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一茬接着一茬,烈阳下的热浪翻得树叶沙沙作响,每个人都是汗涔涔的,一滴滴的汗珠顺着皮肤染湿了姑娘的秀发,浸湿了姑娘的薄纱衣。
“快擦擦,马上就要到了。”慈眉善目的夫人看着眼前香汗淋漓的女儿递出了一条手帕。
十四岁的豆蔻年华,应该是最美好的喜爱打扮的少女时期,可是眼前的姑娘虽然生得眉清目秀,但是一点脂粉不着,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挽着,仅是戴了一个小小的海棠珠花,衣服也是朴素得不行,最让人不解的是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很难想象这个花一般的年纪到底有什么事情烦扰着她。
姑娘接过手帕轻轻地擦去了脸庞的汗珠。母亲温柔地在一旁看着她,眼神中也隐约透露出担忧。
“夫人小姐,到了。”丫鬟明翠说道。
看见马车停了下来,苏雨晴连忙和赵芸上前迎接。
“姐姐终于来了,一路上辛苦了。”苏雨晴上前搀扶着。赵芸也连忙上前见过几乎未曾谋面的姑姑:“芸儿见过姑姑。”
“好,真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和雨晴你很像呢。”赵棉夸奖道。
见周与烟也跟着下了马车赵芸也连忙上前男友搀扶,“姐姐好,我是芸儿。”赵芸一边介绍自己一般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姐姐。
周与烟只是淡淡地笑着,此刻在阳光下的她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唇色也只是淡淡的一抹红。“烟儿见过舅母,见过妹妹。”
看着柔柔弱弱的周与烟,苏雨晴还以为她生了病,关心地问道:“路途遥远,看烟儿的脸色好像不太舒服,莫不是病了?”
赵棉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却又笑着说:“她没事,可能这些日子赶路有些累着了。”
“那芸儿你赶紧带着烟儿去休息休息。”苏雨晴说着,又转头对赵棉说道:“姐姐是要先去看看母亲吗?”
“嗯嗯,我先去看母亲。”赵棉握着苏雨晴的手,有些急切地说道。
“我也去,母亲。”周与烟小声地说着,显得有气无力。
赵芸站在一旁,询问似的看着苏雨晴,苏雨晴又看着赵棉,“好吧,明翠,好好看着烟儿。”
就这样,几人来到了陵隽阁,在路上苏雨晴提前和她们说了老夫人的情况,怕她们突然看见虚弱的老夫人一时禁受不住。可是推开门看见躺在床上的老夫人时,赵棉还是受到了惊吓,自从自己远嫁,便很少回家看望母亲,上一次见面还是弟弟大婚的那天,那时候母亲还是满面红光,身体也是十分的硬朗。
印象中母亲总是那么强大爽朗,练得一手好双剑,在战场上往往无人匹敌,对待弟弟和自己总是那么的严格,即使有了弟弟学武,但是她依旧要求自己也要学一点,那么要强的人啊,现在却是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衣食住行都要靠别人帮忙。赵棉看着那张熟悉不过的脸,想张口喊声母亲,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掉着眼泪。
可能是眼泪掉在了老夫人的脸上,老夫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嫁出去后就再没机会多看几眼的女儿,老夫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有些沙哑地喊了句:“我的棉儿,是我的棉儿回来了。”
此刻的赵棉终于绷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她握紧母亲的手,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就像个小孩一般。
“傻孩子,哭什么。”老夫人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自己的眼角却也不断地滚出泪珠来。
赵棉哭了一会儿后,才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将烟儿拉到老夫人面前:“娘,这是烟儿。”
“外祖母好。”
“再走近点,让我瞧瞧,”老夫人对周与烟招了招手,周与烟慢慢地走近,“好好好,是个好孩子,以后就陪着芸儿和皖儿一起。”
苏雨晴见老夫人情绪过于激动,怕又伤了身子,便细声劝慰着:“母亲,姐姐和烟儿才来,以后有的是时间陪着您,现在先让她们去休息休息,您也不要太过激动了,对身体不好。”
“好好,”老夫人说着,又去够苏雨晴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赵棉的手上一起握住,“都是我的好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
苏雨晴微微颤抖了下,眼眶有些湿润,她想母亲应该也开始喜欢自己了。
本来想带着两人去房间休息的,赵棉却执意要先去祭拜赵勤。走过弯曲的小路,到了专门供奉牌位的小佛堂,一进门,便看到那个木头做的牌位,看着明晃晃的“赵勤”两个字,赵棉先是一笑,继而又心疼得咬住了嘴唇,看着供奉的点心,香烛,还有快枯萎的莲蓬心,赵棉又忍不住笑了,开始喃喃自语着:“这是白荷吧,花瓣都掉光了,怎么会在这?”
