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女君府的前厅里,元棠雨坐立难安地听着两位谋士描述一旦有装备齐全的军队攻城,虞城会陷入多危险的境地。

话说的在理,虞城守军只贺家不到百人,依靠坚实的城墙和个人的武功,对付盗匪一流倒是简单。

可一旦迎战具备攻城器械的军队,便难以应对了。

即便当地世家和百姓愿意支援着一同守城,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凑出具备战斗力的千人队伍来。

人数不够,连城墙都没法分工固守,根本不具备坚守城池的能力。

然而元棠雨却心下叹息——怎么可能有军队来攻打虞城呢?

无论是支持她哪一位皇兄登上皇位,都不该将目标定在虞城。

毕竟她早已表明态度,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兄,只一心维系商贸往来,于任何人都没有威胁。

甚至因为是唯一可以斡旋在两位皇兄之间的人,只有虞城的商队能够沟通各地,所以其他城池的城主都需要与她交好,避免被孤立在贸易外。

她寄出去劝他们清理盗匪的书信,无论对方有没有听从书信中所写,至少都抽空亲笔回信表明态度,并商量商队到达时间。

然而孟先与成彪皆意志坚定,即便她将道理说与他们听,他们仍然固执己见。

元棠雨辩不过擅于话术的谋士们,只得以眼神示意鸣玉为她沏一盏茶,然后装作将茶水不小心打翻在自己衣裙上。

借口回卧房换件干净的衣裳,终于成功从前厅遁走,避了与他们争执下去。

经过女君府长长的游廊时,元棠雨望着自石廊顶垂落下来的紫藤花花藤,停下脚步,叹息一声,道:“也不知他们是受了什么刺激,军队哪里是那么好养的,不说别的,就算我拿出钱粮组建军队,咱们连带他们的将领都没有。”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一个合格的将领训练管理兵士,等同养虎为患。

“交贺公子去训练不好吗。”鸣玉听过两位谋士们的细细分析后,心中却是对他们的提议颇为赞同。

虽然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攻城,但总保不准有意外发生。

元棠雨麾下无兵,在外人看来就如水中浮萍,随时有可能粉身碎骨,之所以没有人来攻占富庶的虞城,而是选择与她交流,不过是忌惮着她的身份和两位皇子的态度。

怕就怕真有谁昏了头,不顾忌后果。

“表兄不成的。”元棠雨轻轻摇头,道:“我虽然同样不知兵事,但知我表兄是世家公子做派,能管贺家子弟,只是因为他们亲缘关系近,大家都服他。”

表兄贺勉从前是她太子兄长的伴读与侍卫,在兄长身边扮演的角色大约与自己身边的鸣玉类似,更注重的是个人武力,而不是统御能力。

他的性格都没法与出身相差太大的兵士们相处融洽,更别提管理训练他们了。

要说她所知合适为将的,便是二哥元凌修了,虽为皇子之尊,但能与兵士们打成一片,做到对他们令行禁止。

可惜二哥如今却是最不该为将的,正是与三哥争皇位的时候,他一旦殒命在战场,从前盘算的所有都会土崩瓦解。

念起之前见面时听二哥说的流矢之伤,她的思绪飞得有些远,还是被鸣玉的问话重新牵回思路:“那殿下准备如何回应两位先生?”

“我拒绝招兵了啊,拒绝了几遍,可他们不放弃。”元棠雨无可奈何地垂下长睫。

瞧着铺设长廊的深色木板,沉默一会儿后,道:“且拖着吧,今日借更衣的理由脱身,干脆明日起称病避一避,寻常事交他们处理,真有重要的事要谈,再邀约我过去。”

惹不起便躲一躲,说不定他们这阵过于热情的态度就会稍减退恢复正常。

然而躲了前厅的两位谋士,却还有另外的人在后院等她。

还未行至院落外,元棠雨便远远望见妹妹婀娜的身影等在道路中,似乎正微微歪头,侧耳倾听清河与她说话。

她的余光大约一直注意着元棠雨回来的方向,所以元棠雨始一出现在她视野中,她便扬目看来,粲然一笑:“皇姐,你回来了。”

元棠雨仍记着她昨日抱着自己哭泣时的古怪,脚步一顿,却还是下意识对元风吟回以微笑:“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吗?”

