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林往西行有一棵茂盛的刺滕树,沿着它匍匐在地面上的树根往里走小半个时辰便能寻到蚩焰的据点,不过……”
“继续说。”
“不过路过那里时你们得小心一些,万不可将它给吵醒了。”
云婠婠仔细瞧了瞧那遮天的老树根,这便该是那蚩焰囚徒说的刺滕树了,确实是个枝繁叶茂的好树。
“咔嚓……”
她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儿?
云婠婠一脸漠然的看向温霁意,当她看到他脚下踩断的树枝时,她知道这不详的预感大概率是要成真的。
寂静的树林里传来摩擦的声响,似在地面上爬行,又似在树皮上游走,周围的空气里尽是草木的咸湿味儿,像是大雨过后将泥土刨开暴露在地面上,日头不好,阴霾了几日。
云婠婠不着痕迹的往阎十七身后退了两步,她现在还是个伤者,不适合大动干戈。
树林里的摩擦声响越发频繁,不远不近的就似在耳边,云婠婠惯常清冷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却如鹰隼一般盯着温霁意的身后。
如果不出所料……
果然不出所料,阴暗潮湿的土里、糜烂的枝叶里猛然窜出几根巨大的藤蔓直直袭向温霁意,湿润的泥土从满是青苔的藤蔓上松散落下,下落的速度宛如藤蔓袭击的速度,快到难以察觉。
温霁意面色一惊,半息间坠着青玉的折扇已出现在他手里,折扇盛着魔息与那几根巨大的藤蔓在半空中对峙着,两相僵持又两不相让。
云婠婠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阎十七挡在云婠婠身前,便也是一脸漠然的看着温霁意在与藤蔓的对峙中,面色变的越发凝重而一动不动。
就有梨园看戏的那种味道。
藤蔓在僵持中变的狂躁,那些藏于黑暗里的蔓条钻出了泥土和树林,如风啸而过都往温霁意身上招去,温霁意将折扇收回护在身前,立即便被无数的藤蔓逼着往后退去。
刺滕树的藤蔓坚韧且危险,却也是云婠婠探究温霁意实力的好机会。
云婠婠轻轻的拨开了阎十七,目光凝聚的看着温霁意在无数的藤蔓里穿梭和躲避,如那日在听阁里所见,不过一扇便镇压下了乱局,实力不容小觑。
只是这样的实力,便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于他而言又有几分真假?
云婠婠似乎为此神游了去,她的身后传来了低沉的摩擦声响,不同于对待温霁意的激进,那声响更像是蟒蛇为了捕捉猎物在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这种细微之至的声音在如风啸而过的激烈里显得很是微不足道。
潮湿的泥土被划出了游走的痕迹,沾满青苔的藤蔓已缓缓匍匐到了云婠婠的脚边,它停止了移动,昂扬起了枝躯,对着她的脚踝就欲缠绕上去。
魔息扼住了藤蔓的动作,它在离云婠婠脚踝不足半指的地方,僵硬的挺直着,云婠婠垂首,掌中魔息炎炎,“一介魔物,哪里学的偷袭?”
话落,她便将那藤蔓顺势往温霁意那里扔去,已经被无数的藤蔓追杀着跑了,想来也不差这一根。
只是云婠婠扔的畅快了,藤蔓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黑暗之中,再次袭来无数的藤蔓,不过这次尽是向着云婠婠去的。
云婠婠拂袖将藤蔓实实的打了回去,藤蔓摔进了树林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烟火炸裂,只不过不是绚烂美丽,而是它们锲而不舍的重头再来。
她难得纠缠,在藤蔓袭来的时候,消失在了原地。
地面被无数的藤蔓插入,云婠婠身在高处,看着藤蔓扭曲的姿态,竟觉得这样很符合魔族的审美,如果这些藤蔓老实的待着,说不定能成为欣赏性极高的艺术品。
只是魔物怎会老实,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
藤蔓快速的将枝躯抽离地面,被带出的泥土溅的到处都是,它们在半空中盘旋了一瞬,立即调转方向向着树干上的云婠婠袭了过去。
云婠婠皱眉,虽然知道踪迹迟早是要被发现了,可是这么早,是不是也忒早了些。
藤蔓如暴雨一般袭向她,她正欲从树干上离开,却见藤蔓忽然像失了水分一般耷拉着落了下去,整整齐齐的颇具美感。
她向下张望,阎十七握着剑正将藤蔓砍的七零八落的。
这,真不愧是对她忠心耿耿的小魔卫啊。
藤蔓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大概也觉得空手的没有拿剑的危险,便调转目标对阎十七发动了攻击,眼下云婠婠倒是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阎十七将魔息灌注在九幽剑上,用剑作引,将藤蔓引着往后退去。
云婠婠站在树上看着,两股藤蔓聚集到了一处,原本杂乱的攻击逐渐变得有了默契,它们互相穿插,然后合紧,仿佛在做一个盒子,想将阎十七和温霁意给关进去。