“这是前几个月公主来祭拜时听说他喜欢白荷,便摘了来供在这儿,还没有撤下。”苏雨晴解释着。
赵棉看着莲蓬心又看了看赵勤的牌位,轻轻说着,“哪里是他喜欢,明明是我喜欢的。是他在我十七岁生日那天打碎了娘亲自定制的白荷瓷摆件,我一生气便一直不理他,他着了急,便在院子里挖了池塘,四处问人讨要白荷,白荷本来就不多见,他找了很久,才终于为我建成了白荷池,结果大家却传起了他最喜爱白荷的传言,他听了也不去解释,大家便更是相信威武强大的赵大将军喜爱白荷了,真是傻。”赵棉回忆着,不禁又笑了起来。
苏雨晴看着赵勤的牌位,听着姐姐低声诉说着和赵勤的往事,突然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沾染着赵勤的气息,他似乎还在自己的身旁默默守护着,这么久了,她终于敢直视那个牌位,直视自己已经失去最爱之人的事实了,“是,他就是那么傻。”
两个失去挚爱的女人相视一笑,默默化解着彼此的悲伤,他那么傻,如果知道因为自己的离世而使得自己的姐姐和夫人如此伤心,他一定会着急得不得了。
终于,几人点了香,好好地祭拜了赵勤,把心里的话都静静地说与他听。走出门来,苏雨晴默默感受着阳光倾撒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它赠予自己的温度,看着眼前青绿的肆意生长的杂草和随风摇曳的野花,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要努力地开心地活着,让赵勤的一切不被辜负。
送赵棉母女去休息后,苏雨晴便开始张罗起晚餐。也没来得及问问她们喜欢吃什么,不过听说南城那边爱吃甜食,但赵棉是在锦都长大的,估计还是喜欢辣的,算了,多准备一点总不会错。苏雨晴一边想着,一般又嘱咐赵芸道:“你与烟姐姐新来锦都,估计不太适应,你去看看她,陪陪她,等她休息好了可以带着她在家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蓝儿,你顺便把这碗燕窝端过去。”
“好的,我这就去。”看着母亲心情好了不少,赵芸也是很高兴。
练武场上,赵皖知道今天从未谋面的姑姑和姐姐要过来,一直在分心。
“今天怎么回事?说了几次要这样从上向下用力,用你的手腕力量,再来一次。”蒋寿有些生气地说,之前赵皖经常是一点就通,偶尔比较难懂的,自己亲自示范几次也就明白了,可是今天却总是出错,本来是念及赵勤去世可能对她会有所影响,不想斥责她的,但是今天一天都那么心不在焉,明明是态度的问题,自己就不得不生气了,“再不认真,就绑着沙袋给我跑步,饭也不用吃了。”
吴致看着蒋寿那么严厉,想要开口帮赵皖说说话,却被蒋寿一个眼刀逼了回去。
赵皖听着蒋寿的斥责,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自己却控制不住地要去想,焦虑和不安压迫着自己喘不过气,脑子也难以集中注意力去听蒋寿的话,可越是逼迫自己越是难以静下心来。
“好了,我再示范一次。”看着小小的人儿眉头紧促,热得满头的汗水,头发也都湿漉漉地贴在头上,衣服也湿了一片,蒋寿忽然有些不忍。
