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铜镜

晚上,陈国泰和肖红霞回家,进门就看见一室暖洋洋的橙色灯光照在陈硕臻的身上,家里的旧得发黄布沙发软软的,让她整个身体都陷进了沙发里,她抱膝坐着,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听见父母回来,她默默地把电视音量调小声了些,“父亲母亲,你们回来了。”

肖红霞换好拖鞋,笑脸盈盈地走向陈硕臻:“珍儿,你晚饭吃了吗?”说着便在陈硕臻身边坐下,伸出枯瘦的手抚摸陈硕臻的头。

陈硕臻也仰起笑脸,说:“吃过了。哦对了。”

她从茶几旁提出来一个密码箱,咔哒一声打开箱子,说:“父亲母亲,这些钱你们拿去还债吧。”

陈国泰也走了过来,和肖红霞俩人被这一箱现金惊得目瞪口呆,肖红霞一脸焦虑地说:“女儿啊,你哪来这么多钱啊?咱可不能做犯法的事啊。”

陈硕臻笑着说:“母亲放心,这是我朋友借给我的,这是他自己的积蓄。”

见肖红霞将信将疑,又说:“放心吧,我以后能还上的。”

肖红霞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有些为难地看向陈国泰,陈国泰想了想还是不敢收,陈硕臻又是一番劝说,陈国泰才终于松口,说:“那我们先把这钱拿去还了,以后挣了钱再还给珍儿的朋友吧。”说着伸手关上了密码箱。

陈硕臻拍了拍密码箱,笑着说:“二位就放心收下这些钱吧。”心里还默默补了一句:“接下来的日子,我就要住在这里叨扰二位了。”

陈国泰有些为难地看着那只密码箱,说:“这箱子放在客厅里恐怕不太安全。”

陈硕臻立即说:“既然如此,父亲,你把它放在床榻即可。”

陈国泰点点头,“行,我把它提到卧室去,明天一早去把债还了。”说着提起密码箱朝卧室走去,“以后啊,就不用再担心那帮人来催债了。”

陈国泰的话让肖红霞也放下焦虑,跟着开心起来。

陈国泰进卧室后,客厅里留下肖红霞和陈珍儿。

陈硕臻正准备调大音量继续看她的电视,肖红霞在旁边开口了:“珍儿啊。”

陈硕臻又放下遥控板,面朝着肖红霞,耐心地问:“母亲还有何事?”

肖红霞将陈硕臻脸边的一缕头发拂向耳后,说:“你都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了……我看你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学校上学啊?”

陈硕臻惊讶道:“学校?母亲说的可是书院?”

肖红霞:“……”

晚上,陈硕臻穿着陈珍儿的粉色睡衣,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小床上,身上盖着鹅黄色的被子,她将手枕在脑后,心思开始放飞……

学校……书院……郁太傅……

陈硕臻知道,书院是民间的教育机构,一般是由一些德高望重的学者开办,但她学习是不会进书院的,她会和其他皇子公主们一起进国子监,是由太傅来教习的。

教文的是郁太傅,陈硕臻三岁时,郁太傅十六岁,当年的郁太傅年轻有为,学富五车,是个霁月清风的男儿,陈硕臻仍常常怀念儿时,郁太傅一句一句教她背古文,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

陈硕臻三岁时是父皇亲自教武,郁太傅教文;五岁时由敖太傅教武,仍是郁太傅教文;十岁那年拜入岷山派,跟着师父修习法术和修仙之道,还是郁太傅教文;直到十六岁跟着崔将军学习兵法,并跟着崔将军上战场打仗,离开了皇宫,这才离开了郁太傅。

陈硕臻上战场后,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二十岁那年父皇将皇位传给她,如今她登基已有三年……

想到这儿她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属于陈珍儿的卧室,淡金色暗花的墙纸,粉紫色带小碎花的窗帘,靠墙一个大大的白色实木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杂志,书桌上除了厚厚一摞课本,还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小兔子玩偶。

她又颓然倒回床上,用拳头狠狠砸了几下身下的床,哀嚎了一声:“朕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大芜国啊?到底还能不能回去了啊?”

陈硕臻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终于缓缓进入梦乡……

前方一大片茫茫白雾,陈硕臻一边朝前走,一边左顾右盼:“这是什么地方?”

