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黑的心,才干得出这种事啊?”
“可不是么?从前还说这徐家小姐掉进了福窝里,好家伙,合着刚过门就给算计上了!”
“这要是让他们得逞了,岂不是蒙在鼓里给仇人的儿子养大了?”
“真该下地狱!”
在场多数人都觉得白如萱说的是真的,带着鄙夷的细碎骂声不断传入何母的耳中,听得她一阵眼前发黑。
到底是被这贱人捅了出来……
瞥见白如萱眼里的快意,何母心里涌现出了巨大的不甘心。
为了能擦干净这堆屁事她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生了多少白发,好不容易里里外外抹了个明白,好不容易一切都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她怎么能甘心一切就此被毁,更别说眼下里还有宋家这把刀悬在头上,她不能,绝对不能失掉徐家这门姻亲!
“大人,实在是冤枉啊……”
何母白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我哥哥嫂子去得早,我怜她在继母手下生活不易将她接回府中,谁知她非但不知恩,还想着勾搭我儿,我儿子一门心思埋在书里头哪懂这些,后来我将她送了回去只当是了断了,谁知……我一心盼着儿子儿媳能好好过日子,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何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白如萱是个心思不纯内里藏奸的,她的话怎么能轻信?
何珏被何母扯了扯衣袖,也很快回过神来,“大人,我怜她孤苦无依又是嫡亲表妹,是以从前在老家才处处照料,我承认当时年少慕艾确实生出过娶了表妹为妻的心思,只是后来遇上瑶儿我方知那不过是怜惜并非是爱,谁知转头表妹又一个人进了京……”
何珏比何母伤得重不少,许是伤到了肺说起话来颇为费力,几句话的功夫就见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倒是显得越发的情真意切。
“我自问并不亏欠她什么,却因为一时怜惜一时鬼迷心窍亏欠瑶儿良多,如今我一心只想跟瑶儿好好过日子弥补从前的过错,或许也正是因此让她心生妒嫉,这才招惹上了这般弥天祸事,大人明鉴,我们实在是冤枉啊!”
白如萱给气笑了,“你放屁!”
看到白如萱气急败坏,何珏反倒是罕见的冷静了起来,“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在人心,你为一己私欲这般给我与我母亲泼脏水,现在想来我只恨不得掐死当年对你满腔怜惜的自己。”
眼见着何珏面不改色还倒打一耙,白如萱气得双眼通红,还要再说,却听一直一言不发的姚瑶突然道,“大人,我听闻有经验的产婆上手一看就知女子是不是生产过,何不招来给白氏看看,到时真相到底如何自然一目了然。”
话音一落,只见何母和何珏勃然变色,而白如萱倒是满脸兴奋起来。
京兆尹将几人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拍惊堂木,“何大人熟读律法想来知道公堂之上信口雌黄当罪加一等,本官再问你一次,白氏所言究竟是虚是真?”
不得不说人被逼到绝境反倒是能激出潜能来,没等何珏接话,就见何母反应极快道:“大人,白氏确实有过身孕,不过因着从广西一路到京城吃了不少苦头亏了身体底子,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折了,若不是因此我儿心存愧疚,又怎会被她拿捏在手里哄骗了整整九年?”
说着还一把把跪在后头的何逑之给扯到了身前。
“若不信,您大可以问问这孩子,按白氏的说法这孩子她从出生就带在身边,直到今年才入府,如果真是她生的总不能连自己亲娘都认不出来。”
何逑之整个人都是懵的。
虽说白如萱并没有给他捅刀子,可昨天临走之前却捏着他的下巴将整块带毒的点心给塞了进去,他抠了不知道多久喉咙才给吐了个干净,此时看到白如萱不由得又回想起了昨天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何母还在催促,“逑儿,你快给大人说!”
何逑之浑身僵硬:“我,我……”
然而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姚瑶微微皱着眉看过来的目光,顿时又一激灵。
他爹已经这样了,来衙门前他亲耳听到大夫说伤到了肺以后只能好好养着再受不得累,哪怕没有宋家这码事,他爹估计也做了不官了,若是再摊上这样的罪名跟徐家翻脸成仇,那他该怎么办?只怕回到江南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看到姚瑶面带期待,何逑之很快有了决断,“不是,她不是我娘,我爹娘早就死了!”
