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时,李铃央便觉得自己身体的那股沉重感消减不少。
还没走到神庙外,陡然一声惨叫便传到他们耳边,李铃央猛地往前跑去,只见大娘被村民绑在柱子上,周围堆满了木柴,猥琐丑陋的村民围绕在她的旁边,村长手中拿着火把,正咒骂着大娘。
他们四个人跑了,但是祭典却不能停下,没有人牲他们便拿大娘开刀,李铃央急忙大喊:“住手!”
村民齐刷刷朝他们看过来,一见到是李铃央四人,眼中便露出凶恶狠厉之色。
“人牲又跑回来了!”
“五个人牲祭神,这下神一定会高兴!”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村民群情激愤,村长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些村民便瑟缩起脑袋,他拿着火把,一下便将火把扔到火柴堆里。
这些柴火都是干柴,一遇到火把,便立刻燃烧起来。
“你们又回来干什么!”村长冷声,示意村民拦住四人:“快滚!我们村子,不欢迎你们!”
村长比村民还算聪明些,经过昨晚的打斗,他知道眼前的四人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根本对付不了。
“滚!”
李铃央紧盯着火焰中的大娘:“你们太残忍你了!简直不是人,我决不会让你们杀了大娘!”
陆和渊也没废话,和李不辞一步步走近村民。
“大叔,烦你和央央去救大娘。”
祭司大叔点头,趁着陆和渊与李不辞冲进人堆时和李铃央跑到火堆前面,李铃央拿着柴刀,恶狠狠朝着村长劈下去:“滚开!”
村长踉跄着勉强躲开,却整个人从高台上跌下,他狼狈又恶毒的爬起来嘲弄两人:“这火是神点的,她是罪人,是人牲,你们敢救走她,就要遭受天罚!”
李铃央没管,眼下救人重要,眼前火势熊熊,附近没有水桶,她只能用手上的柴刀挑飞木柴,不少的木柴被挑飞到四周。
祭司大叔也找来木棍,不断拨拉着柴火堆,大娘被火灼烧的惨叫声在耳边凄厉不觉,大白天的让人颇感悲凄,李铃央捂着鼻子,死命拨开柴火堆。
“咳咳。”
浓烟滚滚之中,她被熏得满脸黢黑,火焰太过灼热,她的手都被烫了好几个水泡。
“你们这些罪人!”村长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锄头,从高台下跑上来,朝着两人挥下,李铃央正被烟熏得鼻涕眼泪乱流,根本看不见,只听扑哧一声,锄头前端便砸在了大叔身上。
她回过身,大叔挡在她身前,一口鲜血正好喷在一根燃烧的柴火上。
“大叔!”
李铃央抱着大叔,听着耳边凄厉的叫声,满眼是泪愤恨地看向村长,村长疯癫大笑:“神罚!这是神罚!”
“你们都活该!都活该!”
“你才该死!”李铃央有些红了眼,站起来,想要砍村长,村长没被砍中,却意外跌倒在火堆上。
他身上的衣物瞬间被点燃,村长疼痛难忍,惨声大叫,从高台另一边跳下去,朝着神庙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呼喊:“神啊!救我!”
李铃央顾不上别的,她紧急查看了一下大叔的伤势,村子里的人个子不高,锄头也不长,那一锄头正好锄在大叔的肩膀上,插进去了四分之一寸。
她胡乱包扎了一下,将大叔推到高台旁边,自己则接着将柴火都扒拉开,还没等她救出大娘,就听见一声大喊。
“着火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片刻寂静后便是一片惊慌嘶哑的惨叫,李铃央看着所有活着的村民朝着神庙跑过去,惨叫着:“神!”
“神!请原谅我们!”
就在这时,眼前的火堆不知道是烧到了什么东西,突然轰然大响,一股炙热的气浪朝李铃央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被高台附近的大叔勾了一脚,直直从高台摔了下去。
陆和渊和李不辞这会也在往这边赶,正好将她接个正着,李铃央在陆和渊怀中抬头,正好看见一个剧烈的浓浪从火堆里冲出来,将大娘完全覆盖。
大娘惨声大叫后,便没了声音。
“大娘!大娘!”
李铃央下来,想要上前,却被陆和渊拦住。
“很危险,别过去。”
她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堆,又看着后面燃烧的神庙。
那些村民如同飞蛾般扑进神庙里,想要从里面救出什么东西,但神庙整体都是木制结构,这么多年没有维修,极易燃烧,那些人进去,便瞬间被砸下来的木梁和火焰吞噬。
一场闹剧,结束的突如其来。
李铃央跌坐在地上,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感受。
她看着火堆和神庙连为一体,看着两团火焰混合在一起,将周围一切统统燃烧,化为一束宏大的红莲,直达天际。
“这,算是自由吗?”李铃央问。
“不算,可是总算解脱了。”陆和渊蹲在她身侧,温柔心疼的注视着她。
李铃央叹了一口气,看向李不辞救下的大叔,大叔已经醒来,只是面无血色。
“大叔。”
祭司大叔转过头看向燃烧的火堆和神庙,又默默转过头,闭上眼沉沉叹气。
众人沉默片刻,耳边只有火把剧烈燃烧、嘶哑凄厉的惨叫声,神庙附近很开阔,这些柴火堆得也很密集,无需担心烧到别的地方。
火柴的声响越发剧烈,只听众人身后一声轰然,火堆上的架子,和火堆后的神庙同时倒塌。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随后又是轰然大火。
李铃央站起来,看着消失在火焰里的大娘尸体,满眼复杂。
陆和渊站在她身后,李铃央转身,将头埋在他胸膛。
陆和渊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火还在接着燃烧,惨叫声却逐渐停止,等惨叫消失后,只听密林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铃央往左边看去,只见一匹黑色大马上,一个黑衣人提剑而来,他身后跟着数十个和他一样打扮的人。
来者不善。
三人顾不上难过,立刻围在大叔身边,看向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与三人一打照面,便提剑从马上跃起,一剑朝着陆和渊的心口扎去,陆和渊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现在恢复了力气,手中柴刀翻飞,几下便将黑衣人打退。
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便朝着李铃央冲过去,李铃央挡住一剑,李不辞砍向挥剑的人,一脚踹开他,将他手中的剑夺走。
陆和渊一直与为首的黑衣人缠斗,见李铃央受威胁,连忙移过去,帮她扫开几个黑衣人。
“小心。”
他道,抬手接住黑衣人一剑。
陆和渊盯着那人的眼睛,他习武多年,此人的路子不像是杀手,他心下明了,一脚踹开那人。
“找死”他冷声。
黑衣人目色冷峻,没有废话,提剑招招都对准陆和渊的命门。
李铃央的剑术不精,手上柴刀只能勉强挡着黑衣人,她学着李不辞,抵住黑衣人的剑,一脚踹在黑衣人下三路,随后夺过黑衣人手中剑。
利器在手,她动作变得灵活起来,与李不辞一起将黑衣人打退。
“殿下!”
