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南德都是疯子，色魔。”

“那些傻瓜土鳖，我真不想提起他们。”

“奥尔南德就喜欢抢劫妓-女。”

这些贵族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在伊尔萨莉亚看来，他们八卦的姿态，还不如莉莉好看。

伊尔萨莉亚不动声色地听了一阵，大概理解了，他们在疯狂指责奥尔南德喜欢惹是生非，那里有很多色-情狂。

她坐在这里一个小时不到，就听到了奥尔南德做出的上百种惨绝人寰的恶性，例如杀父辱母，抢夺孩子，杀夫夺妻，甚至还有很多抢夺妓-女奴隶的行为。

但从她收到的情报显示，奥尔南德是一个著名的教会城市，那里的人几乎都是骑士，信奉忠贞与守护之神，鲍蒙。

他们恪守骑士守则，很多人的宣誓都有一句，绝不会拒绝弱者的求助，或者绝对不会拒绝女性的求助……

伊尔萨莉亚并不知道哪一边才是真相，但从他们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说这番话，看出来了。

他们轻蔑的态度。

伊尔萨莉亚半垂下眸子，遮掩住眼底的深沉。

一群敢在异性领导面前，大谈绯色新闻的人。

眼前的贵族有男有女，继承了爵位的女性虽然少，但也占了在场人数的五分之一。她们看起来和周围的人别无二致，同样用轻蔑、取笑的口吻，肆意而又浮夸，贬低那些疯骑士和污浊的妓-女。

“领主大人，您对这件事情怎么看？要不要管理这些野蛮的决斗者？”一位男爵忽然开口问道。

他将话题引到了伊尔萨莉亚身上，煞有介事地建议道：“我愿为您分忧。奥尔南德的那些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您的父亲一直想要整治一番，但奈何鞭长莫及，您或许可以实现他的这份愿景。”

周围的议论声停下来，所有人或明或暗地，都在观察这里，他们在等待伊尔萨莉亚的态度。

伊尔萨莉亚缓缓握紧手里的扇子，态度这么热切，八成是陷阱，不能答应，不能深谈。

“您知道我的父亲？”伊尔萨莉亚将扇子打开，慢悠悠地晃了两下，黑色的羽毛点缀着黄棕色花纹，遮挡住半张脸颊。

“当然，老伯爵的赫赫威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那人立刻回答道。

另一个人接话，恭维了一番：“伊凡大人是一位英勇的战士，我小时候就是听着他的战绩长大的，他在对奥古斯都的战场上十一战连胜，让敌人闻风丧胆。”

话题成功地从奥尔南德变成了伊凡伯爵。

“伊尔萨莉亚伯爵，您一定知道更多伊凡伯爵的事情吧。”另一位有着鹰钩鼻的年轻男人忽然开口道。

他似乎看出来了什么，想着法儿地让伊尔萨莉亚多说一些。

“请和我们讲一讲吧。”

“哎，我可不擅长这些。”伊尔萨莉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微微耸肩，轻笑着接话，“战场、热血、汗渍，可都是战士的东西。”

“我没有成为战士的天赋，也不想成为战士。”她的眼波流转，极快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年轻贵族，好像看了谁，又好像谁都没看。

“但是我很欣赏那些，英俊高大的战士呢。”

她的话语缓慢，咬文嚼字都带着独特的腔调，如果有后世的人在这里，听见这句话，怕不是要恶心得吐出来，骂一句装腔作势、嗲声嗲气的绿茶白莲。

可惜，在这里坐着的，大多都是自大傲慢的贵族男性，他们非常享受这一套。

伊尔萨莉亚用扇子挡住嘴角的冷笑。

她能够感觉到，在场的十几个人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看自己的目光瞬间灼热了。他们都以为，伊尔萨莉亚刚刚是在给自己抛媚眼，觉得这是一份暗示。

这份自信，不论她见过多少遍，也还是会觉得难以理解。

收到这份暗示的人，自觉应该担任起护花使者的身份，开始卖弄炫耀自己的外表、能力，周围的气氛也不是那么焦灼冷淡了，转化为了另一种热切。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压在自己头上的领主，而是一个可能让自己更进一步的踏板，一个高贵而又不够聪明，刚好可以利用的女人。

伊尔萨莉亚完美充当了一个花瓶的角色，保持着斯文微笑，坐在角落。她的确很想大发王霸之气，将在场所有人镇住，谈论些别的事情，迅速整合现场。

但她连贵族脉络都没有梳理完整，任何言语上的交谈都是高危事情。哪怕她回去之后，下令把这几个人处死，任由其他人脑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比当面反驳和对方针锋相对安全。

