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丰州城内。
孟欣慈带了十名将士,穿着燕朝的宦官制服来到了丰州城的州衙内。
引路的官员将孟欣慈带到屋内,里面陈设简陋,中间横着一匹背对着孟欣慈的骏马。
马躺在地下无气息,引路人已经退到一边。
孟欣慈刚要问话,马肚子一动,从里面爬出来一个人。
不要说扑面而来的血腥感,只是人从马肚子里面钻出,耳朵里面接收到的黏腻声音就已经让人觉得不适。
红彤彤的人散发着血腥味,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孟欣慈只觉得恶寒。
血人认出孟欣慈的衣裳,迈过骏马来到孟欣慈近前,施礼道:
“丰州刺史李若白见过钦差大人。”
州衙的院子内。
李若白洗漱好带着丰州城的一众官员要接圣旨。
孟欣慈看着前方的李若白,周身散发着饿虎擒羊的气势。
李若白嘴上赔了罪:“钦差大人赎罪,原是我太过懒散,误了时辰,才叫孟钦差见我睡眼惺忪的样子。”
指责李若白的言行并无意义。
孟欣慈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李刺史,好兴致,本官还是第一次见以马肚为床的。”
像是听不出讽刺,李若白回道:“也是秋季凉,夏季便也不会睡马床,孟钦差可以试试,如同睡在母亲体内,甚是安心。”
孟欣慈看向李若白后方的官员们,一个个斤斤自守,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是黄隐要找的贤士
圣旨宣读,赏赐已给。
孟欣慈看着去清点赏赐的官员,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孟欣慈斜眼看去,李若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见孟欣慈对视,李若白问道:“孟钦差,战场有趣吗?”
“李刺史本就是平息造反有功,自然知道处理反贼的快感,何必问我。”
不言而喻的笑容出现在李若白的脸上:
“孟钦差如此说,下官像是找到了知己,不如大人就看看我这丰州城的特色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孟欣慈略有不解。
等到坐在公堂的雅座之上,孟欣慈有着不好的预感,看向外面,黄隐乔装成百姓混在人群之中。
两人对视,孟欣慈看着黄隐那皱着的眉头,就意识到,这里的**不比春围县差。
李若白一敲惊堂木:“刘广杀妻一案现在开审,带原告王紫玉。”
中间跪着的是刘广,带着几分书生气息。
带上来的王紫玉,长得艳丽,王紫玉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我要告刘广杀妻。”
李若白像是炫耀一般,看向孟欣慈:“孟钦差,有意思的来了,请看吧。”
孟欣慈笑笑不说话。
李若白:“刘广妻子确实已死,悬吊房梁,我听闻是自杀,王紫玉,你又为何状告刘广杀妻啊?”
王紫玉回道:“大人,自杀是假,刘广杀妻是真,刘广之妻养家,此时正是卖粮换银钱之时,身下还有五岁孩童,刘广的妻子无缘由自杀。”
刘广的表情带着轻慢。
王紫玉指着刘广:“再瞧刘广,虽是学子打扮,但却毫无深度,觅柳寻花,只做自私自利之事,他就是因为自己的妻子不给他银钱,让他去快活,才杀了妻子。”
刘广在一旁开口:“我还不是因为你。”
李若白问道:“王紫玉,你和刘广是何关系?”
王紫玉说出身份的时候带着无可奈何:“我是清倌人,他是客人。”
刘广冷笑:“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你不如痛快地承认你是娼妓。”
王紫玉对着刘广怒目而视,随后对着李若白说道:“大人,我已要求验尸,请问结果如何?”
孟欣慈一旁的人站起:“刺史大人,刘广之妻并非悬梁自尽,而是被下毒害死的,事实上刘氏死去之时,刘广就在家中。”
李若白:“刘广,你可认罪?”
刘广:“大人,我认罪,我确实杀了我的妻子。”
惊堂木一拍,李若白宣判结果:“刘广死罪。”
孟欣慈蹙着眉听完全程,看着地上的王紫玉她很高兴,但刘广被判了死罪,也很高兴。
李若白说了话:“刘广,你是否要换命?”
孟欣慈听到这话很疑惑。
刘广说道:“要换,我要我孩子的命来换我的命。”
孟欣慈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反应。
李若白说道:“带刘广之子。”
五岁的孩子被带上前,跪拜行礼都是被人按着的。
“刘广之子刘望归,参见刺史大人。”
稚嫩的孩童跪在地上,明显在害怕。
孟欣慈眼看着衙役递了一把刀给五岁的刘望归。
李若白无情的声音传了过来:“刘望归,你的父亲要杀你,这是你唯一反抗的机会,你是选择为父亲而死,还是杀死父亲?”
孟欣慈差点拍案而起,但李若白得意的笑容让孟欣慈的愤怒困在体内,最后化为笑意释放:
“李刺史,这一招真是让下官开眼了。”
李若白满意于孟欣慈的话:“孟钦差,这不过是一场戏的铺垫,接下来这些人抉择的时刻才是戏的**。”
拿着刀的刘望归还在愣神。
后方人群小声说着话。
“这是刘广第几次杀妻了?”
