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桐施了个法,那石磨变得更大,大得像一个小山丘,他说道:“从此以后,此处就叫石磨丘吧。”
徐子茂对龙九说道:“娘亲,孩儿以后就搬来此处住下吧?!”
龙九摸着徐子茂的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娘亲也陪你一起搬到这里来住。”
陈硕臻说道:“此处荒郊野外,如何住人?那间破破烂烂的山神庙也变成了一片废墟。”她略一思索,说道,“明日朕便派人来,在这磨眼上修建府邸。”
陈硕臻想起一千年后的徐绍卿说过,徐子茂被人间皇帝封为镇魔大将军,于是又说道:“子茂,朕就封你为镇魔大将军,官居四品,你的职责就是镇守石磨丘。”
徐子茂跪下磕头,说道:“子茂谢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硕臻说道:“平身。”
徐子茂站起身,抬头问龙九,“娘亲,爹爹的官位是几品?”
龙九回答说:“四品。”
徐子茂天真地说,“那孩儿现在跟爹爹平起平坐了?”
龙九瞪了徐子茂一眼,说道:“瞎说,不管你官位再高,你爹还是你爹。”
徐子茂低下头,说道:“娘亲教训得是。”
陈硕臻和赫桐都忍不住笑起来,陈硕臻说道:“无妨,童言无忌。”
赫桐对耿忠说道:“念你对你的主人一片忠心,本座也不为难你,你速速离去吧。”
“等等!”陈硕臻借着废墟处的火光,找到那块玉蟾蜍,并从地上捡起来,抛给耿忠,又说道:“此物虽然题材欠妥,雕工生涩,但玉石本身料子不错,拿去变卖了,可以做点小生意。”
耿忠接过那块玉蟾蜍,说道:“多谢女皇陛下。”说完将那块玉揣进怀里,又走到石磨丘的山体边,对着山丘大声喊道:“皇上,属下这就离开了,你好好保重啊。”说完跪下磕了个头便转身离去了。
长夜已经过去,天空已经蒙蒙亮,东方的云层染上了一丝金黄,山神庙废墟的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两处还冒着缕缕黑烟,陈硕臻对赫桐说道:“天快亮了,晚辈就此告辞。”
赫桐点点头,说道:“本座也要回仙界了。”说完对陈硕臻、龙九和徐子茂说了一句,“告辞。”
龙九和徐子茂齐声说道:“上仙慢走。”
赫桐脚下腾起一阵云雾,他转身向空中飞去,不一会儿便飘然远去了。
陈硕臻对龙九说道:“龙九公主,咱们回城吧。”
龙九说道:“陛下,你有伤在身,让我施个缩地术,送你回宫吧。”
陈硕臻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
说完三人一起消失了,只剩下一座像磨盘一样的小山,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地上还留下一条巨大的裂缝,像是留在某人心里的巨大伤痕。
陈硕臻回宫后便叫来刘公公,说道:“朕听说朕在韵音殿听曲那晚,有人在朕的酒里下毒,劳烦刘公将朕饮过酒壶送去查验一番。”
刘公公答道:“遵旨,当晚的酒壶和酒杯都封存了,老奴马上去打探查验结果。”
下午刘公公来回禀,说道:“启禀陛下,仵作在教坊司那些人的指甲缝里发现少许蒙汗药的粉末,初步猜测是将蒙汗药装在指甲里,然后下在陛下的酒里。”
陈硕臻纳闷道:“蒙汗药也算不得什么毒药,只是让人睡得沉一些,他们为何要给朕下蒙汗药?”
