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滴答——”
晨光熹微时分,忽降大雨。乌云骤然间聚集密布,才亮起的天色瞬时被乌云遮掩覆盖。
伴有雷鸣声阵阵,自乌压压云端传来。
院中地面很快被淋湿,池中鱼儿摇着鱼尾快速游离,躲去石块后,荷叶下。
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起初涟漪浅浅,后深,扩散至整个池子。一池清水被搅动,渐浑浊。
“轰隆——”雷声震响,随后有闪电划破天际,一瞬闪亮天际。却又很快暗沉回去。
雷声还在继续,大雨倾盆而落,嗒嗒打响屋上瓦砾,雨水自瓦砾凹槽滑落,自屋檐成线而下。
雨势汹汹,未有停歇之迹。
元府下人匆匆避雨,院中行人瞬空,一眼望去,只有厚重又模糊视线的雨帘。
有身着暗粉色衣裳的丫鬟执伞从雨幕中出现,她提着衣角,快步往前跑去。
带清池小院卧房内,有一妙龄女子平躺于床铺。她是这间房的主人,也是这座元府的小主人。
元溪。
她右额上有一红肿,似是被重物击打而致。如墨长发随意披散,自肩而过。
其五官端正,眉乌而弯,皮肤白皙,眼睫长而浓密,时而轻颤,如蝶翼颤动,右眼眼尾有一颗小小泪痣。
她薄唇微动,几无血色。呼吸稍乱,额间有一层薄薄冷汗渗出,她紧拧着眉,面容极其不安,似是被噩梦纠缠。
被中双腿屈起,仿佛受到什么惊吓,猛然间往前踢踹去,身上被褥被踹去一边,顺着床沿缓缓滑落在地。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拳太过用力而泛起一层白。
她左右抖颤着头,冷汗顺皮肤滑下。不安,若又惊恐慌乱。
“轰隆——”闷雷声自天而响。如炸裂,砰的一声,震动大地。
“吱呀——”房门随着雷声一并开启,有人迈入房中。
元溪猛然间睁开双眼,身体惊震而起,直坐于床。她气息凌乱,呼吸不稳,胸口沉闷而又有揪扎之感,十分难受。
她抬起手捂着胸口,却又恍然间意识到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手,两眼睁大,满眼尽是震惊错愕。
她将自己的手翻来又覆去,朝着空气握了握。她眉心依旧紧蹙,眼神又难以置信。
她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
是完整的。
怎么会……她不是在战场上被敌军百箭穿身了么?怎么还好好的?
“小姐。”耳边有声音响起,而后有一只手伸出,却在即将触碰到元溪肩膀的时候,被她瞬间反应躲开。
元溪身体自然反应,往后缩退去好些。
左肩忽有刺痛感。她皱了下眉,眼神警惕看向来者。
而后……
诧异。
“小金?”她不敢置信出声。
小金梳着两个丸子发髻,发髻上绑着素绳流苏。衣裳素朴,衣袖挽至肘间。
她看着元溪,一双大眼睛眨了眨,难掩其间担忧:“小姐,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被这雷声惊醒了?”
元溪皱着眉,没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试探着开口询问:“我在家?”
“小姐,您是睡糊涂了吗?您当然在家。”小金在床边坐下:“您昨日才从庆州郡那边清剿匪兵回来,受了点伤,说想要好好休息,不让人打扰您。您忘啦?”
元溪蹙着眉,一脸震惊:“哪儿?庆州郡?”
她应该在化沙丘啊……
怎么会是从庆州郡回来的?还好好的活着躺在家里的床上?!
小金见她好似一副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笑着摇了下头,又道:“小姐,该换药了。您肩上还有伤呢,可别乱动,要是将伤口撕裂开来,又要挨疼了。”
元溪抬起头注视着小金,眼眸轻眯,眼珠微动,将小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面色红润有光泽,模样稚嫩,眼神天真而纯良,一副尚未长开的少女面容。
小金眨了眨眼,上身往后倾了倾:“怎、怎么了?”
元溪问:“小金,你今年多大?”
小金答:“小姐,我上个月刚过的十四岁生辰,您还送了我礼物呢,您也忘了?”
“……”
元溪脸上的震惊有些遮掩不住。
十、十四?!
小金十四的话,那自己……今年十五?!
十五!!
