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如今天下之势一统。
多年前的那场战役,终于推翻离风这个腐朽的皇朝。
历陈关内一个小城里,李掣一家便避居在这里。
“人都说有了后爹就有后娘,这话果然没错,娘你就抱着你的小白脸儿去过吧,我要离家出走!”
小男孩儿像模像样的背着一个包袱,站在自家门口指责时,眼睛里满是期盼,希望他娘那个狠心的女人能留一留他,可惜……
他低估了那小白脸儿的威力!
九岁的李不凡从小就没爹,生活在一个环境嘈杂的巷子里,亲娘是个寡妇,外公是个木匠,辛苦干活儿养活一家,倒是舅舅有些本事,如今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在干嘛。
李不凡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因为隔壁夫子讲的课,他听一遍就能记住,再被释意后,更是明白其中表达,时常被夸是天才,他也深以为然。
可……
他娘不这么觉得。
他娘就想他和别的小孩儿一样去糊泥巴,然后跟小姑娘玩儿什么过家家,再不然调皮捣蛋跟别家男孩子一样爬树掏鸟蛋,或者下河去捞鱼……
每次他娘看见别家小孩儿不争气不好好读书,家长教训的时候,都眼睛晶亮,好似蠢蠢欲动想要试一试……
“咳。”在课业上,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emmm,他绝对不会说在三岁的时候,亲眼看见他娘一手劈坏了个几百斤重的石墨,不敢招惹,也不敢被她打……万一把自己打坏了怎么办?他可没石墨那么结实。
“这孩子戏可真多。”苏蓉蓉窝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腿上趴着一个精瘦的男子,皮肤很白长得也特别俊,看着她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她——
苏蓉蓉有时候感觉这个人的眼睛很熟悉,像是……那个人,可这怎么可能呢?
那人远在天边,乃是这国最尊贵的人,他们终究不会再有所交集。
“夫人,真的不管那孩子?”男人小意温柔,稍稍坐正身体,给她捏捏腿。
苏蓉蓉很是受用,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爱不释手的摸着:“怎么?你担心他?”你俩不是不对付?
后爹和继子就没有和平相处的,哪怕这人原来是不凡的夫子,两人也是剑拔弩张,每每都争风吃醋令她头痛不已——
说来也是巧,她刚搬来这里不久,隔壁这人就开了个私塾,每每身着一袭白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往她跟前凑,那一副在阳光下有些发透,几乎能让眼神好的她看见他身上的肌肉纹理……
也是一次醉酒,或许是那夜的月光太美,她没能把持住撩了对方,从那之后就被黏上了。
看着这人穿着好好儿的在外堂堂正正,其实私底下跟小白兔儿似的,那双眼睛动不动就红,甚至撇一撇小嘴儿,都能让人看出他不一样的风情,令她难以把控——
也是这么一个人,总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已经长大了,在这历陈关,我李家还是能护得住他的,不必担忧。”苏蓉蓉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凑上前去,碾磨着他那温糯的唇。
“好。”男人乖乖受着她的宠幸,眉目中全然受用,余光瞥见那小男孩儿不敢置信的目光,又是轻挑:终于把这碍事儿的小子送走了。
“唔嗯,夫人,我,我们回房。”他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勾得人头皮发麻,慾罢不能。
李不凡站在门口,看着他娘亲起身抱着他继父那小白脸儿回房间,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唉。”这历陈关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李不凡扭头就走,等出了巷子口,还想着自家亲娘会不会追上来——
“那我就偷偷看上一眼,万一她追上来了呢?”
“眼神不好没看见我怎么办?还有那小白脸最是磨人,磨蹭着不让娘出来怎么办?”
李不凡犹豫着往回走几步,悄悄的瞥上一眼,结果他还是错付了,他娘现在在温柔乡里根本出不来找他这个儿子——
“哼!”生气的小男孩儿再也不犹豫,转身就跑起来,一路跑到关口。
这口气堵的心里难受,又想到外公外婆,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下来——
“呜呜,外公外婆,凡儿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我要去找我爹,等我找着我爹了,就把那小白脸儿给轰走——
“我就不信有我这么一个帅气逼人的孩子,我爹长得能差到哪里去!”李不凡寻爹之路开启,只他好不容易磨得关口的兵叔叔们出来,便茫然不知该去向何处。
正当他要点豆子选去路的时候,面前出现一行衣着华丽的人——
李不凡想给人让路,毕竟那些人多,可他往旁边一避,这些人就又到他面前,不等他反应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参见太子殿下。”
纳尼(owo?)!
