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娃可算来了……
段誉深深吐一口气。
有男朋友在身边,她还独自在这儿吹风受冻,当然不是有病找罪受。
本来嘛,珠光宝气阁就剩他们三个,段誉应该过上每天和男朋友卿卿我我,黏黏腻腻的小日子。
但前提是,没有像乌云一样的小尾巴,跟在身后。
她其实不太介意旁边有人,毕竟她和男朋友的交流,又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成分,但你不能太破坏气氛啊。
所以,所以能怎么样。
还没结婚就被迫带上娃了。
“过来坐,”段誉拍拍身旁的栏杆。
上官雪儿默默坐过去。
“冰不冰?”段誉挑眉看她。
上官雪儿默默点头。
段誉一下就笑起来,“所以,以后你要自己注意照顾自己,知道吗?待会儿回去多喝热水,否则闹肚子就得吃药。”
上官雪儿默默的看她一眼,又默默低头。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冷酷无情,特别不温柔体贴?”
段誉笑嘻嘻的问她。
上官雪儿想了想,无声的对她翻了个白眼。
“欢迎来到冷漠的大人世界。”段誉把笑容一收,“有个伟大的作家,曾有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确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你的姐姐待你很好吧?”
她这句话说得又温柔又体贴,上官雪儿顿时忍不住有点想哭,她扁了一下嘴,点点头,“姐姐对我很好的。”
“你表姐对你不好?”
“她总是欺负我,还扯我的辫子。”
“所以,对你来说,上官丹凤是坏人,姐姐是好人,对不对?”
上官雪儿顿了一顿,慢慢点头,“……嗯。”
“但从别人的角度说,上官丹凤没有真的伤害谁,你姐姐却为了钱将她杀死了,所以你姐姐是坏人呢。”
上官雪儿不说话了。
“不过,我也要说,这话是放屁。”说脏话很爽,但是段誉还是立即机警的看向周围。
花满楼不在,所以她美好形象还在。
上官雪儿愣住了。
“咳,我们继续啊,”段誉扭了扭身子,双手按在栏杆上,“上官飞燕说她长得比上官丹凤漂亮,比上官丹凤聪明,比上官丹凤厉害,这个是真的吗。”
“真的,”上官雪儿立即抬头对她道,“我姐姐真的比上官丹凤强的多,但是祖父要我们,一定要尊重公主。”
“上官丹凤吃你们家的,住你们家的,受你们家照顾,还要指使你们,命令你们,还要欺负你,是不是?”
上官雪儿有些茫然,轻轻道,“她是公主嘛。”
这句话实在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段誉听。
“你知道上一个像你姐姐一样,杀掉国王和公主的人,是什么样吗?”
“乱……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错!”段誉干脆道,“是窃钩者诛,窃国者王侯。”
“……啊?”
“你姐姐的错,是伤害无辜的人,是贪婪无耻,不是杀大金鹏王和上官丹凤。对上官丹凤来说,你们是她最后的臣民,而且,她天然拥有更强大的权利,最后被背叛,被杀死,说实话,是她该的。”
“……啊?”这话对上官雪儿太挑战三观了。
“每个君主都要承担被国民刺杀的风险,这才是事实。”段誉看向她,“所有的忠诚和敬仰,都不是天生应该的,如果,她不能让你们信服,她本来就不配做公主。”
“上官飞燕杀上官丹凤和大金鹏王,并不是什么大事,”段誉轻描淡写,“但她杀阎铁珊,和霍休加害柳余恨,还要让受害者对她感恩戴德,设计要杀独孤一鹤,骗霍天青,参加红鞋子加害无辜之人,这才不该。”
她的商路啊,她都和阎铁珊商量好了的。
大理自身生产力低,土地贫瘠,矿产也不丰富,但向西,向南的诸多小国很多,可以成为通路,成为商业口岸。
她连路线都画好了,结果阎铁珊没了,你说她气不气。
想想都心好痛。
上官雪儿眼神仍然迷茫,那些才是姐姐的罪过吗?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不算什么?”段誉问。
上官雪儿觉得自己不该点头,但她也实在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重要。
“其实,很简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好人坏人的标准很简单,”段誉微微一笑道,“对他好就是好人,伤害她利益就是坏人,不痛不痒是陌生人,就比如说——”
“阎铁珊死了,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嗯……”
段誉没等她的答案,直接继续,“你从没有想过,也对他的死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只是陌生人,哪怕对方是你姐姐杀死的。”
上官雪儿低下头,她觉得这样说,自己的确很不应该。
“但人就是这样。”段誉道,“每天世界上会死很多人,你不可能对每一个都伤心,这就是现实。”段誉垂下眼眸微微一笑,“会对所有生命包含善意,平等,宽容,推己及人,真诚以待,大多数来讲,与他们无关的人,很难引起他们的情绪。”
“……”
“所以,其实你姐姐是什么人,你心里有答案的,我们还是来说说,你真正的问题,”段誉道,“你的姐姐,是不是真的该死。”
上官雪儿扶着栏杆的双手,一下子握紧。
“因为,你认识她,她并不是故事里,并不是榜文上,那些读起来就穷凶极恶的人,”段誉道,“但那些榜文上,看上去穷凶极恶之人,又未尝没有父母兄弟,对于他们来说,他也未必是一无是处。”
“我...”