元溪立即从床上下去,赤足跑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铜镜照着自己的脸。
铜镜之中,赫然映照着与她此时一模一样的不可思议的震惊面容。
元溪的表情一时复杂。她感觉的脸好像有些无法承受她此时心中的真正情绪。
手中铜镜“哐当”落地,她往后退了几步,而后跌坐在床上。
小金正要询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元溪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她盯着头顶的纵横的房梁,雨声隔着窗户传递于她耳中。
她眨了下眼,满面震惊。而震惊过后,又是茫然不解。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回到了她十五岁那年?!她应该是二十五岁,而且,战死在了东梁与西乾两国交界的化沙丘……
元溪眨了下眼,泛白的嘴唇轻启:“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晃了下腿,双手捂脸,惊讶出声:“我这一定是在做梦!”
小金拿着药膏盒子凑过来:“小姐,您没有做梦,这不是已经醒了嘛。您别闹了啊,乖乖上药,伤口才好得快。”
元溪看向小金。虽然能再次看见十四岁时的小金很好,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从二十五岁回到十五岁,从被百箭穿身的死人重新活过来,这事……搁谁谁能信啊?
元溪自己也不信。
她坐起身来。
小金将药膏盒盖拧开,准备给她上药。元溪眯了下眼,趁小金低头的时候,往外跑了出去。
小金抬头,诧异。她连忙放下药膏盒,跟着跑出去。
元溪跑出房门,冲进雨幕中。
冰凉感自头顶而来,顷刻间淋遍全身,衣裳被淋湿,长发被打湿后湿哒哒垂在脑后。她仰起头望着大雨落下的天空,眯了眯眼。
眼前忽有一阵眩晕,所见天空仿佛在旋转。好似,什么东西置换了。
她收回目光,用力甩了下脑袋。
元溪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做噩梦的时候,被惊醒次数最多的就是从悬崖坠落。
这里没有悬崖……
但有树。
元溪跑向旁边的树。她想用轻功跳上去,奈何地太滑,刚起跳就被滑了下,没有支撑着力点,跳不起来。
于是她很干脆选择爬树,伸出双手就往上爬。
“小姐!”小金的慌张喊声响起。
她举着伞也冲进雨幕,跑到树下,仰头看着双手双脚并用爬树的元溪,惊呼出声:“小姐,您身上还有伤呢,您这是干嘛呀!您快下来!”
“小姐!!”
元溪哪里会听她的。这梦,赶紧醒过来,怎么乱七八糟的,还重生……
她可不相信那种只存在于话本中的故事。人死之前,眼前总会出现一点幻觉,清醒了就好。
她又不怕死!
元溪沿着树枝,脚踩树干,哼哧哼哧爬上了树顶。
小金站在树下,想上去,但又上不去,有些手足无措。她仰头看着元溪,面色惊恐又担忧。
“小姐,小金求您了,快下来吧!好危险啊!还下着雨呢!”
元溪站在树顶的树枝上,展开双臂。
小金大惊失色,手里的伞掉下来,她抬头看着元溪,慌乱的扯着嗓子大喊出声:“救命啊!!快来人啊,小姐想不开了!!”
“救命啊——!!”
“快来人啊!!”
“轰隆——”雷声震响。
电闪之间,有雷引之光自天而下,直朝元溪所在之树劈下。
元溪本想自己往下跳,没想到会被忽然起的雷电劈下来。
她从树上坠下的那一刻,天空又有闪电划过。划破天际,映照着刺眼的一瞬白光。
身上有被雷电劈中的刺痛阵麻感。
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雷劈。被雷劈,原来是这种感觉……
小金大惊失色,眼睛瞪得极大:“小姐!!!”
三天后。
元溪睡得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做了好多个梦。所有的梦境纠缠混合在一起,令她头疼,身子有些难受。
好不容易醒来,睁眼,没有死亡的血腥,没有阎王爷和黑白无常。她还是在自己的房间,熟悉的气息。
床边围绕着多个人,有低声说话嗓音传来。
她皱起眉,轻甩了下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些。
小金率先喊出声:“将军,夫人,小姐醒啦!”
