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客栈竟然没有客人逃跑,说明这家客栈里住的多数是刺客,专程等在这里刺杀她。
刺客挥舞着大刀迎面而来,荣嫣手里没有兵器,只能赤手空拳迎敌,她俯身躲过一刀。
用刀与用剑招式不同,刀比较重些,挥刀砍人时需要用力,一刀下去想要收回需要时间,荣嫣抓住刺客收刀时拔下簪子,猛地刺向那人右腿。
那人单膝跪地,荣嫣一个侧身,旋腿踢在那人后颈,又举起晕死的人砸倒两个,捡起大刀,手中便有了兵器。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速度快得惊人。
此时宣澈在一楼大堂,难以抽身,她只能想办法自救,抡起并不称手的大刀,耍得虎虎生风。
可是敌人太多了,这样打下去,早晚会脱力被擒。
宣澈大喊:“侯爷快逃,不要恋战。”
荣嫣也后悔回来这一趟,可是眼下想抽身却很难,刺客砍死一波又一波,好像永远也砍不完似的。
她大喝:“宣澈你跑,记住,梨花雨落三生醉,仗剑天涯不南归。”
“侯爷!”他知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交代后事,意思是让他快逃,记住兵符藏在梨花树下,一个装酒的坛子里,让他拿了兵符往北走,不要回京城。
侯爷的意思是,这些刺客与燕王有关?
宣澈不愿放弃主子,飞身上楼,一剑挑飞眼前的刺客,与主子背靠背,倔强道:“侯爷不脱险,属下不能走。”
“你……”荣嫣快被一根筋的宣澈气吐血了,怒道:“难道要一起死在这里吗?”
“陪侯爷一起死,”宣澈又是一剑,喘口气道:“虽死无憾。”
荣嫣拿忠心护主的宣澈毫无办法,放弃劝他离开的念头,两人一起砍杀。
耳边传来铠甲碰撞的声音,荣嫣余光扫过客栈大堂,身着大业朝戎装的士兵蜂蛹入门,这一走神的功夫,她被刺客从二楼踹了下去。
身体坠落间,前世的一生又从眼前闪过,历历在目。
上一世,她也是个假侯爷,哥哥死后接管了武安侯府,娶昭阳郡主为妻,保卫家族人一世平安。
若说有遗憾,便是她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重生,却没想到这一世死的这么窝囊,一脚被人给踹下楼……
她闭上眼睛,身体缓缓下坠,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
她倏然睁眼,视线之内出现一张清冷的脸,他剑眉乌黑,桃花眼宛若深渊般看不到底,神秘而又令人生畏。
正是燕王楚君泽。
楚君泽问道:“还好吗?”
荣嫣蹙眉道:“外头是你的府兵?”
楚君泽扶她起来,适才回道:“是。他们是北绒人,近日混入大业,本王前来清缴。”
荣嫣抬眸扫视一圈,刺客已经全部落网。她无声笑了起来,笑罢道:“这么说,殿下去皇陵接应微臣只是个幌子,只是做戏给这些人看而已?”
楚君泽坦诚道:“是。”
荣嫣气得叉腰,点头笑道:“微臣拿殿下当亲戚,殿下拿微臣当鱼饵,好盘算呐。”
楚君泽辩驳道:“本王接应卫兄也是真。”
“都是些骗人的鬼话。”荣嫣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冷笑道:“殿下是君,我是臣,以后莫要唤我卫兄,直呼其名便可。”
这是撇清关系吗?
荣嫣气愤地大喝一声:“宣澈,我们走。”
宣澈临走前瞥了楚君泽一眼,什么也没说。
望着两抹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楚君泽心里隐隐难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微微蹙眉:本王这是怎么了?
齐珩来到主子身侧,望着荣嫣他们消失的方向,道:“殿下,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果然迎来主子一记白眼,齐珩识趣地闭嘴。
此时天色还未放亮,楚君泽望着漆黑的夜色,心中担忧荣嫣与宣澈匆忙离开客栈,接下来在何处落脚。
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行。
荣嫣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回忆从皇陵出来后发生的一切,懊恼自己两世为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一不留神落入楚君泽的圈套。
可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楚君泽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庞,还有被她刺伤的脊背,以及她坠楼那一刹温柔的怀抱。
她双手抱头,试图把楚君泽那张脸从脑子里赶出去,一时间心乱如麻。
宣澈问道:“我们现在进不了城,侯爷想在何处落脚?”
荣嫣迷迷糊糊回道:“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停车,我们就在马车里过夜。”
两人在荒郊野岭露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城门大开便进了城。回到武安侯府,洗了个热水澡,躺到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下午时分,燕王楚君泽前来登门拜访。
管家有心拒之门外,可来人是个王爷,他不敢一口回绝,只能硬着头皮来后院叫醒主子。
他站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叩门,轻声道:“侯爷,燕王前来拜访,正在大堂等着。”
荣嫣睁开惺忪睡眼,没听清管家方才的话,遂问:“谁?”
