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夫，先别走。”抬人的男子大声喊着。

冯大夫连忙跑上了前，仔细查看着，只见那人的腿上起了个大水泡，周围又红又肿，有些腐烂的模样，“丫头，快把我的药箱拿过来，两个都拿过来。”

赵芸赶紧去把两个药箱又背又抱拿了过来，还好大部分药都分出去了，药箱比来的时候轻了许多。

“再去买些酒和蜡烛过来，快点。”冯大夫头也不抬地继续吩咐道。

赵芸连忙按照吩咐去买了，繁琐的纱裙阻碍了自己奔跑的步伐，赵芸觉得师父说得真对，这裙子实在碍事。

以自己最快速度跑回来的赵芸，看见师父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看着明晃晃的刀子，赵芸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地走了上去，“把蜡烛点上，酒给我。”赵芸乖乖地照做，只见师父打开一坛酒撒在那人的腿上，然后又在那人的腿下垫了麻布，接着拿出那把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后轻轻划开了那人腿上的大疱，混浊的带着血丝的黄色脓液流了出来，同时散发着一股恶臭味，赵芸看着这个场景闻着那股味道忍不住地干呕了起来，她想走，可是看到师父是那么认真，即使大家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可离得最近的他却满眼都是那个病人的伤处，仿佛没有闻见一样。

“拿酒来。”冯大夫伸着手，赵芸连忙递上。

仔细冲洗干净脓液后，冯大夫又冲洗了一下小刀，然后又在火上烧过，正准备动手时，看了眼旁边皱紧了眉，满脸忍耐的赵芸，说道：“等下我要把他的腐肉割去，你还是不要看了。”

“我可以的师父。”虽然一直在忍耐，但赵芸觉得这是应该的。

冯大夫有点欣慰地看着她，“那就继续辅助我。”又对那两个抬人的年轻人说，“按着点。”说完便拿起刀开始割掉周围的腐肉，虽然不多，但是每割一处，都会有鲜血流出来，“布。”冯大夫熟练得伸出沾满血的手，虽然有点心理不适应，但是赵芸还是努力做好师父说的每一件事。

可能因为过于疼痛，那人在中途竟然醒了过来，身体也开始乱动，“按住了。”冯大夫着急地大喊，血越流越多，得赶紧做完止血才行，赵芸看场面一度控制不住，也顾不上多想，上前去帮忙把那人的腿给死死按住了。冯大夫则抓住机会，快速割完腐肉，撒上三七粉止好血，再用麻布层层地包裹好。一切结束后，赵芸有些失了魂般傻傻地站了起来，因为那人动的厉害，好多血溅在了赵芸的衣服上，甚至有些溅到了她的面纱和额头上。

冯大夫整理好自己，擦掉手上的血后，又开了几服药，嘱咐好那人一些要注意的事，转回头看见赵芸还呆呆地站在原地，额头的血也没擦，便掏出手帕来准备给她擦擦，谁知道刚抬手，赵芸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师父，对不—哇。”好不容易吐完了，冯大夫嫌弃地仰起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师父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忍不住了。”赵芸无比歉意地看着被吐得满身的师父。

冯大夫甩了甩手，“算了，先去刘大婶家洗洗吧！”

“好，我去拿药箱。”赵芸殷勤地说着。

“罚你今天不许叫我师父。”

“啊，师—”冯大夫眼睛一瞪，赵芸立刻住了口，委屈地答应：“是，冯大夫。”唉，这叫什么事，才喊了半天的师父说不让喊就真的不让喊了。

背好药箱，看着眼前浑身脏污的冯大夫，赵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乖乖地跟着冯大夫去了刘大婶家。

一个满身是呕吐物和血迹，另一个也满身满脸的血迹，刘大婶差点被吓着，不过看清是冯大夫后，她立刻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只有些粗布衣服，两位不要嫌弃，等会儿我就端水来给两位洗洗。”

“哪里，真是麻烦您了。”冯大夫接过衣服道谢。

赵芸也接过衣服，“谢谢您。”

没一会儿，冯大夫便换好衣服出来了，赵芸却还在房里磨磨蹭蹭地，冯大夫便先去洗掉脸上的血污了。

“怎么还没换好吗？”见赵芸迟迟不出来，冯大夫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芸看着大了自己一号的衣服有些犯难，这也太大了点，可怎么穿好呢。“师，冯大夫，衣服大了，不好穿啊。”赵芸扯着嗓子喊道。

这下冯大夫也犯了难，这个自己也没办法啊，难道要现在去赵府取一件过来吗？“要不，我现在去赵府给你取一件过来。”

“哎呀，跑那么远干嘛，也是我没想周到，还以为我大女儿的衣服能穿呢。我去改改就好了。”刘大婶急忙阻止了冯大夫，又敲了敲门，“姑娘我进去了啊？”

“好。”

进去后，刘大婶又拿了件衣服给赵芸披上，还拿了剪刀和针线准备将衣服改小。看着赵芸细皮嫩肉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姑娘穿得如此华贵，刚刚冯大夫又说到赵府，想必是赵将军的小姐，怎么跟着冯大夫学起医来了。”