在大雾里,不分东南西北地乱走了几十步,眼前隐约看见一点亮光,她又朝着那亮光走了几十步,终于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亮光竟是一面铜镜发出的。

那面椭圆形的铜镜镶嵌在一座木雕彩漆座屏里,底座上用浮雕手法雕刻着云头纹,上面则用的镂空雕的手法,雕刻着许多花草鸟兽。

陈硕臻走到那面一人高的铜镜前,镜子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芒,明亮却不刺眼,镜子里没有自己,但有另一个人。

那是一名女子,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披散着头发背对着陈硕臻,听到陈硕臻走过去的脚步声,铜镜里的女孩子缓缓转过身来。

“陈珍儿!”等陈硕臻看清那个女子的脸,她惊喜地叫出声。

铜镜里那个女孩才是真正的陈珍儿!而镜子这边的这位,她是陈硕臻,是大芜国的女皇帝。

陈硕臻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变回陈硕臻了吗?

她又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不对,一点都不痛,这好像……是在梦里。于是她扑到镜面上,一边拍打着镜面一边对着里面的人喊:“陈珍儿!”

真正的陈珍儿也看到了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

陈硕臻急切地说:“我本名陈硕臻,我现在在你的身体里,你是不是在我的身体里?”

陈珍儿眉头轻蹙,答:“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好多人叫陛下。”

陈硕臻点点头:“那该是了。”

她望了望这座屏风的背面,什么也没有。她又伸手拍了铜镜,过不去。她又在屏风上这里敲敲,那里拍拍,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陈硕臻垂下手,暂时没有找到什么机关,也不知怎样让两人的魂魄换回来。

陈珍儿见她忙活半天,于是主动搭话:“你的身体似乎是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只能听见,但我动不了。”

陈硕臻说:“怪不得你不认识我,你的身体早醒了,我照过镜子,所以我认识你。看起来咱俩是互换了魂魄。”她顿了顿又说:“我的身体你且安心住着,我会想办法让我们换回来。”

铜镜里的陈珍儿点了点头,有些悲观地说:“我也不着急,陈珍儿的身体我也住厌倦了。”

陈珍儿的话让陈硕臻多少有些意外,毕竟自己都急着想要回去,她难道不急么?大芜国的三月,如果一直不下雨的话,庄稼怎么办,几天前都还在和大臣们商议此事,黎明百姓都还等着自己,陈珍儿难道没有什么自己的事要完成吗?

陈硕臻耐心地说:“你可有不顺心之事?我看你爹娘对你很好的,何来厌倦一说?”

陈珍儿垂下眼眸,右肩靠着铜镜缓缓坐下,说:“没什么,只是想离开一段时间,喘口气。”

陈硕臻也靠着铜镜坐下,打算和陈珍儿聊聊天。她遇到陈珍儿本人,觉得自己看到了回去的希望,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陈珍儿似乎并没有她那么高兴。

几句话之后,在陈硕臻的引导下,陈珍儿打开了话匣子,她把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陈珍儿家境困难,她父母开了一家小面馆,平时生意清淡,赚的钱仅够养活一家人,去年她爷爷患上绝症,家里为了给她爷爷治病花了不少钱。可就算是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能留住爷爷。

爷爷的去世让陈珍儿的家庭雪上加霜,平时陈珍儿学习成绩挺好,老师都觉得她考个重点本科没问题,但就是因为爷爷从生病到去世那段时间的耽误,影响了复习,导致高考失利,最终只考了个大专。

陈硕臻认真地听着,她也听不懂何谓重点本科,何谓大专,但是听陈珍儿那意思,反正是降了一个等级。

陈珍儿缓缓地继续诉说着:“我就读的那所大学叫润德大学,虽然是大专院校,但在润德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因为家里不宽裕,所以穿着朴素,这样的外表让我的内心有着一点小自卑。”

“我们班上有两个同学,一个叫何浅,家里是开公司的,家境殷实;另一个叫郑帛,她父亲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这两个人家里,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在学校经常是横行霸道,平时经常欺负家境不好的同学,也包括我。动不动就使唤我们做这做那,像对佣人一样地呼来喝去。每次看到她俩进教室,我就觉得简直是乌云盖顶,连呼吸都滞重。”陈珍儿说出了所有的委屈,心里轻松很多。

陈硕臻有些替陈珍儿打抱不平,说:“一个叫什么浅,一个叫什么帛,两个人凑在一起可不正是浅薄吗?真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

陈珍儿继续说:“我们班的班长叫房栋,何浅喜欢班长,经常找借口跟班长说话,想要接近班长,也不知班长对何浅是不是没有那个意思,总之对何浅从来不主动,反而他对我的邀约倒是勤得很。”

陈硕臻一听就明白了,说:“何浅倾慕于班长,班长钟意的人却是你,那你可不得招来何浅的妒忌么?”

顿了顿又问:“那个班长长得怎么样啊?如果英俊潇洒面如冠玉,我就去帮你确认一下他的心意。”

陈珍儿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别去确认了,如果以后我们的魂魄换回来,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见他?”