太子?太什么子?
子什么太来着……
“殿下?”
李不凡收着自己不安的小jiojio
就这样,本来要去寻爹的小男孩儿,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待到都城,一路朝着皇宫而去,李不凡的心终于放下来,因为随行的人说他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凸(艹皿艹)!”
看着乾清宫里留下的书信,李不凡想骂人。
……
巷子里的桃花儿开了。
苏蓉蓉用去年的桃花酿了壶酒,坐在院子里像是在发呆。
男人看到这一幕便黏上去,但与往常不同,她轻巧的躲开了——
“孩子去哪儿了?”
“……”男人沉默。
“也是我傻,竟会以为你真的会放过我。”苏蓉蓉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感觉,哪里有那么巧会出现一个符合她审美的人,还待她那么好?
只是……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他承认得倒是干脆。
耳垂被捏着,苏蓉蓉烦躁的想拍开那只手,结果手的主人愈发放肆……
“从一开始?”
我只是不愿相信你是他……
“现在你打算如何?”
男人完完全全投入到自己的问题和手里的活计当中。
看着她面带粉色,很是受用的继续忙活。
“十年了。”若初初彼时,她肯定跟这人拼个你死我活,反正不留在他身边,但现在……时间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当年她回到历陈关,公冶叔的大军便已越过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对外放出只要投降便不会伤其一兵一卒,与此同时,关于定国公李掣被淳扬帝构陷的事也传了出来……
此事在离风国内动荡不已,以至于许多城门原本守得好好的,却被百姓们反扑,将城门敞开。
直到公冶叔兵临城下,淳扬帝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输了……
“是了,公冶叔娶了凤家的女儿,本就是天命所归,我败给他很正常,”若当初他没有给两人赐婚也就不会有这一遭,真的一步错步步错……
公冶叔为质期间,可不是白在离风国待的,之所以今时今日能这么顺利带兵来到京城门下,也是昔日的筹划与部署起了作用,李掣被构陷受害的消息只是霜上加霜,也让他更加顺利能入关——
不论如何,李掣都没真的与对方冲突,他是不合格的,所以此事过后便请辞,无论什么人劝慰都没有用,他终究辜负了离风国……
或许那位君王不配他效忠,但曾经家国还是被他放弃了,这便是他此生永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终归……
他还是想要一个原因。
想知道为何,曾经如此信重他的帝王,会对他赶尽杀绝,算计种种。
将家里安排好后,李掣独自上京,见到了被囚禁在天牢里的昔日帝王——
“为什么?”
淳扬帝看见李掣,倒也不意外。
只这时候的他有些疯癫,精神时正常时不正常。
“李掣啊李掣,你可真是愚蠢,手里握着王牌却不会用,哈哈哈哈!”
淳扬帝颇觉讽刺:“你以为你夫人对你情深义重?那你便大错特错了,看你现在还来问我为何杀你,可见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可真是……”
他此时心里也不觉难受,若他站在李掣这个位置,说不准早就在拿着虎符到历陈关的时候就拥兵自重的称王,从而在离风国和苍焰国大战时分一杯羹——
“你想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李掣看着对方癫狂的状态很是平静。
但在对方眼睛里的讽刺消失,平静且嘲弄的说出原因时,李掣的表情才维持不住……
“这个原因,竟然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原因,就要对我赶尽杀绝,就要否认我曾经的功勋,亦否认你我君臣之义?”荒唐!着实荒唐!
淳扬帝哈哈大笑:“我荒唐?或许吧,但如今公冶叔上位,不正是说明这一点?是你女儿,那才是凤家血脉,天命所归!”