“但你还是觉得想不通,是不是?”段誉侧头过来。
上官雪儿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荷塘。
“我可以同你说实话,”段誉道,“如果我当时在,我会努力保护你的姐姐不死,因为她坦白事情真相,并且还说出了红鞋子的事。——但她意外死了,我也松了口气。”
上官雪儿呼吸一滞,“为什么?”
段誉道,“你的姐姐,不会就此安分。”
“当我答应你的时候,就代表,将来需要由我来保证,上官飞燕不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段誉道,“你可以当做交易,因为我希望你成为大理人,希望可以更顺利的将珠光宝气阁收归大理国库,但上官飞燕将来会不会再逃掉,再东山再起,再伤害别人,这样的风险,我作为大理国储君,做了选择,这个选择我其实并不能确定是对,还是不对。”
上官雪儿抿抿嘴,她的确没有办法保证这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世上为什么有死罪?”段誉问。
“因为...杀了人吗?”上官雪儿道。
“很多国家,都会有这样的一条律令,允许将犯了死罪之人,编入军队的先锋当中,同样是杀人,如果他在战场上,杀死其他国家的人,可以立军功,免罪甚至可以做官。”
“但其实,无论什么人,都总免不了一死的。
“用死亡来惩罚一个人,到底是否有意义呢?毕竟,死亡就是结束不是吗?结束了,完了,结束了的人,也不会再有后悔、忏悔、也不能无法对过去做的事补偿,如果杀了人,那么被杀者,也不可能因此复活,从这样来说,处死,根本不会带来任何有益处的东西。”
“啊?那为什么还会有死罪呢?”
“所以,死罪存在的最重要意义是,安定活人的世界。”
“在宋国,死罪需要大理寺复审,刑部详复,审查院详议,在大理,死罪必须经过国主亲自签名,但实际上,它任然存在冤枉,纵使大家心知肚明,无论多么复杂的程序,都不能保证每一个死罪之人该死,但还是不会废除它。”
她的神色平静得有些深重,带着神圣的深重。
“死,往往不仅是惩罚,还是遏制,还是威慑,还是安慰,江湖上的人,总是轻生重死,而人总是固有一死,但死绝不是可以轻易下定论的。”段誉道,“我的答案你不会喜欢,而且无论你的姐姐过去是怎样的人,你都可以为她伤心,为她哭,这没有什么不应该。”
上官雪儿突然响亮的抽泣了一声,她这些天,除了刚刚看到姐姐死去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哭,现在却放声大哭,稀里哗啦。
直哭了半个时辰,然后哭睡过去。
等她睡着了,段誉总算是松了口气。
“魔音入耳啊这...”她转过身,花满楼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神色带着悲伤,“那什么,”段誉道,“我才警告了这丫头,要自己照顾自己,结果这下雪天的,她就在这睡着了,也不怕受了风寒。”
花满楼会怎么想呢?
在她亲口说死罪不可免过后。
段誉对自己的嘴快,略有些懊悔。
花满楼等会儿不会转身就走,再也不理她了吧。
她其实最喜欢花满楼的,就是他活得纯粹,百花楼终年不闭门,迎接需要帮助的任何人。
任何人。
这是一件几乎无法想象的事,但他就是一直这样做了,他能一直这样做下去,并且有足够的宽容接受一切结果。
段誉突然有些灰心。
当她意识到,自己拥有,能决定人生死的权利和力量过后,她决定慎重的使用它们,但不是不使用。
她永远无法成为花满楼那样的人,她会权衡利弊,会对利益作出选择,她并不是出于心善留上官飞燕一命,而是因为她想要得到上官雪儿。
独孤一鹤还活着,她自然不可能直接就吞掉大金鹏王朝,所有的钱,但如果上官雪儿成为大理人,那么事情就不同了。
她是大金鹏王朝唯一活着的王族。
她并没有花满楼想象的天真单纯善良,她...她是大理国的继承人,是政治生物,她会有为大理的利益做任何事,包括背叛自己。
其实,花满楼本来会发现这一点,只是,这个时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这里没有分手、没有分手、没有分手,重要的是说三遍!
小剧场:
段玉玉:我最喜欢花花的善良!没错!
作者:难道你最喜欢的不是花花的颜值吗?
本章观点,属于女主,与作者无关,如果和大家意见不同,请大家和女主去讨论,小作者我就不参与了。(狗头保命)
玉玉和七童互相将对方当傻白甜,但玉玉并不是真的傻白甜,只是大多数时候,她觉得用不着耍心机,活得简单点,毕竟她是逃家出来玩的,不是出来搞事的。
而且在她看来,花花才是又单纯又甜,她就喜欢他又单纯又甜。
原著中,开篇有这样一句话—— 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里来.他也同样会收容。他的门永远开着,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那同样欢迎。
花花的善良,是只有花满楼才能做到,而且只有他才能承担得起。
任何一个,才能、武功、心胸不够的人,都不可能承担花花这样的善良。
这也正是他非常可贵的地方。
他有这样的善良,他也能承担得起。
这里女主的想法,真是太难写了,卡到爆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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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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