刘公公答道:“教坊司那些人身上佩戴诸多饰品,经鉴定,都是太妃之物。”
陈硕臻皱起眉头,说道:“太妃?先帝走后,妃嫔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健在的便只有太后,也就是七皇弟的生母了。”
刘公公说道:“是先帝的德妃,早些年喜欢在韵音殿听曲,常常通宵达旦,久而久之便把常用之物搬到了韵音殿旁边的暖阁里,这些教坊司的艺人给陛下下了蒙汗药只是让陛下睡得沉一些,方便他们偷东西。”
陈硕臻叹了一口气,“德太妃去年薨了,她的物品应该都作为陪葬,没想到却漏了韵音殿暖阁中的一部分。”
陈硕臻想了想,说道:“罢了,教坊司的人已死,此事便不再追究了,将那些饰品做好记录,收入库房吧。”
刘公公答道:“是。”
陈硕臻又说道:“传朕的旨意,因朕甚少听曲,故教坊司其他艺人愿意留则留,愿意出宫去自寻出路也一律允准。留下的艺人按照资历和技艺分等级,各个等级的俸禄都涨点吧,下次再有偷盗之事,视情况处以或砍手、或跺脚、或黥面之刑罚。”
刘公公答:“遵旨。陛下仁慈宽厚,老奴替教坊司的艺人谢陛下恩典。”刘公公说完便退下了。
陈硕臻走到窗前,心里有些沉重。
岳蟠啊岳蟠,为何你每次都是如此?每次为我杀人,杀的都是些手无寸铁之人,况且那些人所犯之错都是罪不至死啊,我既然在这皇位上坐得下去,自然对一些小人物犯下的小错误就包容得下。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而真正要我性命的是你的母后啊,你却觉得我连反击都不应该,所以不是我要辜负你的一片真心,而是你我二人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硕臻仰起头,闭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岳蟠,你好好在石磨丘下反省吧,希望来日你能彻底醒悟,早日放下怨恨修成正果。”
窗外的柳树飘落一片黄叶,已是深秋了。
沙棠果该成熟了,陈硕臻垂下眼眸,“一千年后的徐睦分明是被魔气所伤,不知是不是岳蟠所为,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沙棠果,去一千年后的海底龙宫寻徐睦的人魂。”
“也不知徐睦的人魂在不在龙宫,更不知这岳蟠跟龙宫的人到底有何牵连?”
几天后,陈硕臻跟陈硕星交待一番之后便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上路了。
沙棠果一般生长在昆仑山上,是一种味道像李子一样的红色果实。她用了个缩地术来到昆仑山脚下。
昆仑山是一片山脉,一半在大岳国境内,一半在大芜国境内。
陈硕臻来到的地方,正是大芜国与大岳国的边境。
陈硕臻从缩地术的光圈里跳出来,一抬眼便见前方有一个茶摊,她看了看日头,已是傍晚了,于是打算过去喝杯茶再走。
她走过去,找了个一张空桌,坐下来,将惊鸿剑放在桌上,店小二殷勤地端上一杯茶,这穷乡僻壤的,陈硕臻也不管是什么茶了,能解渴就行。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茶摊其他客人在闲聊。
路人甲说:“喂,你们听说了吗?大岳国的皇帝做尽坏事,被天上的仙人镇压在石磨丘下面了。”
路人乙说:“我也听说了,现在大岳国继承皇位的是岳蟠的侄儿,也就是前十九皇子的遗腹子。”
路人丙说道:“但我听说大岳国皇帝是暴毙啊,跟太后一样,暴毙!岳蟠的随从还将他葬在忆城呢,现在忆城都有岳蟠的陵墓呢,还有人守陵呢。”
路人甲说道:“你瞎说,那是岳蟠的随从为他修的衣冠冢,他被压在石磨丘下了。他杀人如麻,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陈硕臻一拍桌子站起来,朝着路人甲走去,用惊鸿剑的剑柄指着他问道:“你亲眼看见岳蟠杀人了?”
路人甲见陈硕臻一身侠女打扮,又有佩剑,觉得可能惹不起,于是弱弱地回答:“我……并未亲眼所见……”
陈硕臻皱着眉头说道:“并未亲眼所见就不要乱嚼舌根!下次再敢妄议岳国先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路人甲赶紧掏出一枚铜钱往桌上一放,匆匆逃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真晦气,话都不让说了真是。”
路人乙和路人丙见陈硕臻不好惹,也匆匆丢下茶钱走了。
陈硕臻握紧了剑,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刚坐下便听到身后传来拍手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哈,陈硕臻你好得很啊,那个姓岳的都那样了,你还在外面替他维护着名声,你果然是有情有义。”
陈硕臻回头,便看见了说话之人,于是笑着施礼道:“晚辈见过上仙。”
赫桐摆摆手,说道:“都这么熟了,叫本座的名字就行,以后不用叫上仙了,生分。”
陈硕臻点点头,说道:“好,不知赫公子欲前往何处啊?”
赫桐忍不住坏笑,说道:“上昆仑山找一位老友下棋,你呢?。”
陈硕臻看他那笑容就不信,但是并未拆穿他,只是忍住笑,说道:“我也要上昆仑,不过我不是找人下棋的,不如……”不如就此告辞,各行其事。
赫桐赶紧接话,“不如就结伴同行,互相有个照应,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硕臻假意客气道:“应该不太方便吧?”