“第三次了,他父亲和母亲都被抵命了,他母亲甚至是自杀,这次又来。”
“每次都看上烟花女子,每次娶回去都能活一段时间,后来都被他杀死了,这个刘望归还是刘广第一任妻子的孩子呢。”
“那烟花女子不嫁他不就好了。”
是啊,不嫁给他就好了,如果真的能不嫁他,谁又会将刘广告到公堂呢。
孟欣慈看向了王紫玉,就算知道会上演父子相残的戏码,还是告了,不然死的就是她了。
手握着刀的刘望归忽然站起身来。
众人屏气凝神。
刘望归:“娘说得对,父亲不是父亲,是带有血缘的鬼,我要为娘报仇。”
刘望归的刀对准了刘广。
见到此景,众人别过了目光,李若白的笑容展开,孟欣慈刚要起身阻止。
外面一声喊:“荒唐。”
孟欣慈听出是黄隐的声音。
黄隐喊道:“妻子被杀,父母儿子被抵命,还要五岁孩童弑父,岂有此理,你怎么敢忽视律法,随意处置?”
在李若白发难之前,孟欣慈站起吼道:“把喊叫之人给我带过来,我看是谁吵了我的兴致?”
孟欣慈后面的将士动了,将挣扎的黄隐擒住,带到了孟欣慈面前。
李若白看到此景对着孟欣慈说道:“孟钦差果然和下官是同一类人。”
孟欣慈笑着接话:“原来李刺史喜欢这样的戏码。”
“这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娱乐之一,孟钦差,你看地上的孩子和父亲皆疑惑。父亲疑惑,自己的孩子不应该听自己的嘛?为何他会反抗?不能为了自己而死嘛?”
“孩子也疑惑,父亲不是喜爱自己的嘛?为何要拿自己抵命?纠结来纠结去,人说到底都想自己活,孩子要杀父亲,父亲要孩子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就连一旁的女人,也都在纠结,眼看她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使不得已却还是告了,毕竟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命金贵,呵呵,我就是觉得有趣才这么干的,孟钦差觉得如何?”
李若白的话,让周围一个年少的官员不自觉地露出厌恶的表情,落入到了孟欣慈眼中。
孟欣慈低声笑:“其实我是一个更直接的人,李刺史也可以见识一下我的做法。”
就在李若白还没回话之时,孟欣慈一招手,后方一名将士大步上前,将刀插进了刘广的体内。”
众人始料未及,有人惊呼出声。
孟欣慈站起,对着公堂之上的李若白说道:“实际上还是刘广死了更好,毕竟孤苦无依的五岁孩子,出去也是死。”
李若白反应过来,拍手叫好:“孟钦差,果然不同凡响,不如移步到寒舍,让一路奔波的孟钦差好好休息。”
“那就如此吧。”
孟欣慈转身离开公堂,人群中也泛起了嘀咕。
孟欣慈回头看去,刚刚那位露出厌恶之色的官员正巧看过来,见孟欣慈对视,随后移开了目光。
待到李若白领着孟欣慈等人去了他的住所,何止气派,九进宅院。
李若白见黄隐被绑着,也跟了上来,问道:“怎么这人还留着?”
孟欣慈顺嘴糊弄:“模样不错,先玩一玩。”
黄隐一怔。
李若白心照不宣:“我也喜欢折磨猎物,啊,对了,我家夫人最近刚诞下一位小郎君,正在筹办宴会,孟钦差要赏脸啊。”
孟欣慈想到,那位面露厌恶的官员想必也会参加宴会:“那是自然,如此喜事,我必然参加。”
“那就好了,今日孟钦差可休息,待到明日宴会我会派人通知的。”
孟欣慈屋内。
黄隐被扔到了房间里面。
孟欣慈拉着绑住黄隐的绳子就走到床边。
黄隐虽然乖乖配合,但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孟欣慈,孟欣慈咳嗽一声,掩饰不自在,小声说道:
“委屈黄大人一阵儿。”
黄隐心里高兴,嘴上疑问:“你要怎么玩?”
孟欣慈手上的绳子一用力,黄隐被拉得猝不及防踉跄一步,瞪大眼睛看着孟欣慈。
孟欣慈大喊:“谁允许你站着的,跪下。”
啪的一声儿,孟欣慈跺了一下地面,随后招手示意黄隐蹲下。
反应过来的黄隐笑着配合。
孟欣慈大声说着呵斥的话。
地上的黄隐听着孟欣慈几句也讲不到重点,随后也演了起来,大喊:“不要,我不要,你个狗官,别扯我的衣服。”
听得孟欣慈害羞到捂嘴,但只能硬着头皮喊道:
“你还不配合?腿给你打断。”
两人演了一阵。
事后。
孟欣慈和黄隐坐在床边聊起正事。
黄隐道:“李若白将牢狱中的罪犯都放了出去,将造反之人全部杀死,这才平息了叛乱。现在这些罪犯都在丰州城内,城中草菅人命,烧杀抢掠,逼良为娼的有大把。”
孟欣慈皱眉:“长此以往,牢狱之人会聚集起来推翻李若白。”
黄隐笑笑:“具体就不得而知,不过我也不打算让他们发展成那样。”
“黄大人的意思是?”
“只凭我们几人,即使杀了李若白也难以清理掉城中的恶棍,所以我打算让附近的环铁军来处理。”
听着惊人的话,孟欣慈问道:“环铁军也听命于你?”
“确实是从我这里分出去,现在是我弟弟管理。”
孟欣慈思索着,眼神变了变说道:“那既然如此,还是要先找到贤士,明日宴会我找个机会让他来见你,黄大人就在此等候。”
黄隐点头默许。
两人沉默。
黄隐忽然意识到,这里才是真正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是照搬孟欣慈上回在马车里说过得话:
“那今晚我们是睡在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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