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他们顺利过了宣化,最多还有两日就可到达昌平州,京城也就不远矣。
可没想到江湖大帮果然有两下子,他们还是败露了行迹,被人追上了。
三人倒在浅滩上,均是身上带伤、嘴角带血,陆柒更是右肩旧伤中刀,血流不止。
为首的是常山和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男子,与常山粗犷的长相不同,那人五官清俊,颇有几分文人的儒雅。
常山一眼认出萧宸予就是那日的新郎官,更是愤慨,揪着他的衣衫,狠狠给了他一拳,白皙如玉的脸上立刻红肿了好大一块。
“敢骗老子,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费了老子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你们!”常山还欲再打。
陆柒几缕头发落在脸前,费力地撑着刀起身:“等等,你们要杀的是我,放了他们两个。”
“哟,小娘子看他长得俊,动了春心啦?”常山调笑着,身后他的人浪笑一团。
陆柒犀利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笑声渐消。
她睥睨众人,沉声说道:“往日只听过江湖儿女侠肝义胆,豪情万丈,没想到只不过是一群下流无耻之辈。”
“闭嘴!”常山上来就朝陆柒胸口袭来,明显不怀好意,“老子这就让你瞅瞅什么叫真正的下流!”
旁边的人都挂着看好戏的嘴脸,发出猥琐笑声。
陆柒出掌震开了他的爪子,用上了内力,心口立即一阵绞痛,蹙着眉头,捂着胸半跪在地上。
“哎哟,小娘子心口疼呀?来,我给你揉揉。”这次,常山气沉丹田,再度抓向陆柒,明显也是带上了内劲。
陆柒磨牙嚯嚯,怒目以对,眼中带火,想着大不了拼死一搏,决不让贼人得意。
未等萧宸予踉跄着起身,那名儒雅的中年男子已经上前一步,拦住常山,说道:“慢着。”
常山一斜眼:“徐朗,这里没你什么事!这原先就是我秦帮堵住的人。”
“可放跑他们的也是你,再说了,这次找到她的是我青帮的人。”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是我们青帮的。”
两人正要相争,突然一道柔和又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没错,这人本来就该是我们青帮的。”
说话的正是右眼肿了一圈,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的萧宸予。
陆柒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宸予,脸色有些发黑,沉声问道:“萧公子,你这话,是何意?”
萧宸予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带,冷漠地看了一眼陆柒:“陆姑娘,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说完再不瞧她一眼,掸了掸衣服,对着徐朗拱手弯腰行礼,语气甚是恭敬:“帮主,在下幸不辱命。”
徐朗背着手,皱着眉:“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萧宸予惊讶地抬起头,一脸不解地说道:“帮主,到了如此地步,您还顾忌什么?不是您交代的,咱们一路人明着追杀,我暗中寻找机会博取她的信任,务必不能让秦帮抓住她的吗?”
“混蛋!”
“胡扯!”
陆柒和徐朗同时骂道。
萧宸予害怕地一缩脖子,很是畏惧徐朗的样子:“是是是,帮主说得对,可是,明明是您让我用美男计,说服她往北走,到时候您在北面埋伏,咱们青帮就可以独占大功了。您还说……”
不待萧宸予说完,徐朗一招龙爪手,就要将他擒下,不料却被常山出刀压住。
常山心中起疑,狠狠瞪着徐朗说道:“让他说!”
徐朗看着脸色不对的常山,心中暗道不妙,秦帮人的脾气最是莽撞,极易受挑拨,忙和颜悦色地说道:“常兄,不要听他挑拨是非,妖言惑众!”转头历声吩咐帮众“拿下他!”
“我看谁敢!”常山眉眼一立,九环大刀凌空一劈,颇有开山断石之势,威力惊人。
葛老二立即带人护在萧宸予的身边,不让徐朗的人靠近。
萧宸予跟个兔子似的,立马躲在葛老二身后,满脸不可置信,颤声绝望地反问:“帮主,你真的要杀我灭口?!”
不等徐朗开口,他一咬牙,继续说:“既然帮主无情,弟兄们,休怪我无义。
我本是帮主秘密安插在京城的眼线,此番帮主私下找到我,说有重任想托。若能成功,青帮不但能讨好朝中大官,还可趁机挑拨,让贵人对秦帮不满,铲除异己,我青帮也好早日成为武林第一大帮。”
陆柒死死瞪着萧宸予,一副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架势:“你这贼子与我萍水相逢,几次相助原来都是为了接近我!枉我听了你的话,改道向北走,你这骗子,我要杀了你!”
见状,常山心里更是信了萧宸予所言,怒不可遏道:“好啊,徐朗你个王八羔子,不光是要赏金、攀高枝,还想一石二鸟,灭了我秦帮!我呸!我倒要让你看看,是谁灭了谁!?弟兄们,给我上!”
秦帮的人一听老大招呼,纷纷抄起家伙,杀向身边青帮的人。
“住手!”徐朗提气一喝,镇住了要交手的众人。
徐朗面沉如水,阴鸷地狞视萧宸予,双手握拳在后:“你小子花言巧语,挑拨离间。你倒说说看,秦帮与我青帮有何纠葛?我为何要灭了他们?”
