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很像他

似是风雪也了解陈姝的好奇心,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愈发剧烈,坐在屋中也要惶恐窗纸被打透。

陈姝原本并不打算出门的,可她实在好奇钱来下一步会做什么,于是套了件披风揣着手炉,一个人悠哉地出了门。

过了晌午,粥棚附近少了乞丐的身影,只有主仆几人在收拾东西,看起来是要打道回府。

陈姝走过去,那红衣娘子瞧见她,先是弯了眉眼笑:“娘子吃粥么?”

“不是乞丐也能领么?”

“来的人都可以。”

绿衣的婢女在后面接话,陈姝认出来她,是昨日他们进城时那个脾气火爆的婢女。

陈姝愈发纳闷:“可昨日不是施过了?”

钱来拿东西的动作一顿,意识到陈姝并不是来领粥的,身子微微直起正视着她。

“这是我们钱家的惯例,娘子若是想聊闲,还是换个去处的好。”

她一副赶人的神态,倒是她身后的婢女憋着什么话要说,陈姝见状笑笑,领了一碗粥走进棚子里。

“昨天有个大胡子在客栈说了许多你的事,我好奇,所以才过来看看。”

提到大胡子,钱来面上闪过慌张,下意识攥紧帕子,仿佛怕她看出什么来。

陈姝装作不知道,坐在那里自说自话:“他应当是认出谢县令了,还请我们喝了酒,你们这里的酒可真醉人啊。”

她说着,轻轻抿了一口粥,里面放了红枣和百合,不知道放了多少糖,反正比钱来的表情甜。

谢县令从她口中提起,钱来先是一愣,抓着帕子的手愈发用力,方才的慌张变成惊喜。

谢廷楠的名声传了很远,周遭的人都知道他要状告江州刺史,连着祝家的事也被人传出来,大家都说他是个为民的好官。

她站在一侧,恰好替陈姝挡住外来的风,待人喝完了粥,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子方才说的谢县令,可是宁县的县令?”

陈姝讶然:“你知道他?”

“谢县令名声大呢,那祝家的太可恨了,杀了这么多人,皇上将他砍头才好!”

绿衣婢女说得愤慨,被钱来轻轻拽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转到后面去忙。

陈姝见状,也放下碗说要离开:“天寒地冻,娘子早些回去吧。”

她似乎对她们不再好奇,捧着手炉离开时,在台子上放下几枚铜板。

钱来无措地站在棚子里目送她离开,身边的婢女焦急地拽她衣袖,语气格外急促:“娘子,这机会要是溜走,可就没有下一个谢县令了!”

“我,我再想想。”

“咱们连那娘子住在哪儿都不知道,您就算是想通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啊!”

“我……”

“哎呀,娘子不去,我可要去追了。”

“哎!小财!”

钱来见她要往外走,忙抓住她,自己顺势挡到她前面,手上微微颤抖:“他能帮我的,对吗?”

小财用力点头,反手抓住自家娘子:“只要您不放弃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

钱来深吸口气,快步朝陈姝离开的方向走去,只是她到底不如陈姝,走得三步一滑,几乎到了客栈门前才将将把人追上。

见陈姝再客栈门前与人说话,她咬牙决定跑过去,结果踩到凝结的冰,扑腾着往陈姝身上倒去。

她这袭击来得突然,陈姝躲避不急,被她推了一把自己也摔到面前人怀里,撞得那人后背砸在客栈的木门上。

“嘶……”

“抱歉抱歉!”

“噗。”

周遭来往的人看见这热闹,皆是笑出声,陈姝揉揉自己的额头,抬眼便撞进谢廷楠沉沉的眸子里,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也驱散了她走着一路的寒意。

她心中落了一拍,站直身子转头看地上的钱来,这人摔得更惨,发钗散落,像个疯子一样。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有些太心急了,抱歉!”

钱来狼狈地爬起来朝他们鞠躬道歉,她方才也看到了谢廷楠的表情,忽然就懂了怎么偏偏是他敢告一州刺史了,这人明明看着是笑得,却让她觉得害怕。

“娘子找我,是有事吗?”

陈姝转去她面前,又看向谢廷楠:“这是钱娘子,昨天大胡子提到过。”

钱来有些紧张,但她发现从陈姝开口开始,谢廷楠神情肉眼可见缓和下来,身上气势也没那么骇人了。

谢廷楠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冷,我让小二煮壶茶给你们送上去。”

“走吧。”

陈姝打头,手仍然揉着撞在谢廷楠锁骨上的额头,她不明白这人到底是瘦还是病了,怎么就能一下撞在骨头上。

她们从他身边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直到房门紧闭,谢廷楠才伸手摸摸自己的锁骨。

疼,但又有些酥麻。

陈姝不知道他的想法,上楼先让钱来换了湿透的衣裳,她的衣衫大一些,钱来穿上反倒像个小孩一样。

“有什么可以慢慢说,大雪封路,我们暂时也走不了。”

“我,我的事,魏行都告诉你们了吗?”