“祖母身体不好，想学好医照顾祖母。”

“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看你皮肤又白又嫩的，可知道学医是很辛苦的，不过冯大夫是个好人，经常给我们看病，还给我们送药，你跟着他学肯定没错。”刘大婶劈哩叭啦一顿，也不知避讳，讲得赵芸和冯大夫都很不好意思。

不过大婶手脚还是很利索的，很快就改好了，穿好衣服，赵芸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血迹给洗了。

“走吧。”看赵芸终于是收拾好了，冯大夫催促道。

可是两人还是被刘大婶给按住了，上午才见过的小女孩端着两碗面小碎步走了过来，刘大婶接过来分别放到两人面前。“你们忙到现在还没吃，肯定饿了，就在我这凑合一下吧。”

刘大婶憨厚热情的样子让人也不好拒绝，两人只好坐在桌子旁准备吃面。

赵芸看着碗里的肉，又看了看拿着筷子准备吃面的冯大夫，默默把肉夹到了他碗里。

“干什么？”冯大夫没好气地盯着她，赵芸被这眼神吓得一抖，“冯大夫您辛苦了，吃肉。”

“我有。”

那现在是该怎么办，夹回来吗？赵芸心中暗自后悔，悄悄伸出筷子，又缩了回来，“我不爱吃肥肉，太腻了。”

冯大夫看了眼碗里的肉，用筷子翻了翻，找出了两块没有肥肉的瘦肉，夹给了赵芸，赵芸惊喜地看着冯大夫，刚要开心地道谢，却被冯大夫及时堵住嘴：“食不言寝不语，快吃。”

赵芸只好闭了嘴，默默吃起了面。

两人吃完后，冯大夫悄悄留下了五两银子，赵芸也留下了一个玉簪便乘着刘大婶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刘大婶家本就困难，那些肉肯定花了她不少钱，不留下点什么肯定让人过意不去。

“刚刚让你买酒和蜡烛是多少钱？”

赵芸疑惑地看着冯大夫，难不成要给自己钱，竟分得这么清，“我忘了。”赵芸故意说着。

冯大夫不理她的胡闹，直接拿出五两银子要给她。赵芸马上把手背到身后，一副我就是不接的样子，冯大夫也没处下手，只好暂时收了起来。

赵芸悄悄瞥了眼冯大夫，感觉他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们是师徒嘛，分那么清干吗？”冯大夫斜眼看了眼探头探脑的赵芸，不由得笑了下，“对不对呀，师父。”赵芸看冯大夫笑了便开始放肆了起来。

想起她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冯大夫便默许了。

赵芸便笑得更放肆了，围着冯大夫不停地喊着，“师父，师父，师父—”

“闭嘴。”冯大夫皱着眉，不耐烦地喊停她。

赵芸赶忙捂住嘴，嘟嘟囔囔着：“就师父的脾气，我得乘着还能喊的时候多喊几次。”

谁知两人刚回了吴府，就看到怒气冲冲的苏雨晴。

“你穿的这是什么？”苏雨晴一看见穿着粗麻布衣的赵芸立刻气得去拉她。白无霜连忙拦住了她，“晴儿，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

“可是你看她，像什么样子。”苏雨晴气得直指着赵芸。

赵芸连忙躲在了冯大夫的身后。

“赵夫人，赵小姐是在帮我诊治病人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血迹，才换了衣服的。”冯大夫连忙解释。

“什么？血，你都带芸儿干什么去了，这医我们不学了，马上跟我回家。”苏雨晴气冲冲地说着。

赵芸既害怕又难过，她不想违背母亲，但是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可以替自己做决定了，虽然只有半天，但是跟着师父为那些人治病，看着那些纯朴的人拿到药时充满希望和感激的目光时，她也感觉很开心，虽然面对血腥的场景她一度感到身体不适，但是想救人的心情还是战胜了害怕的心，按着那人的腿的时候，自己没有觉得半点不适，全身心只想着救人，直到一切结束，看到自己满手的血才忍不住吐了，但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学好的，这么想着赵芸十分坚定地对着母亲说：“不，母亲，我要学，我一定要学。”，但又不安地拽紧了冯大夫的衣服，“师父，我不想走。”

“赵夫人，既然赵小姐想学，我认为您也应该尊重她的意愿，当然学医很累，赵小姐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不如我们定一个赌约，以十五天为限，若赵小姐能在这十五天内将这本药草集的草药全部记住，您就不能干涉她学医，若不能，我一定亲自将赵小姐送回贵府，并向您道歉。如何？”冯大夫有理有据地说着。

苏雨晴看躲在冯大夫身后的赵芸，也拿她没有办法，想着那本药草集挺厚的，赵芸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不一定能学会，便只好先应承了下来。

“晴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芸儿，把她当亲女儿，不让她掉一根头发。”白无霜安慰着把苏雨晴送走了。

“师父，十五日？一整本？”赵芸面露难色地看着冯大夫。

冯大夫却不理她径直往药房走去，赵芸只好连忙跟了上去，这十五天可得把这个大腿好好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