陈硕臻笑了笑,说:“那你尽管放心,我自然是不动声色地确认,不会明着问的。”想了想又问,“你们班的同窗里可有至交好友?你们老师待你们如何?”

陈珍儿答:“我没有特别好的玩伴,班里的同学都是拜高踩低的势利眼,谁有钱或谁有权就巴结谁。我们班主任老师倒是挺好的,我出车祸前,他还在积极地帮我想办法减免学费呢。”

“车祸?何谓车祸?”陈硕臻问。

陈珍儿回答:“就是……我被车撞了,人昏昏沉沉的,清醒过来就遇到你了。”

陈硕臻沉思,“我和她同时受到撞击,魂魄互换,那如若再撞一次是不是就能换回来……”

转念一想,“我的身体还没醒,她还不能动,怎么可能同时撞呢,算了,姑且等她醒了再议。”

陈硕臻打量着铜镜里的陈珍儿,平时她支配这陈珍儿的身体时,她照镜子能看到陈珍儿脸上神采奕奕,但眼前这个陈珍儿,有些怯懦与悲观,像是一个逃避者。

陈硕臻很想开导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此刻陈珍儿说到学费,陈硕臻想,不如把家里债已经还清的事告诉她,让她高兴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说:“呃,你们家欠的债已经还清了,你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

陈珍儿抬头看向陈硕臻,眼里明显有着惊喜,“这么快就还清了?!以后讨债的人不会再上门了?”

陈硕臻见她惊喜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心想道:“我就知道,哪有人莫名其妙就悲观厌世的,必定是生活不如意。”

“怎么还清的?哪来那么多钱?”陈珍儿有些担忧地问道。

陈硕臻笑道:“哈哈,你的反应跟你的母亲一模一样。”她们两人都是先惊喜,随之而来的是担忧,有其母必有其女。

“那些钱是我跟同门借的,放心吧,要还也是我去还,我堂堂一国之君,还钱的能力还是有的。”

陈珍儿说:“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样帮我们家?”

陈硕臻又爽朗地笑:“哈哈!素不相识?这不就认识了嘛,你我互换魂魄也算是一种机缘。哦对了,你知道吗?我可是一千年以前的人,对于你来说,我可是古人哦,你看我们都姓陈,说不定我还是你的祖先呢,哈哈哈!”

陈珍儿被陈硕臻的爽朗感染了,也跟着笑起来,说:“以前何浅和郑帛不知从哪里得知我们家欠债的事,她们就经常那这件事来威胁我,只要我不听她们的指使,就扬言要把我们家欠债的事宣扬出去。”说完她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终于还清了,以后她们也不能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了。”

“舒眉展颜轻一笑,如沐三月杨柳风。你啊,要多笑笑,你们这边的人不是都说爱笑的人运气好嘛。”

陈珍儿望着陈硕臻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你一定跟我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我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

……

“布谷,布谷……”陈硕臻的手机闹钟响了,她设置的闹钟铃声就是一段布谷鸟的叫声。

陈硕臻依旧在陈珍儿的身体里,她坐起来关了闹钟,睡眼朦胧地抓了抓头皮,嘀咕道:“居然聊了一晚上。”说着便翻身下了床去洗漱。

洗手间里哗啦哗啦一阵水声之后,陈硕臻抬起满是水珠的脸,她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陈珍儿的脸,这张脸跟自己还是有几分相似的,陈珍儿也算得上是容貌皎好,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稚嫩得吹弹可破,不像自己原本那具身体,因为从小习武,手上早已磨出老茧,尤其是那几年行军打仗,风吹日晒的,脸上的肤色也成了小麦色,还带着些粗糙,后来登基做了皇帝,皮肤才又慢慢养了回来。

陈硕臻擦干脸上的水珠,回到卧室的梳妆台前,她看了看镜子前摆放着的那些瓶瓶罐罐,然后凭直觉拿起了角落里的一支笔,她拔掉笔帽,用笔尖在手背上画了两道,然后笑了。

心想道:果然猜得没错,这是一支眉笔。女性啊,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年代,对化妆品都有着天生的敏感。

她记得在大芜国皇宫里,眉笔的颜色也是多种多样的,身边有些小宫女有的就喜欢把眉色画成棕红色,有的就喜欢画成浅烟灰。现在手上这支眉笔的颜色到是还好,选了保守的纯黑色,中规中矩的颜色。

陈硕臻看着镜子,陈珍儿的眉型是楚楚可怜的一字眉,这种眉型配在陈珍儿的脸上,颇有一点惹人怜爱的感觉。

陈硕臻对着镜子描了描,然后将眉尾添长、挑高、斜飞入鬓,片刻之后便将陈珍儿的一字眉改成了羽剑眉。陈珍儿的脸因为眉型的改动,一瞬间便平添了一股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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