季福忠重复道:“是燕王。”
又是他?这人怎么阴魂不散,还缠上本侯了。
荣嫣怒吼一声:“让他滚,就说本侯病了,不方便见客。”
季福忠:“……”
在侯府当管家不容易,还可能随时丢掉性命。这一个想见,一个不见的,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偏偏哪个也开罪不起,可把季福忠愁煞坏了。
季福忠刚一回身,看到一抹颀长身影,他身着鹤氅,容颜有些憔悴,却依旧气势凌人。
他做了个噤声手势,挥手示意季福忠退下,推开荣嫣的房门,放轻了步子往里走。
听到脚步声,荣嫣以为是宣澈,不耐道:“宣澈你放肆,没本侯命令你敢擅自进门?”
楚君泽没有说话,静悄悄立在荣嫣床头,垂眸看着双目紧闭的人,眼底神色渐渐变得温柔。
他想:武安侯若是女子,应是极美的。
荣嫣睁开眼睛,又想开口训斥,看到来人是楚君泽,吓得魂飞魄散,忙也抓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怕楚君泽发现她是女儿身。
她心虚道:“你怎么进来的?”
楚君泽坐到屋里的圆桌旁,若无其事地说道:“走进来的。”
荣嫣:……
楚君泽给自己斟满一盏茶,轻抿了一口,茶水竟是凉的。心中猜测武安侯整个上午都在补眠,忽然间不那么生气了,放下茶盏解释来意。
“本王此次登门,是来道歉的。拿你当诱饵确实不该。卫家子嗣不丰,三代单传,你即是功臣之后,又是卫家军主帅,本王不该拿你的性命冒险。”
“不必。”打一巴掌给一颗糖,那是哄三岁小孩的手段,荣嫣活了两世,年龄加起来足有六十几岁,自然不会接受楚君泽的道歉,冷漠道:“殿下一心铲除北戎眼线,是建功立业的大好事,微臣能出一份力,也算进了本分,殿下不必谢我。”
这番话说的楚君泽无言以对,可他听得出来,武安侯并没有原谅自己,却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出口。
武安侯这个性子,像极了女子,喜欢耍小脾气。
沉默片刻后,楚君泽起身,背对着荣嫣道:“生病了便好好休息,本王告辞。”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荣嫣把被子拿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口。
好险,妆容都花了,若是被楚君泽发现她是女扮男装,卫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楚君泽亲自登门,还送来许多金银珠宝,说是为了赔罪,荣嫣命人全部退了回去。
燕王府。
楚君泽在和大皇子楚君逸下棋,哥俩正虚与委蛇聊着,表面上手足情深,实际上全是试探之语。
大皇子抬眸瞅了四弟一眼,果然没在他脸上看出情绪变化,笑道:“听说近日……四弟与武安侯来往甚密?有了妹夫与大舅子这层关系,果然不一样。”
倘若武安侯站在老四那边,老四岂不又多一个助力?
大哥心中什么想法,楚君泽自是清楚,不动声色地回道:“手足之间尚且疏离,妹夫与大舅子更甚,可惜了本王那正妻之位。”
这么说,武安侯与老四还未结盟?可老四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他不敢相信四弟所言,继续试探:“怎么可能,昨晚你们不是还联手清缴了北戎刺客,武安侯甘愿做饵。”
就在这时,齐珩突然跑过来,看了看大皇子楚君逸。
楚君泽瞥了齐珩一眼,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见外。”
主仆俩心有灵犀,大事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暴露了机密。还好不算什么大事,便遂了主子的意,禀道:“武安侯把礼物全部退回来了,还说……”
楚君泽惊讶:“说什么?”
齐珩又道:“无望。”
楚君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一边退礼物撇清关系,一边给他留话,勿忘!
一颗棋子落定,他侧头看着齐珩,面无表情道:“有点意思。”
楚君逸心想:人家武安侯,八成是在提醒老四,勿忘骗他做饵之仇。
得到想要的消息,齐王楚君逸不想待在燕王府浪费时间,笑道:“为兄想起府上还有公事要忙,便不多留,先行告辞。”
楚君泽微微颔首,客气道:“大哥慢走。”
待大皇子离开,楚君泽举起一把棋子,哗啦啦倒回去,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这似亲非亲,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的关系,怎就这么让人难受。
小剧场:
卫荣嫣:“我信你,你竟然骗我?”
楚君泽:……
卫荣嫣:“骗完我还敢来道歉?”
楚君泽:……
卫荣嫣:“无望。”
楚君泽:“勿忘?”
卫荣嫣:“勿忘你个头啊,本侯是说,殿下想称帝无望。”
楚君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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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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