“他只说你有打算,现在做的事也都是受你指使。”

提起自己的打算,钱来露出苦笑,她也不想这样的,没人愿意毁了自己的名声。

钱家从她外祖母开始就是独女,外祖父入赘生了钱大娘子,钱大娘子又只生了钱来一个人。

可惜钱来父亲死的早,没过几年钱娘子与李平在一起,又生了钱文。

陈姝原以为又是熟悉的剧情,母亲生了儿子之后,不再把重心放到女儿身上,可钱来说得却与她想的正相反。

钱母对她甚至是更好了,钱文也很喜欢她,只有李平背地里搭上了县令,通过县令结识了来暗访的皇子。

李平想把钱来送给皇子。

陈姝听得一愣,到这里暗访的皇子?她怎么不知道?

“你们怎么确定那人是皇子?”

“县令说那人有腰牌为证,原本他离开后,李平就歇了心思,可不知怎的,过年时他突然提起此事,还说……”

“他应下这事了?”

钱来艰难点头:“说县令问,什么时候把人送去,还斥责钱家说话不作数,以后别想有好果子吃。”

“那皇子离开多久了?”

“有半年了。”

半年……陈姝记起去年六皇子似乎被安排到某处监管修桥,难不成是威县?

“所以你想靠这些手段,绝了六皇子的心思?”

钱来抿唇点头,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帮助钱家,她弟弟将来还要读书做官,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断了家里的前路。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敲门声响起,谢廷楠端着茶水点心进来时,托盘里还有封信。

“哪儿来的?”

谢廷楠替她们摆好茶水:“京城,似乎是好消息。”

这会儿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谢廷楠直升丞相了?陈姝纳闷地展开信纸,看清上面的内容,在心里咂舌。

钱来不光是钱多,运气也好啊。

见陈姝一会儿看信一会儿看自己,钱来不自在地摸摸脸,以为是自己方才跌破相了,手指尖都在发颤。

陈姝扣下信纸,待谢廷楠出去才问钱来:“你娘对这事,是何看法?”

“阿娘说这些年赚的银子,足够我们生活了,大不了不经商。”

陈姝又问:“你们钱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瓷器。”

钱来被问得发懵,不懂这些事和她目前遇到的困难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问什么答什么。

瓷器好啊,瓷器可太好了。

“你去京城吧,让你娘继续做生意,县令再问,就说你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钱来千思万想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一时间有些发懵:“我,我去京城?”

“皇帝年前病重,六皇子忙着侍疾,哪儿还能顾上你,”陈姝将信纸丢入火炉,看着上面的字迹被火苗吞噬,漫不经心看对面的人。

“你们家被县令骗了,想要你的不一定是谁,所以不如借此去京城看看,顺带把你们钱家的生意也带去。”

“被骗了?”

陈姝耸肩:“也可能县令压根就没问起,是李平想替他儿子把你除掉,这样钱家就是他们父子的了。”

退一万步来讲,六皇子就算缺红袖添香的人,京城里的送都送不完,那里轮到这么偏远的威县。

六皇子当年若是看上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把她带走的。

钱来慢慢消化着陈姝的话,半晌,她眼睛晶晶亮亮的,连说话都有力气了几分。

“京城是什么样的,好玩吗!”

陈姝失笑,歪着头想了想,也没觉得有哪里特别好玩:“总之比这里热闹一些,你去了应当会喜欢。”

“那我回去与娘说!”

她说着就要走,风风火火的,手还没碰到房门就被陈姝喊住。

“你呢,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钱来的手僵住,呆呆地转过身看着陈姝,这人就坐在那里喝茶,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很像谢廷楠。

“我,我本来想投河的。”

“那为什么还在施粥,直接跳了不是一了百了?”

钱来被说得羞愧,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被雪污了一大片,但绣花依然精致。

她声音轻轻的,还有些小孩子模样的懊恼:“我舍不得这里,虽然有不少我讨厌的人,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不到最后一步我是不会寻死的。”

“嗯,将来在京城立足,记得分我一成利。”

“啊?”

话题跳得太快,钱来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出来,张着嘴眨了半天眼,陈姝没听见回话,抬眼看她。

“不愿意?”

“我愿意!”

她可太愿意了,别说一成,就凭陈姝的消息救了她和钱家,哪怕要她的命她也会给。

“回去吧,待雪停了,与我们一同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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