元溪眨了下眼。而后看见两张担忧又惊喜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她的爹娘。东梁镇国将军府的主人,元戚,和他的夫人,杜苁蓉。
他们死于元溪二十三岁那年,死于南海战场。元溪没能见他们最后一面,遗骨被送回国都时,她不在国都。
连守灵,下葬,都没能为他们做。没能尽孝。
元溪愣了下,眼眸微颤,眼眶一瞬红了,泪不受控而出,自眼角滑落。
她声音止不住颤意:“爹?娘?”
“欸!”杜苁蓉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抹去:“你可吓死我们了,谁让你爬到树上去的!你说说你,下雨天,还打雷,你爬到树上去做什么?吓死我了!”
“真是谢天谢地,佛祖菩萨保佑,还好你没事!”
元戚将元溪打量了番,抬手摸了摸胡子,笑吟吟道:“不愧是我闺女,受了伤,又从树上被雷劈了掉下来,睡了几天就好了,别的地方居然都没事,这身体素质,真是没话说!哈哈哈哈哈!”
“啧!”杜苁蓉往元戚身上拍了下:“这是重点吗?不关心关心你闺女的身体!”
“要不是院子里那树不高,树下就是草地,那雷只是劈到树上,小溪站在树上轻微触雷,不然这一番下来,怎么可能不受伤?”
说着,杜苁蓉抬脚往元戚身上踹了一脚,没好气道:“就你心大!”
“我关心了啊,大夫检查好几遍,我也问了好几遍,大夫都说了,她身体没有大碍,就肩上有个箭伤,还是之前的。”
元戚摆了下手:“再说了,人没事就好。别的,不重要!我闺女可是福星,命硬的很,哪儿那么容易出事!”
杜苁蓉瞪了他一眼。
元戚不敢跟她对视,于是往旁边挪了两步,继而转眼看向元溪。
元溪朝他露出个笑来,元戚跟着她一起笑,而后笑问:“小溪,你身体没事,对吧?”
元溪点头:“嗯,我没事。好着呢。”
杜苁蓉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担心:“醒了就好,人没事就好。”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元溪胳膊,检查下她确无痛处。而后又道:“小溪,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补汤,还有汤药正在熬,你一定要喝完,不许偷偷倒掉,听见没有?”
元溪乖乖点头:“听见了。”
元戚和杜苁蓉离开房间后,元溪缓和好,慢悠悠起身走去窗边。
前几日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今日却已放晴,艳阳高照。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而温暖。
元溪伸出手,掌心接住照耀下来的一缕阳光,而后轻轻握住。
暖意包裹她的手,清楚而真实。
虽然仍旧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好像,真的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一切令她痛苦挣扎煎熬的事都还未发生。
“小姐,”小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该上药了。”
元溪转身,窗外暖阳倾泻而来,轻盈落于她身。她于光处而立,似有金光自其身而出。
她笑意温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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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淡云初次见慕渊,是在洵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上。宴席沉闷,她起身去花园走了走。
行至湖上长廊尽头,瞧见不远处有人正被按跪在地上打。对方身形瘦弱,脸颊被人扇得红肿,却仍恶狠狠瞪着身前人。
那双眼睛,一眼见之很难忘。
萧淡云心生恻隐,于是过去为他解围。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抬头时瞧见身前面胜桃花的萧淡云,眸子微颤,轻道了句谢,擦着嘴边的血丝离去。
打听后得知,那少年是洵王府一妾室所生之子,名唤慕渊。
再见慕渊,是个大雨天。他等在她回宫的马车前,红着眼求她收留他。雨倾盆而下,他弱不禁风的模样犹如弃犬。
他跪在她面前,没了往日的狠样,一身傲骨碎了一地:“求长公主收留我。”
她坐于马车内,眸光浅浅:“我已有很多侍卫。”
他咬牙,手紧握成拳:“我愿意当长公主身边的……一条狗。”
萧淡云忽笑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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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渊是洵王府一妾室所生,卑微如蝼蚁,人尽可欺,受尽了折磨。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坠入深渊,却在幽暗中显现一点光亮,而后有人伸出手将他拽了上去。
那人淡眸如水:“今日起,你就跟在本公主身边。要听话,记住了吗?”
他此生唯一一点光亮,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要当长公主身边唯一的狗,最凶最恶。
恶犬第一要义: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要听公主的话,不能惹公主生气。天大地大,公主最大。
【身份尊贵长公主&忠心恶犬侍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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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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