赵皖抬头看着蒋寿,他的眼里有失望也有不忍心,摸着父亲留给自己的红缨枪,想起父亲的鼓励和期望,赵皖使劲摇了摇头把杂乱的想法都抛出去,认真地看着蒋寿示范的招式。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又是吴致赢了,因为自己实在没有心情和他争个输赢了,所以自己很快就喊输了。以往这个时候,姐姐早就过来在旁边等着自己了,可是这次,姐姐没有来。赵皖在练武场等了半个时辰,远处的夕阳都已经下山了,远远地泛红了一片云彩,赵皖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很确定赵芸这次是不会来了。赵皖有点难过,可还是收拾好心情,挤出笑脸往大堂走去,可没走几步,就看见赵芸提着裙子酿酿跄跄地跑了过来,赵皖连忙跑上前去扶住她 ,赵芸停下来喘着气,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皖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可是看着上面自己擦过汗留下的有些脏的痕迹,又犹豫了,想要收回去的时候,却被赵芸一把抓住手腕,“帮我擦汗。”赵芸撒娇似的向前伸出自己的头,期待地看着赵皖。
赵皖只好找出干净的地方轻轻地帮赵芸擦去额头的汗珠,“唉,可是累坏我了,还好你没走。刚刚在帮母亲布置餐食,一时竟忘了时间。”
“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回去的,或者叫蓝儿过来接我也行,姐姐不用亲自过来的。”赵皖突然傲娇地说道。
赵芸脸色一变,伸出手就要挠她痒痒,“好嘛,你个死丫头,就这样说我,只不过晚了一次就敢跟姐姐发脾气了?”
“哎呀,我错了,姐姐,好姐姐,不要挠了。”赵皖连忙求饶。
“那还要不要我来接你了?”
赵皖嘴巴一撇,忸怩着:“以后,还是继续麻烦姐姐来接我了。”
赵芸眉毛一抬,嗯嗯,这才是乖乖听话的好妹妹嘛,哪里学得了这傲娇的小性子,这可不行。
“姐姐,你见过与烟姐姐了?”赵皖小心翼翼地问着。
“见过了,长得是很好看,不过总感觉有点病怏怏的,也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姑姑说是因为赶路累着了。但是我看不像。”赵芸仔细地说给赵皖听,“姑姑还是挺好的,很温柔,看起来就很和善,和奶奶长得也挺像的。”
“好。”
“放心,都是很好的人,母亲也都和她们说过你了,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再说还有我呢。”看着赵皖有些紧张的样子,赵芸安慰道。
赵皖信任地看着赵芸,坚定地说:“我知道,有姐姐在。”
晚餐十分地丰富,各种鸡鸭鱼肉,小吃凉菜,水果点心,苏雨晴生怕弄得不到位不合赵棉和周与烟的口味。
“真是辛苦你了,张罗了这么多菜。”赵棉不好意思地说道。
苏雨晴连忙招呼她们入座,一边说:“没有没有,都是随便弄的,没来得及问姐姐和与烟的口味,也不知道这些菜你们吃得惯不惯。”
“哪里哪里,这么丰盛,肯定吃得惯。”赵棉客气地说道。
正说着,苏雨晴看到赵芸和赵皖回来了,连忙拉着赵皖介绍起来,“姐姐,这是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的二女儿,皖儿,她一直在练武场练着,现在才有时间过来。”
“见过姑姑,见过与烟姐姐!”赵皖有些僵硬。
赵芸连忙帮忙解释道:“我刚刚带着皖儿去换了衣服,所以晚了点。”
“好,一看就是当将军的料,比我当时强多了。”赵棉温柔地夸奖道,“赶紧坐吧,练了一天一定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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