微臣,代妹拜堂便是。”

楚君泽心里冷笑,什么卫家男儿忠肝义胆,宁死不屈,到头来还不是趋于权势威压。

不禁感叹: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鎏金凤冠落在荣嫣头顶,衬得那张小脸更为白皙,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无奈与疲惫,她木讷地站在原地,任由燕王府侍女摆弄。

看到凤冠下的武安侯,楚君泽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艳,卫子安着女装如此惊鸿,卫荣嫣生前该是何等绝色?

算起来,倒是本王没有福气了。

红盖头遮住了那张绝美面庞,楚君泽适才收回思绪,一张脸寡淡无味,令人难以忖度内心真实想法。

喜婆第一次主持阴婚,颤巍巍上前,极力克制着惊悚与恐惧,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扯着大红花,盈盈一拜。

喜婆又喊:“二拜……诸神!”

差点没喊成二拜高堂,幸亏喜婆阅历丰富,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的本事,不然惹恼了燕王,这条老命可要交代在这儿。

“三拜天地。”

“礼成。”

喜婆颤声问:“入洞房就免了吧?”

“你说呢?”楚君泽剜了喜婆一眼,让人不寒而栗。他话锋一转,对荣嫣道:“多谢卫兄配合。”话音落,丢了大红花转身离去。

燕王府的那些下人见主子走了,收拾东西匆忙离开,片刻不敢多留,唯恐沾了晦气。

不相干的人悉数退出灵堂,武安侯府重新陷入凄凉,仿佛院子里的每一缕风都夹杂着悲伤。

刚刚经历一场危机,荣嫣似是失去所有力气,脚步晃了晃,眼看着便要栽倒。宣澈上前扶稳自家主子,心疼地喊了一声:“侯爷。”

小姐一介女流,侯爷偏要委以重任,日后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生死,肩头担子委实重了些,真怕小姐扛不住。

荣嫣堪堪站稳,扯下头顶喜帕与凤冠摔在地上,脱力道:“没想到燕王闹这么一出。”

宣澈道:“属下扶侯爷回房,包扎一下伤口。”

荣嫣微微颔首:“嗯。”

一主一仆回了后院,关起房门,宣澈坐在桌前,小心翼翼托起主子那只满是血泡的手,一瓢一瓢往手背上浇冷水。

冲去手心手背的血渍,敷上烫伤药,缠好纱布,劝道:“侯爷身负重任,下次不可只身范险,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做,就算赴汤蹈火,属下亦在所不辞。”

荣嫣垂眸,看着缠满纱布的手,苦笑道:“现如今,本侯身边只有你一个心腹,你若死了,本侯岂不成了孤家寡人?遇事别冲动,保住小命,本侯还指望你继续效力呢。”

宣澈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愿一生效忠侯爷,肝脑涂地。”

荣嫣扶起忠心耿耿的宣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过多安抚之言。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新任管家季福忠道:“侯爷。”

荣嫣坐回凳子上,道:“进来。”

季福忠推门进屋,捧着黑漆嵌螺钿木质托盘,弯腰埋头,恭谨地说道:“燕王差人送来上等伤药,去疤膏,还有一句话。”

荣嫣问道:“什么话?”

季福忠陈述道:“卫兄尚未娶妻,留下疤痕有伤体面,恐日后影响夫妻感情,望卫兄好生调养。”末了,管家又补充道:“这是燕王府小厮的原话,小的之字未改。”

“知道了。”荣嫣面无表情,“放这儿吧,前院还需季叔操持,不必把心思放在后院。”

“是。”季福忠留下伤药,退出房门。

管家前脚一走,屋内传来哗啦一声,季福忠听得清楚,那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看来侯爷是真怒了。

荣嫣看着满地狼藉,眼底火光簇簇,怒道:“前脚大闹灵堂,逼本侯拜堂,后脚又来送伤药,拿本侯当黄口小儿耍呢。”

宣澈:“……”

燕王今日此举,委实过分了些,怪不得侯爷震怒。

且说燕王楚君泽出了武安侯府,没有回自家府邸,而是快马加鞭去了皇宫。

此时正跪在大殿之上,肯求皇帝老爹追封未婚妻为燕王妃,并以王妃殡仪葬入皇陵。

儿子这番请求荒诞不经,老皇帝闻言脸色一沉,怒道:“胡闹,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你又何必拿死人做文章?卫家女何德何能,还妄想占用楚家风水宝地?说,是不是武安侯与你交换了什么条件?”