李掣:“……”
深深地看对方一眼,静静的离开。
只在归去的路上,总是想起对方说的话还有那眼神。
等回到家之后,看见夫人在院子里插花,那现世安稳的模样令他心里一暖,可紧随而来的便是……
“夫人,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他风尘仆仆的回来,凤飞琉很是惊喜,等听到这询问,又觉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在对方要接过包袱时,李掣躲开并未让她靠近:“我身上脏,先去收拾收拾。”
洗完澡,心里也不见多好受。
李掣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这里似乎还有她的气息。
忽的起身,走到外面,刚好碰见她回来——
“你去哪儿?”
“找阿鹏,有事商议。”
“……好吧,那你记得吃点东西,年纪大了,可不比以前了。”
她声音温温柔柔,李掣却愈发想要逃离。
走到门口,眼泪倏地落下来。
夜色寒凉,李掣蹲在墙角,天下之大,竟觉没有他容身之处的感觉。
他一直爱着夫人,这么多年再多的感情都变成了亲情,再说爱就显得矫情,可他并不年轻了,这么些年他全心全意的对她好,从未觉得累过,可现在竟觉得累了……
那样一个秘密,是该保密才对,不告诉我也是她的权利,可在她心里……我始终是不值得信任……
“还有蓉蓉,”蓉蓉是正常的。
虽说他是她父亲,但毕竟不是从小就养在身边的,有所隔阂也是正常……
那他这辈子可真是个笑话,到头来,最亲近的人竟全都深藏秘密,不曾半点托盘而出。
下雨了……
雨水打在脸上和身上,冰寒刺骨,令李掣瑟瑟发抖,牙齿忍不住打颤。
“你怎么了?”
凤飞琉撑着伞走过来。
她其实到这里许久了,只那人窝在墙角陷入自己的世界,不曾注意。
李掣对她很热情,又是从外归来,哪里能躲开她甚至这般冷淡,夜晚出去也是穿着寝衣,再有事要忙也不该如此没分寸……
“不想说话便不说吧。”
凤飞琉撑着伞没动,在烟雨朦胧的夜里,是那样的美。
李掣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否则又如何会娶到这样好的夫人?
“我们都年纪大了,你身体本就有损伤,在这里置气不若回到家里,你想分房间睡,咱们就先冷静冷静,我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等你想通了……”
她声音平静,好似下一秒就要与他撇开关系,李掣忽然就慌了:“凤家。”
这两个字……
凤飞琉有所预料:“有人告诉你了?”
她深吸口气,不知是紧张还是轻松。
“我也没想瞒着你,就没找到机会说,而且不知道也挺好的。”
凤飞琉声音很轻,慢慢的叙述过往,还有她小时候见过因为那一则预言,死了不知多少的亲人……
“别说了。”李掣不想这样撕开她的伤口,站起身来,哪知蹲的时间太久,腿脚都麻了。
凤飞琉从善如流的扶着他,夫妻俩相携归家,很长时间后,李掣才收拾好情绪:“对不起,我不该听那人话,受他影响,可我想,你管你是何身份,我总是爱你的,这一生唯你与我相守便足以。”
凤飞琉闻言忽然笑了:“老夫老妻的了,就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
再说回李不凡。
哦不,现在当了太子不到一年的公冶亭,就登基当了皇上,成为历史上年纪最小的皇帝。
“啊,又是奏折,我感觉我都要长不高了,你们也太会给我找事儿了,我现在年纪还小呢,今天不批了,回去睡觉啦!”躺在床榻上的男孩子泪眼汪汪。
“娘,您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您儿子我可真是太可怜了。”原来那后爹就是他亲爹,这亲爹本事还挺大,直接给他整那么大一番家业,压力太大了也……
“亲爹也不是啥好人,老跟我抢娘亲,他也不害臊!”男孩子嘴上抱怨,但脑海里浮现的是小时候被那男人抱在怀里讲课的模样……
原来,我的人生里,爹爹他从未缺席。
*
#第十四位面完#
下集预告——《分手吗?一亿违约金的那种》
想写个恋爱综艺,脑洞压不住了,八零那个再等等叭。
emmm,今天也算大爆更了,待会儿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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