赫桐正经八百地说道:“我方便得很。”
陈硕臻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将脸转到一边轻笑了一下,说道:“我说的是我不方便啊。”
赫桐说道:“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每个月的那几天?”
陈硕臻翻了个白眼:“我只想这一路上清净点。”
赫桐说道:“哦,就这?那你大可放心,昆仑山人烟稀少,安静得很。”
陈硕臻真的太佩服此人的脸皮了,心道:“你听不出来我是嫌你话多吗?”
想归想,但还是不好再拒绝,她看着赫桐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通过这几次的接触,陈硕臻觉得这赫桐吧,心思单纯,心里那点小心思要么写在脸上,要么挂在嘴上,跟赫桐相处很简单,不累。
这时,茶摊除了陈硕臻和赫桐已再无其他客人,茶摊老板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对赫桐说道:“上仙?”
赫桐和陈硕臻都扭头看向茶摊老板,只听那个老板继续说道:“方才小人听见这位姑娘称呼您为上仙,敢问阁下,您真的是神仙吗?”
赫桐和陈硕臻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不该承认,只是喉咙里犹豫着发出一声:“呃……”
那茶摊老板大喜过望,只当是赫桐承认他是神仙了,于是赶紧下跪叩拜,说道:“上仙,求求你保佑我家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我一定在家供奉你……”
赫桐听明白了,原来是有求于他,于是他赶紧打断老板的话,说道:“你有什么具体的事需要神仙帮忙吗?”
那茶摊老板将头抬起来,跪得直直的,思索道:“具体的事啊?”
赫桐点点头,“对,着急需要解决的,却又是自己办不到的。”
茶摊老板认真思考起来,他渐渐放松了身体,屁股坐在了脚后跟儿上,说道:“小人最想要的就是我儿子金榜题名,升官发财,还有我,我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安享晚年……”
陈硕臻问道:“那令郎在哪个书院读书啊?平日功课如何?”
赫桐说:“对,只要功课好有真才实学,求她比求我管用。”
茶摊老板反问道:“功课?什么功课?我那儿子只会放牛……他要是功课好我用得着求神拜佛?”
陈硕臻和赫桐听到这儿,算是全明白了,此人是不愿自己努力,而把所有希望寄托于求神拜佛,以此达到不劳而获的目的。
放牛娃,一天书没读过,却想求神仙保佑金榜题名。
“这人啊,还是得自己……”赫桐突然觉得心里的话很多,但说出来他未必听得懂,也未必听得进去,于是最终选择了闭嘴,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一时间又觉得用不上了。
陈硕臻二话不说,抓起赫桐的手腕就跑,跑出几步又担心茶摊老板大声叫唤会惹来更多人,于是回头放了一只忘忧蜂。
眼见那茶摊老板伸出手刚唤出一句“上仙……”,忘忧蜂便飞进了他的耳朵里,他顿时忘却了一切,不解地发出一声:“咦?”然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言自语道:“我跪在地上干嘛?”
略一停顿之后,马上朝着陈硕臻和赫桐喊:“喂!你们两个茶钱还没给呢!
陈硕臻没有回头,只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向脑后一扔,“啪嗒!”远远地听见铜钱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茶摊老板说道:“哼,算你们识相。”
两人的脚步没停下,跑出一段距离后,陈硕臻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拉着赫桐的手腕,于是赶紧松开手,脚步也停了下来,说道:“呃,抱歉。”
赫桐笑着说道:“牵便牵了,还道什么歉?”说完又问道:“你刚刚放出去那只大苍蝇叫什么名字?”
陈硕臻惊讶道:“你能看见?”
赫桐更惊讶:“瞧你这话问得,那么大一只,我为何会看不见?”说完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哦,你自创的法术?大多数人都看不到,但是符合一定条件的人能看到?”
陈硕臻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躲闪,她心里在打鼓,这家伙可没有杨鹤童那么好忽悠,他是上仙,法力高强,而且聪明,一眼就看穿了。
赫桐见陈硕臻不说话,更高兴了,“哈哈哈,看你这表情,说明我猜对了。”说着用手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只是,既然我能看见,那我符合的是什么条件呢?”
陈硕臻赶紧打断他,“你别想了,因为你是上仙所以能看见。”
“哦?”赫桐显然不信,又追问道,“那虚空那老匹夫能看见不?”
陈硕臻答道:“师父他老人家没有修炼成仙,自然是看不见的,不过待他日后修炼成仙了,一定……一定会看见的。”撒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明显结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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