几个儿子平日里拉帮结派,明争暗斗也就罢了,可卫家几代家主皆是心思沉稳之人,从不参与夺嫡,只效忠当朝天子,轮到卫子安这一代,难道要被老四拉拢?

四儿子敢打卫家军的主意,老皇帝不怒才怪。

父亲的怒火烧到头顶,楚君泽没有一丝慌乱,平静地解释:“父皇年年给儿臣选妃,可未婚妻却难逃死亡厄运,现在朝野内外谈亲色变,文武百官怨声载道,儿臣有苦难言。”

皇帝无言以对。

楚君泽继续说道:“儿臣不想再祸害良家女,想追封卫荣嫣为燕王妃,堵住悠悠众口,免得朝野上下终日惶恐,做出危害社稷之举。儿臣这也是为父皇着想,绝无拉拢武安侯之心,还望父皇明鉴。”

听罢楚君泽这番解释,皇帝熄灭心头怒火,陷入沉思。

老四所说不无道理,谁家儿女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岂会心甘情愿许给老四为妃,眼睁睁看着女儿送死?

遇到疼惜女儿的臣子抗旨不从,到时官逼民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危害江山社稷。

想明白其中厉害,老皇帝只能绝了为四儿子选妃的念头,答应此事。

皇帝道:“罢了,便依你所求,追封武安侯之妹卫荣嫣为燕王妃,以王妃殡仪葬入皇陵。明日早朝,朕会将此事昭告天下。”

楚君泽恭敬地叩头:“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事情办成,楚君泽出宫,回到府邸。

夜色如漆,凉风穿透层层锦缎,让他起了一丝凉意。

他顿住脚步,抬头仰望长空,眼底闪过那口黑棺,燕王妃的烫金灵牌,还有武安侯那张绝美面容,心里不是个滋味。

卫子安与卫荣嫣乃是龙凤胎,自古龙凤胎容貌多相似,卫子安男扮女装已是绝色,妹妹容貌自是不输哥哥的,只可惜天妒红颜。

三日后。

燕王妃风光大葬,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前往皇陵,为这个没有福气的燕王妃送行。

寒风凛冽,吹得灵幡翩翩起舞。

宫人一锹一锹往坑底填土,黄土缓慢埋没棺盖,最后堆成一个土包。身前的一切随风而逝,唯留一处墓碑,凄凄凉凉。

三年前父亲战死沙场,三个月后母亲抑郁而终,三天前哥哥病逝,他们都走了,只留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荣嫣屹立在风中,神情呆滞,仿佛失去了所有。

楚君泽负手立在她身侧,眼中并无半点悲伤,小声劝慰这个名义上的大舅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卫兄节哀。”

荣嫣没有去看身侧男人,目光盯着崭新的墓碑,冷漠地回了句“谢殿下宽慰”,在无半句废话,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纵使是皇陵,那也是晦气之地,礼毕,百官急匆匆打道回府,无人愿意多留。

只有荣嫣迟迟不走,从晌午站到金乌西沉。

宣澈劝道:“天色不早了,侯爷还是回府吧。”

“这一走,下次想来祭拜就难了。”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仿佛浸染了悲伤,最后再看一眼墓碑,收回目光道:“走吧。”

皇陵是禁地,没有皇帝允许,她是没有资格进入皇陵祭拜的,这一走,下次何时能来还不知道。

她走的很慢,半个时辰才走出皇陵,上马车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寒风呼啸,耳边全是树叶的沙沙声,说不出的可怖。

当荣嫣挑开车帘子,一道黑影落入余光里,荣嫣上车的动作一顿,结痂的手覆上小腿,轻轻撩起袍摆,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奔着黑影刺去。

想刺杀本侯,没那么容易。

车内之人一脸震惊,慌忙躲过致命一击,短刀划破了车帘,他顺势揽住荣嫣纤细的腰肢,紧紧抱在怀里,表明身份:“是我。”

楚君泽?

听出是楚君泽的声音,荣嫣迅速收手,可是来不及了,刀尖穿透楚君泽的锦袍,没入皮/肉之中。

楚君泽发出一声闷哼,下巴搭在荣嫣肩头,气恼道:“本王好心护你,你竟然对本王痛下杀手。”

完了,不会真的要了楚君泽性命吧?

荣嫣的指尖抚过剩余的刀刃,计算着楚君泽的受伤程度,若是伤口不深她便拔刀,若是伤口深,那她再刺深点一了百了。

还好,没入伤口中的只是一个刀尖。

荣嫣暗抒一口气,拔下匕首,拍了拍男人结实的背,“只是皮外伤,殿下先放开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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