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时,尚书府一片灯火通明。赵芜月跪坐在大厅之中,被她老爹劈头盖脸一顿说教。
赵老爷坐于堂上,眼神如刀,声色俱厉,“女子当性如棉,谦卑安静,意清似水,切不可骄纵不苟,恣意妄为,放僻淫佚。赵芜月!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赵芜月忙不迭地点头接道。
“你知道个屁!你瞅瞅你身上穿的这啥!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今还待字闺中,怎好抛头露脸,去学那浪荡子逛那窑子?!啊?!你这样让爹的老脸往哪儿搁!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赵老爷一边拍着自己的老脸,一边慷慨激昂的说道。
赵芜月不敢再回话,只能张着耳朵听。到了丑时,赵老爷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放她回去了。
被他指着鼻子骂了半宿,到了白日赵芜月只能哈欠连天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今日要去一趟赵芜尘的茶庄,因听下人说起,赵芜尘好像是回来了,但是没有回府。赵芜月猜测,应该是回了她自己的茶庄。
她老爹本来不愿让她前去,谁叫她前一天晚上还胡作非为让他憋了一肚子火。但是后来赵芜月说了一句话,她老爹便又肯了。
赵芜月说,“爹,您能将茶庄交给阿姐,怎么我连去逛逛都不成?”
赵老爷最怕他二闺女儿这样阴阳怪气地和他说话。平时使使性子也就罢了,一提到茶庄她就上纲上线。但话说回来,赵老爷这事确实做的有失偏颇。
茶庄是她娘生前的产物,她娘去世后,赵老爷就将她交给赵芜尘打理了。这要放到现在,就是遗产分割,而赵芜月连一片茶叶都没分到,确实有些委屈。所以每每赵芜月提起茶庄,赵老爷都一副被戳了心窝子的模样。
赵老爷今次虽然答应,准她前往茶庄。但是派了多人护送,以防她半路开溜。
赵芜月本来没想跑路,但是马车经过街市的时候,远远看到两排灯笼高高挂的云良阁,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系统,于是显得有些按耐不住。
坐在对面的小丫鬟见赵芜月眼睛开始滴溜溜地放着精光,一声不响地站起身来掀开车帘。赵芜月就见那小丫鬟悄悄跟车夫耳语了几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赵芜月疑惑道。
“回二小姐,去茶庄的路有些远,奴婢忽然想起了有一条捷径,能让我们早点到那儿。”
那小丫鬟话刚说完,赵芜月就感到马车一个急转弯。她一手撑在车厢壁上,歪着身体用另一只手撩开后窗帘,然后就看见碧瓦朱甍的云良阁逐渐远离自己而去,再一个转弯,直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悻悻然放下窗帘,一抬头便看见那个始作俑者的小丫鬟,低垂了眉眼,仍旧一幅谦卑恭敬的模样。她能说什么呢?骂不得打不得,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声,她这个老爹,真是太贼了!
马车绕过街市拐到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沿途有一片辽阔的湖泊,沿着河堤一直走,人愈少,而风景愈加秀丽。当视线逐渐宽阔,路的尽头处便出现了几座山峰,在山峰夹峙下形成了一条自然的山谷。山谷与湖泊相衔接,远远看去,山水迤逦,风光无限好。
茶庄便建在这山谷之间,依山傍水,钟灵毓秀。赵芜月下了马车,沿着一条青石板路,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没走多久,眼前便赫然出现了一座静谧古韵的茶庄。
这茶庄大门的牌匾尤为的简陋,只上悬一个木牌。牌上书写一个“茶”字,且那字已然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显得茶庄特别的贫苦。庄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赵芜月满心疑惑地进了茶庄,心道,怎么连个引路的小二都没有?
在赵芜月的记忆里,她没来过几次茶庄。且大多数时候,是她娘还在世时,携她一同来的。所以她现在也记不大清,这茶庄原先是个什么模样。她只管往里走,茶庄比她预想的要大的多。
园子里种植了一大片木犀,时值夏末,林子还是葱绿一片。赵芜月可以想象到了秋季时,满园金桂,随风飘落,淋雨披香,别有意境,那真真是个茶庄该有的样子。
赵芜月在园子里走了约莫一里路,才看到了一座爬满了红葛藤的三层小楼。“碎石路径通桂下,粉黛小楼绕竹栏”,大抵说的就是这幅情境。
她两步并作一步跑了进去,终于在屋子里看见了几个活人。三四个身穿浅青色长衫,梳着垂髻的小姑娘们,正跪坐在一条竹簟上煮茶。那竹簟上放了几张矮榻,榻上摆了一些茶具器皿。小姑娘们一边用小炉烧着火,一边挑拣着茶叶。屋子两面通风,只用纱幔围着,风起时,轻纱漫舞,甚是曼妙。
赵芜月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理会她。刚想着要不要喊一个人问问情况,就听身后的小丫鬟上前轻声说道,“二小姐,您许久不来,兴许忘了。大小姐一般是在后山,不在前厅的,您若是要找她,直接去后山即可。”
“嗯?”赵芜月还没反应过来,小丫鬟却已经走至她身前,并径直穿过大厅往后山走去。
赵芜月心想,怎么好像在这个家里,她更像个陌生人?那也难怪赵尚书要将茶庄交给赵芜尘了,就凭赵芜月这么个事事不上心的人,交给她也是等同是将它废弃了。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小丫鬟往前走,她们穿过后院,跨过了一座石板桥。桥下池塘里的荷花谢了,只剩碧油油的荷叶,密密匝匝地铺了半池。
小丫鬟站在桥上,手指着临河边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大小姐就在那处,二小姐你可自行前往。”
“你不跟我去吗?”赵芜月扭头问她。
“大小姐不喜人多。”小丫鬟摇头拒绝道。
虽然心存疑惑,但赵芜月没有时间追问原由了。她走下石桥,直接一溜小跑过去。大门没有关,她抬脚跨入。
不似前厅的宽敞明亮,后山的这座小楼多了一些清幽寂静。赵芜月抬脚跨入屋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屋内桌案上有散落的纸页,被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侧头想了一瞬,而后抬头朝屋子左侧的木制楼梯看去,那楼梯通往二楼。她想着赵芜尘估计在上面吹风,便上去了。
辅一上楼,便见临窗桌边,坐着一个人。姿容儒雅温文,是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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