“确实有一件事要拜托皇姐。”

元风吟给予肯定的答案,倒是让元棠雨松缓心弦。

若是有所求才改变态度,倒是说的过去。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多半愿意答允妹妹:“你说吧。”

“我想去见一见之前被我害了的那个商贩。”元风吟流畅地道出在脑海中已经演练过几遍的请求,又没控制住,将多余的话也轻声说了出来:“他为我失去了只手臂,该我好好答谢他。”

元棠雨略作回忆,才想起她说的是之前自己去看望过的郑洋。

如今他在城中一家玉坊得到工作,已支付一笔购房定金,一家人都入住到她新改建的宅子中,算是在虞城有了固定的安居之所,不必一直担心失去住处。

才想起这么个人,她就听见了元风吟后半句话,面露茫然之色。

郑洋不是只需静养就能痊愈的伤势吗,她亲眼确认过啊,何曾失去手臂?

没来得及深想,元风吟就神色诚恳地追问道:“我可以去见见他吗?”

“可以倒是可以。”元棠雨应允下来,但不解妹妹去见郑洋的目的,心下有些不安,犹豫一霎后道:“我与你一道去吧。”

有自己在场,即便他们争执起来,她也能及时阻止。

只是不知妹妹肯不肯让自己陪同前去。

不料元风吟听了她的话后,不仅同意了,还欢喜地挽住她的手臂:“皇姐愿陪同我最好,我还担心皇姐没有闲空呢。”

清河皱着眉,看着元棠雨似欲有所言,但在发现元风吟面上的明媚笑颜时,合上口重归缄默。

*

郑洋一家住的地方已经不再只是逼仄的一间房间,而是小小的四方院落。

虽然较虞城本地百姓的房屋来说,仍然显得简陋,但至少是个可以常居的住所。

由管事带着来到郑洋家的小院外,还未进门便听见孩童们嬉闹的笑声。

走近些便望见郑洋家三个孩子,其中最大的那个男孩攀上高大的槐树,兜了满满一衣袋的白色槐花。

他咧嘴向弟弟妹妹们笑道:“这么多槐花,晚餐可以让娘加餐了。”

原来是他们入住的院落有一株老槐树,入春开了满树雪白槐花,采摘下来便能让餐桌上多一道菜肴。

是孩子们很简单就能获得的快乐。

元棠雨情不自禁莞尔,眉眼揉入温情。

最小的女孩听见他们到来的动静,望见曾经与自己分享蜜馕饼的元棠雨,便高高兴兴唤了声“姐姐”,松开牵着她哥哥的手,小跑着奔到元棠雨的面前。

元棠雨刚想应她,便感到自己被元风吟挽着的手臂被收紧了些,有些诧异地侧目望向妹妹:“风吟,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元风吟才回神。

意识到自己反应古怪,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挽着元风吟的手臂,将垂落在腮边的发捋了捋,道:“抱歉,皇姐,刚才想事情想得专注了。”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听到陌生女孩唤她一声,就心中愤怒觉得有人来与自己争抢姐姐了吧。

元风吟为了克制自己,只得将手拢在袖下,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臂上的软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找借口道:“只是看到他们兄妹间相处融洽,羡慕他们之间感情好。”

“这位姐姐也好看。”女孩因为她是与元棠雨一道来的,对她也颇有好感,开开心心的说:“两位姐姐都好看,囡囡喜欢你们。”

“你也很可爱。”元棠雨俯下身,轻捏了捏女孩脸上浅浅一层婴儿肥,道:“我们今日来也是来找你爹爹的,他还没有回来吗?”

听说郑洋要到近黄昏的时候才能下工回来,元棠雨与元风吟便等在了院内,坐定在石凳上,听女孩叽叽喳喳地说她这段时间在虞城见到的好吃的好玩的。

两个稍大的男孩知道她们的身份,一开始颇为拘谨,但到底是孩童心性,这段时间又不再有之前随时可能被迫搬离的威胁在,很快也插话进妹妹的描述中。

说到兴头上,摘了很多槐花的男孩还鼓起勇气与元棠雨道:“女君殿下要不要试试我娘的手艺,她做的饭菜都特别香,我们都特别喜欢炒槐花这道菜!”

元棠雨浅笑着没有答允下孩子们的邀约,她的身份尊贵,要是真的留在郑洋这儿用餐,倒要让家中大人不知如何自处了。

因此她只是道:“看来你们很喜欢这处宅院。”

“是啊,哪儿哪儿都好!爹在家里还说,多亏您提出可以交定金买房的法子,他能等到每月发工钱的时候,补交一笔买房的银子,手里的钱还维持得了日常生活。否则我们家存银不够,就得去找放债的人凑钱,怕是每日还得饿肚子。”

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真心实意地向元棠雨道谢:“我们能过上安稳日子,都很感激您。”

改了改大纲走向,废了几章,所以拖了下qwq抱歉抱歉,明天开始恢复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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