云婠婠神色一深,看来不能继续看戏了。
即使她可以不管温霁意,但阎十七可是她的亲亲小魔卫呀,在这种地方丢了性命,可是太不划算了。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落至刺滕树旁,神色凌冽的盯着它看,刺滕树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树旁的泥土里猛然刺出了如刀锋般凌厉的藤蔓,根根分明要人性命。
云婠婠唇角一勾,如刀锋般的藤蔓瞬间被魔息侵蚀,不过顷刻间就如沙化的石头般变作了粉末被风啸吹散。
她掌中生出黑色的火焰,手掌一拂,火焰立时像沾染了烈酒般铺天盖地的将刺滕树包裹了起来,从树根蔓延至树干,从树干蔓延至树枝,再从树枝蔓延至藤蔓,它尚未来得及哀嚎一声,便被黑色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云婠婠抬头看了一眼这迷雾林,没了刺滕树的遮挡,一时间不仅天气晴朗了不少,连着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阎十七走到云婠婠身边,“尊上可安好?”
“有十七舍命相救,本尊自然安好。”
云婠婠这话是对着阎十七说的,却引得温霁意陷入了深思,他带着歉意道,“是霁意太过不小心,请魔尊恕罪。”
“温公子并非本尊的下属,而本尊也没有怪罪你的癖好。”
“可是刺滕树已毁,我们该如何才能寻到蚩焰的据点?”
“无妨,本尊都记着哪。”
她若是连个匍匐在地面上的树根方向都记不清楚,那她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这种事情自然在她放火烧树之前已经记得妥妥的了。
“走吧。”
迷雾林的湿重难行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天气晴朗而有所变化,云婠婠其实很讨厌这种深陷泥泞的感觉,总有种把控不住的愤然。
她想,她或许在某些方面与原主还是有些相似的,否则她为何会如此快的便适应了这身体。
“尊上在想什么?”
“嗯?”
“尊上一脸的不情愿,可是累了?”
“没有,本尊在想,本尊身娇体弱惯了,下次若还有这种体力活,便都交给十七来做。”
“可是伤……”
阎十七一脸担忧,却欲言又止,云婠婠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怎么会这样?
明明……
阎十七心中非议,却只能将云婠婠看的更紧了些。
忽的云婠婠停下了脚步,她看向迷雾林深处,无奈的说道,“虽说本尊闹的动静确实是大了些,你们要提前埋伏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本尊又不傻,你们这魔息都不藏好,是指望着本尊装作不知道吗?”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迷雾林里像是水滴入海,片刻便不见了踪影,云婠婠看着迷雾林深处的晦暗不明,意识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又道,“本尊给你们一个机会,知焰主者,可留一命。”
回应她的依然是寂静,如万里云海无人曾去的孤寂。
云婠婠掌中魔息凝结,眼神冰冷的如刺骨的尖刃,她直视迷雾林深处,魔息从掌中跃出悬挂在她眼前,凝结成如黑晶般的倒刺利刃,利刃在魔息中颤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如此反复,几乎将她眼前的景物都遮挡住了。
她拂袖一挥,利刃如脱弦的箭般冲了进去。
迷雾林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掺杂着哽在喉间的呻//吟,原本安静的气氛被刹那间打破,仿佛是一击击重鼓声在深渊深处不停回响。
也真是够渗人的,云婠婠心想。
温霁意的神色有些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还未从刺滕树那处缓过来。
潮湿的密林间,咸湿的泥土味儿与血腥味儿不知何时混到了一处,云婠婠越是往里面走,味儿越是浓郁,小路两旁尽是蚩焰组织的魔族尸体,他们穿着暗沉的衣衫,最是适合隐藏在这没什么光亮的迷雾林里。
“按着那人所说,这迷雾林里有五百蚩焰,可这里却不过百来具尸体。”
“蚩焰行事诡谲,此为故布疑阵,定然会有后招。”
云婠婠莞尔一笑,她道,“有些时候,十七就是说的太准。”
她往身旁的枝叶上看去,不知何时,潮湿的密林里越发阴冷了起来,温度骤降使得枝叶上都沾上了一层薄霜,宛如人间的霜降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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