两帮积怨已久,是个帮众都略知一二,常山奇怪地看向徐朗,见徐朗向他使眼色,他明白过来,转头再度审视着萧宸予。
萧宸予顶着充满杀意和怀疑的两道目光,犹犹豫豫地说:“真要当众说穿此事?”
徐朗哈哈一笑:“想必你编不出来了吧?莫要拖延时间。此番,你们是插翅难飞,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老夫可以留你个全尸。”
“少爷?”子墨满脸淤青,担心地看着自家公子。
萧宸予先是仰头望天:“说起来,此事倒事关儿女情长,”轻叹着摇头继续说道,“秦帮原帮主秦艽本与青帮二当家意气相投,谁料到一次纷争,秦艽误杀了二当家。
刀剑无眼,江湖事江湖了,秦艽退让帮主之位,也算给了青帮一个交代,可秦艽竟然还勾引了二当家的遗孀!帮主,您不是经常说,此乃青帮之耻,不灭秦帮,此恨难消?”
徐朗真的没料到他竟然真的知道两家旧闻,也顾不上抓他活口仔细盘问了,当务之急必须封住此人的嘴,他心急地向心腹打了暗号。
两枚袖箭从人群中飞向萧宸予的面门,葛老二眼疾手快,提刀挡掉,同时另外一个方向又射出两枚飞镖,速度之快,角度之奇,令人防不胜防,萧宸予眼瞅着避不开。
突然一枚石子击中葛老二的膝窝,他腿一软,扑倒了萧宸予,噗噗两声,飞镖尽数嵌入葛老二的体内。
“老二!”常山大惊失色,赶紧过来。
葛老二口中吐着紫黑的血,瞪着眼说了一声:“青、青。”一歪头,已然气绝。再看那飞镖边缘泛着蓝紫,明显是淬了剧毒。
萧宸予抱着葛老二的身体,痛心疾首地哭道:“葛二哥,你义薄云天,舍身相救的情义,在下没齿难忘啊!”
刚才那一幕,外人瞅着的确是葛老二主动相救。
萧宸予转头看向徐朗,漂亮的桃花眼泪眼婆娑,满目悲怆,颤抖着双唇说:“帮主,难道这也是您的谋划?故意试探与我,然后借机暗算秦帮?”
徐朗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指着萧宸予:“你、你……”,
“好!”
“好!”
“好得很!”
常山放下了葛老二的尸体,胸膛都快气炸了,脸红脖子粗地高吼道:“徐朗,你果真记恨当年的事。我大哥明明只是一时失手,最后却被你们逼得退帮。如今你们杀我二当家,还要灭我帮派!”
他越说越气,挥起九环大刀劈头砍向徐朗:“兄弟们,今日不杀光青帮,誓不罢休!”
两帮人马顿时打得不可开交,本就是江湖人,戾气重。徐朗几次相让,劝常山有话好说,可对方压根听不进去,招招狠辣,非要他的命。
徐朗也起了火,两方打得更是焦灼,一时难分难解,无人顾及萧宸予三人。
为了不惊动他人,陆柒将刀插回背后忍着胸口的绞痛,拎起俩人施展轻功走开,准备晚些时候再回来寻马。
没想到枣红马看见了,机灵地跟着主人身后也跑了。它一走,拉车的黄马跟着一起跑,众人连人都没顾上,更不会在乎两匹马。
陆柒专挑偏僻的路走,但只走了不到一刻,陆柒就把他俩往地上一扔,跪倒在树旁,又吐了一口血。
萧宸予连忙走到她身旁,递过帕子,关切地问道:“你可还好?”
陆柒摇了摇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得赶紧走。”
萧宸予点头,好在马儿都跟着来了。他们上了马车,这次顾不得颠簸,一路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
陆柒正在闭目养神,突听道萧宸予在一旁说道:“陆姑娘,好演技啊。”
睁开眼,她挑衅地回看萧宸予:“不及阁下。”
“我还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呢。”
“公子好眼力。”
原来击中葛老二膝盖的那枚石子正是出自陆柒之手。
萧宸予笑得百花都失了颜色,身后仿佛有一对小翅膀忽扇忽扇地上下舞动:“你当真未曾过怀疑我?”
陆柒淡淡地说:“我信你。”
萧宸予深深地看着陆柒,忽然脸色一正,目光晦暗,语气有些严厉地说道:“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过刚易断,姑娘当知晓其中道理。”
他一路多是嬉皮笑脸,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刻。陆柒低垂双目,睫毛如华盖一般密密实实地遮住了眼睑。
她知道他所指为何,常山来抓她的那一刻,她想的就是硬碰硬。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一向是她的作风。
“小柒,你太过刚强又执着,所以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先保全自己,好好活着!”陆云叮嘱的话在陆柒的脑海中响起。
那次,他深陷包围,陆柒也是不顾一切,硬是单枪匹马冲进敌军帮他们解了围,事后陆云没有嘉奖不说,还打了她一巴掌,说她违抗军令。
她气得三天吃不下饭,最后还是陆云给了台阶。俩人和好之后,陆云逼她答应上面那番话。
是不是他早就预料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陆柒心中一动。
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取自《后汉书·黄琼传》
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取自《封神演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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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离间计(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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