所以她只能按照计划好的步骤，用自己异性的身份伪装无辜小白花，再判断，有没有头脑清醒的下属。

至少她见到了几个，一个灰色外套、铂金色头发的中年女性，面色冷淡地坐在最外侧的位置，她全身的姿态都书写着，厌恶这些围在自己旁边的贵族。

还有另一位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少年，他看起来一脸懵，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这些话，只是保持着尴尬的笑容。

而最后一位，就是一直陪坐在副座上，场内第二重要的人物，阿道尔子爵，他一直沉默而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无论谁和他说话，他都只是微笑，用那只机械制造的眼睛打量着对方，直到对方毛骨悚然，连忙告退。

这三个人身上，都萦绕这一股，淡淡的，排外的气场。

晚宴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到了深夜，时间差不多了，这些贵族才一一起身，准备离开。

伊尔萨莉亚也没有多留，她提着裙子往前，鞋跟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伊尔萨莉亚大人。”

她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脚步，哒哒哒的声音略微刺耳。

身后的人也沉默地跟了上来，守在马车旁的仆人惊了一秒，然后瞬间低头，莉莉将伊尔萨莉亚扶上马车，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男子，又看了一眼伊尔萨莉亚。

伊尔萨莉亚点头。

跟在身后的阿道尔子爵对莉莉轻声道谢，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伊尔萨莉亚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眼前的子爵和宴会上的一样，沉稳微笑着，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要和自己说什么？他又是哪边的人？

伊尔萨莉亚有了些许猜测。

她不再克制自己的表情，冷笑一声，反手将手套甩在地上，胸口不断起伏。

“在自己的君主面前，谈论这些腌臜下流的事情，这些贵族表现得，真是好样的。”

她在宴会上看出来了，这些子爵男爵，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不服自己这个新来的领导，有想睡她的，有想杀她的，还有想架空她的。

“他们是伊尔萨莉亚父亲的封臣，而不是伊尔萨莉亚的封臣。”阿道尔慢慢附身，将手套捡起来，“伊尔萨莉亚小姐，您不应该在进城的时候巡视农田的，表现得太急躁了，不过还好。”

“您今天表示出来的态度，暂时安抚了他们。让他们看到了一种更贪婪的选择，可以独享全部的选择。小贵族之间的合作暂时被打破。”

阿道尔的语气缓慢，带着力量：“但这个办法不可长久，没有人是一直被骗的傻子。男人的追求一向是短暂而又功利的，没有收到回报，极其容易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也没有关系，我并不在意死人对我是否有怨恨。”伊尔萨莉亚轻轻眯了一下眸子，“您说对么？”

她紧紧盯着阿道尔，不错过一丝一毫的态度变化。

从对方亲吻自己的戒指就可以表示出来，这是信徒对于主教的宣誓，他是在用这一套礼仪，暗自对伊尔萨莉亚传达自己的忠诚。

但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忠诚的封臣，还有待考究。

马车内的氛围缓缓凝滞，连外面赶车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车内的压抑气氛，挥打马鞭的速度变慢。

风声渐止，鸟儿落枝，马匹响鼻的声音都变轻柔了。

阿道尔慢慢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银灰色的发丝滑落，披散在肩头。

他托起伊尔萨莉亚的手，为她戴上手套。

伊尔萨莉亚注意到，对方也摘掉了自己的手套，那只左手僵硬冰冷，指节带着明显的缝隙，也是机械造物。

“……短时间内如果杀掉太多人，会引起动荡，他们的皮囊放着也是浪费，我还有几位交好的同学，不如请他们来帮忙？”阿道尔慢慢说道。

他抬头，墨绿色的眸子微起波澜，凝视着伊尔萨莉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泓春水里，顾影自怜。

他刚刚说的什么？皮囊放着也是浪费？请交好的同学来帮忙？

伊尔萨莉亚脚下好像生了根，钉在原地。

她心跳漏了一拍，血液流动速度变缓，手指僵硬，但大脑却格外清晰，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沉郁神色，强行克制住自己扭头看向他的**，反而扫了一眼马车帘子。

“请您放心，我已经激活了伴生物，哪怕是四阶的术士都无法偷听到这次谈话。”阿道尔解释道。

他的话语还是那么温和平静，但却让伊尔萨莉亚背后寒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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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