何逑之年纪小,又生得粉雕玉琢,看他说得笃定,倒是赚到了一波认同,听到围观的风向隐隐转回来,何母大松一口气,然而还没来及趁热打铁,却听一直跪在一旁当背景板的柳姨娘突然冒出来一句,“是吗?”
柳姨娘在心里第无数次感叹还好自己站队站得早。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跟何母打了这么多年擂台,柳姨娘再了解何母不过。
何母最要紧的莫过于她一双儿女,被白如萱先是害得儿子停职再是害得女儿婚事作罢,何母居然没掐死白如萱竟还让她安然无恙的待在后院,柳姨娘本能就觉得不对劲,得了姚瑶的暗示让儿子回江南老家一查果然就查出了蹊跷。
她捏着得来的证词去找姚瑶,见姚瑶没有动作还在心里打鼓该别是临了心慈手软了,见到眼前这一出接一出的才道是料事如神,果然不愧是徐家的女儿。
如此,得了姚瑶递过来的眼神,就只见柳姨娘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书信,从白如萱在何处产子,到如何顶着旁人的名头回到江南老宅,再到如何收拢族长夫人帮忙瞒天过海,并附上了所牵涉到的一干人等的姓名住处,俨然有理有据。
公堂内外一片安静,只剩下柳姨娘的声音,“她们打着算盘以过继把人接进府,一来得了徐家的感激孩子前程不会差,二来又是同一阵线的亲生儿子不怕长大了不向着自己,只是试想一下,等这孩子长大了她该如何自处?亲娘就在跟前,还能有她站的地方?便是作为旁观者,我都于心不忍了。”
何母做梦都没想到给她致命一击的人会是柳姨娘,还想垂死挣扎,“不是的,她是怀恨我当年处罚了她的女儿想落井下石踩我一脚,不是这样的……”
柳姨娘这话都憋了快十年了,眼下总算等到了说的机会,“你居然还敢提这一茬儿,当初我就说不是珍儿,你却火急火燎的给她定了罪,非说是她害得大少夫人落了胎,也不想想我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大少夫人孩子没了是家产能多分我一份还是我能额外得什么好处?”
说着冷眼一指何母,“倒是你们,若是大少夫人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了,还怎么以过继的名义把人弄进府里来,说来要不是因为你陷害珍儿叫我眼不错的盯着你,怕也不会叫我知道这些,这就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何母脸色白了又青,“你,你……”
何父狠狠瞪了一眼柳姨娘,想让她闭嘴,见柳姨娘毫无惧意只好转过头看向何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抽了过去,“你个蠢妇,竟敢干出这样的泼天蠢事!”
何父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些事,看到何母说得胸有成竹还当她说是真的,结果才刚把心落回肚子里就被如山铁证甩了一脸,向来自以为胸有乾坤的何父也终于慌了,忍不住对着何珏也是一脚,“自己想死还要拖着你老子,早知道不如生出来就掐死你!”
大势已去,眼见何珏被踹翻咋地捂着胸口叫起了痛,何母惨然一笑只喃喃道:“我,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我也是被逼无奈……”
姚瑶原本懒得跟这些人多费唇舌,却又听得好笑,“你被逼无奈?是我徐家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们娶的亲?并不是,你明明知道何珏跟白如萱两情相悦,若你一开始就成全了他们能有现在这些事?你为了攀上高枝棒打鸳鸯,何珏为了青梅竹马一边哄骗我一边谋害我腹中孩子,何逑之为了前程翻脸就能不认亲娘,你们倒真不愧是一家子,只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就该成为你们母子博弈和印证私情的牺牲品?”
看着眼前从何母到何珏再到何逑之一个个面露绝望,姚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做人,总不能既要且要又要,人心不足自然必遭反噬。”
说罢再不看这些人,只转过身朝京兆尹微微欠身。
“都说成婚结的是两家之好,然而如大人所见,婆母丈夫几次欲谋害我,甚至从一开始这桩婚事就满是阴谋算计,若真被他们得逞只怕不是今日,来日我也将变成累累白骨,请大人判离允我归家。”
何家此般行径已至义绝,京兆尹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姚瑶施施然走出公堂,围观的人纷纷给她让开一条路,眼里的同情几乎化为实质,被同情得不要不要的伤心可怜人姚瑶心里头却正盘算着——
宋家人,应该也要按耐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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