打斗之时,另一侧又传来马蹄声,陆和渊听出是陆云的声音,一脚踹开黑衣人。
“撤。”黑衣人纷纷向后退去,转身便要骑马飞奔而去。
陆和渊向侧伸手:“弓箭。”
陆云从马匹一侧勾起弓箭,扔到陆和渊手中,他迅即搭弓,白羽箭矢扣在弦上,随着极大的力量微微颤动,松手,羽箭裹挟着气流朝着为首黑衣人射去。
一箭便中了他的肩膀。
黑衣人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下,但还是勉力撑着逃离此处。
陆云从马上下来:“殿下!”
陆和渊将弓箭递给陆云,随后转身看李铃央:“怎么样?受伤了吗?”
他着急的将视线从她肩膀上,又移到她手臂上,手掌上,见她衣物没有破损的地方,才抬起头看她的眼睛。
“我没事。”李铃央眼中闪着星星,她抓住陆和渊的手:“好酷,除了剑术,这个你也教我。”
陆和渊眉眼弯起:“好,只是你学会了,可不许抛弃师傅。”
“不会不会。”李铃央将手中剑丢开,便立刻去看躺在地上的祭司大叔。
“陆和渊,你有药吗?祭司大叔再不上药,会很危险。”
祭司大叔失血过多,惨白着脸冲李铃央笑了一下,陆和渊招呼陆云拿来金疮药。
“我来替你上药。”
祭司推开陆和渊的手,目光落在李不辞身上,李不辞正在陆云附近牵马,动作急迫,像是想要马上离开。
“他,他的母亲,叫什么?”祭司看眼前两人。
李铃央摇头:“我不知道。”
“您问这个,做什么?”陆和渊问。
祭司没回答,只是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李不辞,陆和渊拿着金疮药,神色莫名:“大叔,您认识李不辞?”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因为看见了李不辞,才选择帮我们的吧?”陆和渊仔细打量大叔,目色中现出几分不可思议:“其实细看,您和……”
祭司大叔转过头,与陆和渊对视:“我不认识他,他也绝不会认识我。”
大叔语气有些着急,一把抓住陆和渊的手,又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伤口,干咳起来。
“大叔,大叔!”李铃央拍着大叔的背:“你给他拿些水,把药给我。”
李铃央从陆和渊手中拿过金疮药:“大叔,别说话了,我给你上药,你把药上了,好歹保住一条命。”
祭司大叔抬头看着李铃央,目中露出悲凄之色:“村子都没了,保住一条命,又有什么用呢。”
大叔看着神庙大火,神色恍惚。
“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村子能够消失,要是当初我放一把火烧了村子,或许我也能够做一个正常人,能够带着她离开,过普通的日子。”
“可是,村子真的烧了,我却觉得有些难过。”
大叔强撑着,拍了拍腿站起来,李铃央搀扶着他:“您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个根,根扎在哪,哪里才是现实,才是自己的家。”
“我的根扎在这里,已经拔不掉了。”
李铃央愣了一下:“大叔,你别胡说,人可以有很多个扎根的地方,不仅仅是这里,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安居,还有,您不是说您还有个喜欢的人吗?”
“她是离开了吗?离开了,您可以去找她啊!”
大叔笑笑,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李铃央:“那块玉佩,你帮我收着吧。”
李铃央慌忙从怀中掏出玉佩,当时情况紧急,她直接塞在腰带里了:“不要,我不要帮你保管。”
“留着吧。”大叔将玉佩退回李铃央手中:“让这一切就在我这里停止,只是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大叔眼神中带着几分回忆:“若是,你能遇到一个叫做林娴云的人,请替我和她说一声抱歉,当年我答应她,要带她离开,给她和孩子一个家,但是我没做到。”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说。”李铃央不解,心中生出几分恼意:“我不会替你说这些。”
大叔拍了拍李铃央的肩膀,笑了笑,随后推开她的搀扶自己的手,毅然决然往火堆中走。
李铃央想要过去拦,却被李不辞拦住,他嫌这些人慢慢吞吞,便过来催,李铃央愣了一下,甩开他的手,还没跑过去,就见火堆轰然作响,正好将大叔整个人吞噬。
她从怀中拿出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浅黄色的,质地温润干净,上面的花纹,像块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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